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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边境白鸭

    绥州往凉州官道不远处的一座小破庙里。

    萧御南跟谢观潮两人躺在草垛之上,摸着自己的肚皮,打着饱嗝,地上一片狼藉,除了鸡骨头外,还有鱼骨跟一般地瓜皮,看起来吃的相当的尽兴。

    “我不行了,我动不了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躺在这里,好好消化一下肚子里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就叫地瓜的玩意儿,烤起来是真香!”

    说着,萧御南突然感觉有些异样,然后,就听到“咘~~~”的一声,出了个虚恭。

    “爽!!”

    萧御南满脸的满足。

    “这地瓜吃多了,就是这样,你这中气不足,你听听我的,听听我的!”

    谢观潮说了一句,然后做好准备,之后就是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而后,他立马坐了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边上的萧御南。

    “你干嘛?”

    萧御南转过头来,然后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之后拿后捂住自己的鼻子:

    “你这什么啊?”

    “我……我赌他是个屁,我……我赌错了!!”

    说着直接爬了起来,冲了出去,萧御南在里头整个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之后哈哈大笑,没笑几声,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也不对劲,赶紧起来冲了出去,过了许久两个人才慢悠悠的走了回来。

    “我就说那鱼没熟吧,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萧御南捂着肚子看向谢观潮,埋怨了一句。

    “我哪……唉……唉,来了来了,我不行了!!”

    谢观潮话还没说完,又跑了出去,萧御南刚想嘲笑他呢,立马感觉自己也不行了,转头又跑了出去,这一下子,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扶着墙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看来是拉得不清。

    “刚吃的东西,我感觉已经空了。”

    萧御南回了一句,一头栽进草坑里,他现在是真的怎么也不想动了。

    “我说,你只说你从南境来,还没问你要去哪儿呢。”

    谢观潮在边上躺下,问了一句。

    “去凉州,邕城。”

    萧御南回答。

    “去哪作甚?那破地方,之前还在打仗呢,怎么,你想参军?那倒是个好奔头,运气好活下来,就能升个小旗长,再升个总旗长,再慢慢往上升,倒是个不错的路子。”

    谢观潮听到之后,回道。

    “一将功成万古枯,真要爬到那个位置,手底下不知道要有多少条人命填呢,我没兴趣。”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种道理萧御南自然不可能不明白的,虽然他现在手底下也有几条人命,但那些都是该死之人,而让他杀伐战场,对那些保卫国家的战士下手,就现在的他而言,的的确确做不到。

    “那你去那儿做什么?那可是西境,平时两国就常有交战,虽然现在陈国内乱,战事暂时停下了,可那里到底还是边境,你不去参军,还能做什么?”

    谢观潮没明白。

    “去寻亲,我一个舅舅被奸人所害,发配在那里,我要去寻他,把他接回来。”

    萧御南回答。

    “被发配到那里?看来是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啊,你能把他接回来?我看呐,你最多只能见他一面,想接回来,怕是难喽,自古以来,官官相护,你若没那通天的本事,你那舅舅,这辈子怕是折在那里了。”

    的确,如果萧御南没有现在自己的这定南王世子的身份,他是怎么样也不可能从那西境把自己的舅舅带回来的,谢观潮说的没错,这年头,要是背后没有势力,自己没有地位,想做事,很难,别的不说,就拿绥州的秦宗权来说,如果他萧御南没有这身份,现在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是啊,这样的天下,这样的朝局,确是让人心寒。”

    萧御南回了一句,而后问道:

    “那你呢,后面有什么打算?”

    “我?我是大侠,大侠自然是行走江湖,四海为家,没准哪天去了南境,到时候去寻你,你可要好好款待我!!”

    谢观潮躺在那里,抬头看着屋顶,萧御南坐了起来,拿了几根干柴放进篝火里,火焰将他的脸照的通红。

    “那是自然,你要是去了,我一定请你去异食居,吃这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不要不要!”

    听到萧御南这话,谢观潮摆了摆手:

    “异食居哪有咱们自己烤的香,你啊,买些吃食,咱们找个地儿,也像现在这样,烤着吃。”

    萧御南听后连连点头:

    “好好好,到时候,我一定多叫一些人来,尝尝你这手艺。”

    “行,就这么说定了,早些休息吧,我还能陪你走一段,等再往前三十里左右,我就要往北去了。”

    谢观潮回了一句。

    “你要去幽州?”

    萧御南一下就知道谢观潮要去哪儿了。

    “嗯,我想去看看我爹跟娘观潮的地方。”

    谢观潮回答道。

    “嗯,应当去,那里也是你这名字的来头。”

    萧御南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各怀心思,又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二人收抬了一下便继续赶路。

    “前面有个镇子,是你入凉州最后能遇上的镇子,入了那镇子,就算入了西境了,到了那镇子,咱们也要分道扬镳了。”

    谢观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镇子说道。

    “嗯,咱们先去镇子上休息一阵,别的,回头再说。”

    萧御南点了点头,两人入了镇子,正巧遇上行刑的,许多百姓都在围观,二人也走了过去。

    一把太师椅,一张长条案,太师椅上坐着县令,边上一案边上坐着师爷,正对着他们的,是处刑台,上面跪着四个犯人,背后都插着亡命牌。

    “时辰已至,行刑!!”

    县太爷拿起一方令,扔了下来,而后,行刑的刽子手拿刀划开了犯人的衣领,然后将双手捆绑起来,缚得死死地,之后一脚将他踩在行刑台上,喝了口酒,喷在行刑的大刀之上,准备开始行刑。

    “这是什么罪过?那还是个孩子!!”

