第18章 食

    二十五中地处市郊，周围除了技校和一些不太盈利的政府机构外，就是网吧最多。当然这些网吧主要服务的是技校的学生，所以二十五中翻墙出去上网的学生最感谢的人就是技校的学生，如果没有他们，学校周围的网吧早就倒闭了。高中的生活其实很有规律，这里的规律是说班主任一般每周查几次宿舍，每次都是周几，基本不变。在掌握规律后，一些学生也开始按规律在晚上熄灯后翻墙出去上网。在二十五中边上有三家网吧比较出名，分别是群星网吧，红月亮网吧和金旭日网吧。一天夜里，年级主任突袭检查，查至某宿舍时发现屋里只剩一人，就问剩下那个学生其他人去哪儿了，那个学生临危不惧，说：“他们可能去星星了，因为星星机子比较好，也可能去太阳了，因为太阳离学校远，附近老师少，更有可能去月亮了，因为月亮最近，来去自如。”年级主任闻之大怒，心说你小子还挺有经验。第二天，他便召集了所有班主任开会，商讨怎么杜绝这种事情。最后一个教生物的班主任想出了一个主意：在二十五中的围墙边载满蔷薇。这种枝上密生小刺、夏初开花的植物爬满围墙后，不仅美化了校园环境，还成功阻挡了一大批准备翻墙外出或进入的学生，学生每翻一次，就会遍体鳞伤。而校领导在看到效果后，更是加大了蔷薇种植力度，除了几处大门，不留一丝空隙。

    蔷薇除了阻挡住学生的上网之路，还阻挡了一堆买小吃的小贩的发财之路。二十五中的大师傅水平还不如“康师傅”，其实学生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希望大厨能发挥稳定一点，不要时好时坏，哪怕像中国足球般稳定，不要时不时给人以希望，因为如果一直不好的话，适应下来也就好了。而在厨艺差之外，还有饭菜的质量问题。二十五中的学生身体内应该不会缺铁，因为食堂的菜里经常会出现刷锅球断掉的小细铁丝，不过往乐观了想，这至少说明食堂的锅还是经常刷的，就像从菜里吃出了虫子可以安慰自己这说明菜上没有农药。学生们学过化学后知道，平日里说的身体“缺铁”是指缺乏铁元素，而食堂的工作人员给学生们直接补充铁单质或是“大块的”含铁合金，让很多学生感到“吃不消”。在多次出现这种情况后，各个班的班主任便开会安抚学生：“你们别不知足了，先不说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条件是多么得艰苦，就算是现在，咱们学校跟其他学校比起来也是好很多。等你们到了大学，有些食堂的菜更是没法儿吃，珍惜现在吧……”总之就是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

    但学生们毕竟没有什么机会先去体验一下别的学校的艰苦生活，几个学生对食堂丧失信心后，让几名校外的小贩发现了商机。每天接近放学时间，就会开着各自的小吃车，停在二十五中的各处围墙外。在有几个学生买过之后，很快大部分学生就都知道了。

    小贩们说卖的是良心，但良心就那么多，几份良心卖光后，就只能没良心了，价钱在提高，份量在减少。学生们也无可奈何，在别的地方，顾客就是上帝，在学生眼中，小贩就是上帝，而小贩们才不在乎上帝，他们供奉的是财神。每到放学时间，一群学生就抓紧时间往“上帝”身边跑，还要不断注意有没有老师跟踪，以及避开监控摄像头，不禁有一种穿越封锁线的快感。程向东宿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老刀和王磊，他们两个在放学前靠传纸条统计出其他人要吃什么，收了钱，铃响后飞奔而去，一骑绝尘四人笑，无人知是外卖来。王磊一般负责防风，老刀负责取“货”，他根据“毒枭”，给自己取了一个“饭枭”的外号。但“饭枭”多了以后，取货就要排队，老刀凭着自己的口才和每次巨大的订餐量，很快就和小贩混熟了，互相称兄道弟，不仅不用排队，小贩还不时多送老刀一份，老刀甚是得意。

    拿外卖的过程不仅是学生和老师斗智斗勇的过程，也是小贩和老师斗智斗勇的过程，只是他们因为已经离开学校太久，学生时代练就的警惕性早已不在，也根本不再把老师放在眼里，有时看到墙内站着老师，也只是波澜不惊的刷着手机，然后把车推到另一处围墙边，等待着有一双双“渴望”的小手从墙内伸出。各个班的班主任只好给学生开主题班会，举了一堆学生因为吃路边小摊上的食品而危害健康甚至生命的案例，使得那些从未买过的学生表示绝对不会去买，而买过的学生丝毫不在乎。

    学校领导之前对此事也是十分头疼，想万一哪天有上级来“检查”，“参观”、“指导工作”该如何解释，于是派出几名老师与小贩协商。小贩们一致保证，自己卖的东西绝对安全卫生，但学校领导只想让他们赶紧消失，小贩们不愿意放着钱不赚，表面上答应，到了放学时间就会准时出现。校长恨不能买几套城管服装让老师们COSPLAY吓跑小贩。然而这件事情在生物老师提出种蔷薇后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这条建议落实的速度之快，力度之大震惊了学生和小贩，短短几天，围墙内外就“面目全非”。别说从围墙里伸出手去，蔷薇缝隙顶多能伸出根筷子，还得三五根接起来长度才够。

    坚持几天后，小贩们无奈投降，边骂着边把小吃车开走了。学生们站在楼上，望着小贩们的背影黯然神伤。好在学校领导也及时加强了对食堂的管理，使得饭菜里没再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

    这种生活中的小变化让程向东的记忆不至于空白，却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空虚。每个老师都会算一笔时间账，刚开学的时候，老司就给学生们细数了一下一个学期能上课的时间，各种节假日，会放假的，不会放假的，都给减掉了，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多天，程向东当时疑惑：不是都说高中比较紧张吗，怎么二十五中福利这么好，假期比初中还多？又觉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当珍惜每一天才行。但现在他觉得却每天如浮光掠影般，时间漫长而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