    萧御南这才发现,离他们最远的位置,被按在地上的,是个孩子,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孩子。

    “杀人。”

    边上一老伯回了一句。

    “杀人?十岁的孩子杀人?”

    萧御南自然是不信,一个十岁的孩子,哪有本事去杀人?

    “哎,那孩子,是白鸭,有钱人家花了钱,买命抵罪的。”

    那老伯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又是宰白鸭,这种事情在南境自然不会有,但是在大周地界,却是屡见不鲜,萧御南听后,怒从心头起,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一步上前就要去救那孩子,却被边上谢观潮一把拉住,萧御南一惊,转过头来看向谢观潮,谢观潮示意了他一下。

    萧御南顺着谢观潮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这边上暗处,埋伏着不少强弩手。

    “这是……”

    萧御南正犹豫间,那刀又挥下,四颗人头落地,当地一些百姓,赶紧拿着碗跑了上去,要去接那心头热血,萧御南不忍再看,跟着谢观潮一起退了出去。

    “方才,我若出手了,会如何?”

    这明明就是行刑,而且看起来这些犯人都是穷苦人家,甚至有可能连家人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行刑前都没人来看望,送碗断头饭什么的,所以萧御南不理解为什么这种场面,还要布置强弩手。

    “强弩手会出手,当然,不是冲着我们的,而是冲着那些百姓,这里是西境,连年战事,当兵的跟当地的官员沆瀣一气,时常会杀一些普能人充军功,如果你动手救人,到时候整个行刑场,将会血流成河,所有倒下的人,回头都会被割去左耳,当成那些当兵的军功,成就自己的晋升之路,我知你心中不忿,我也一样,但你我其实都是这局中人,什么也做不了,我们跟那些白鸭,那些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我们的命,还在自己手里,而他们的,也许早就不在了。”

    谢观潮的话,又一次震惊了萧御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同为大周边境,这西境跟南境居然会有天壤之别,这也让他愈加钦佩自己的父亲了。

    “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萧御南问道。

    “当然有,去当兵,好好活着,立军功,等你成为将军,成为萧纪那样的异姓王,你就可以杖钺一方,生杀大权尽在掌中,介时大权在握,也就可以,救这些百姓,与水火了,罢了,早知道,不进来了,看到这让人恶心的一幕,行了,老萧,江湖路远,后会有期,我得先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地方了,此去凉州,路途遥遥,多多珍重。”

    说到这里,谢观潮朝着那刑场的方向狠狠的淬了口唾沫,然后朝着萧御南行了一礼,两人各道珍重,就此离别。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就这样分别了,萧御南也看向那刑场,立时感觉心头气血翻涌,他感觉这个地方,有很重的血腥气,看着那些百姓接着那些死刑犯的血高高兴兴的往家里跑,萧御南心中,不免生起一丝悲凉。

    当这种苦难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人们往往会选择坐壁上观,然后在他人的苦难中,找到一丝自己的乐观,他们拿着那些心头血,却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有朝一日,他们自己的血,也会被别人,这样的盛在碗里。

    萧御南想着,走出了那镇子走出城后,又回头看了看那镇子,现在他看那镇子,没了第一眼看到时那种憧憬,在他眼里,那镇子,如同那夕阳一样,变得血红。

    斜阳西沉,血红色的斜阳将大地照的同样一片血红,萧御南走在这斜阳之下,慢慢的,往西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萧御南这一路风餐露宿,前几天还行,还能弄些野菜野果甚至野味,越往西,这土地越贫瘠,最后连田鸡都遇不上了,饿的实在不行,正巧路过一个村子。

    “大嫂,我……我……”

    萧御南看着一户农家小院里,一个妇人正在那里处理着什么,便叫了一声,那大嫂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萧御南,站起身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

    “你是,叫我?”

    “嗯!”

    萧御南使劲的点了点头。

    “叫我作甚?”

    妇人继续问道。

    “我……我想问问,家里,有……有没有吃的。”

    萧御南这辈子第一次问人要吃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也许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

    “你打哪儿来啊?”

    那妇人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

    “绥……绥州过来。”

    萧御南的回答倒也没错,他的的确确是从绥州方向过来的。

    “绥州?我看你穿的虽然脏些,但这料子倒是不错,一定是富贵人家,怎么这般模样?路上,遇到山匪了?”

    好家伙,自问自答了,萧御南一听,赶紧点了点头,这话也没错,他们的确遇到山匪了,不过造成如今这局面的,倒也不是山匪。

    “嗯嗯。”

    萧御南又使劲的点了两下头,好似看到知己一般。

    “倒也是可怜,那你先进来吧,你这样的贵人,我们这儿也不多见,不过得事先与你说了,没什么好的,就是一些粗茶淡饭,可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萧御南这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现在能有吃的,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这妇人倒是一点儿没瞎话,还真就是粗茶淡饭,那粥都稀的看到米了,菜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菜,生硬,而且嚼不烂,就这样的,萧御南还吃的津津有味,给那妇人看傻了。

    “看你穿着华贵,没想到也是不挑食的主。”

    “呵可,那什么,大嫂,还……还有吗?”

    萧御南傻笑着,而后说了一句,那妇人一听,“扑哧”笑出声来:

    “看来是饿坏了,你等一下,我再去给你盛。”

    说着拿起碗就要往里头走,就在这时,一个大汉推门而入,一看到萧御南,立马大声喝道:

    “好啊,早就知道你不守妇道,不曾想居然如此大胆,把这奸夫拉到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