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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对方整整两天没有回复我。对于“我辈中人”来说,这样长时间的间隔似乎是不符合“常规”的,其中无疑是有什么原因存在的。我凭着脑中之浆糊能推想到的解释,按照其“原因”对我而言的满意度排序,从高到低可能有:

    高。对方为此“上心了”,但由于某些思绪的考量,还未得出一个令自己可接受的结果,所以暂未回复我;

    中。对方为此“上心了”,但由于忙于他事,真的暂时忘记了回复(是真的忘记了,不是假的——诸如什么“哎呀,最近真是太忙了,给忘记了,实在不好意思”之类的);

    低。对方有所不情愿,但考虑到一定的“社交权衡”(比如顾及我是好闺蜜欣欣介绍来的这层微弱却也微妙的关系),寄希望于等待,以期而后能不了了之;

    滚。对方有所反感,就是不想再继续和我聊了(甚或是直接“拉黑”了事)。

    应该大致就是这几种情形了。对了,还有一种情形,不过想来有点儿滑稽,更多还是存在于某些自作多情者(可能也包括我)为等待无果中的一种自我麻痹式的慰藉罢了——对方手机坏了或丢了……

    其实,这两天中我并非无时无刻都在思索这件事,正相反,自从那晚聊天终止后,我便没再想这件事了,连聊天窗口也一次没再打开“看过”。我现在也是有正事可忙的。其实之前也是有的,应该说一直以来都有,只不过是衡量的范围不同罢了。比如有长期的、短期的、间歇性的、跳跃性的与连续性的。而现在恰好又处在了较为长期稳定的范围中了。所谓正事,即我的工作。若要说我的工作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只想这样子来表述:以付出我的时间、精力及部分生命(这样说并不是指我的工作有多么危险,以致危及到了生命,或是指某种“献身精神”,而仅是源于这样一个观念——时间即生命,过一天也就少一天)为交换,来换取维持我“生计”的某种东西以及凌驾于其上的某种认同感。至于什么是“生计”呢,于我而言,从上面那段遐想推测就可见一斑了。

    说到这里,我还想补充一句,我并不是某些创造型工作的合适人选,我“创造”不了什么,只是一种说得好听点叫做随遇而安型,说得不好听一点叫做墨守成规型甚或是“六神无主”型工作的临时替换者。就像那个聊天框,仅限于在其中活动,想发文字、想发语音、图片或视频都可以,却怎么也跳不出去。或许我也不愿跳出去。当然了,对于此段补充,也有必要再强调的是,我对于工作的说法并没有贬低之意,我只是在说我。

    言归正传。直到两天后的这个夜晚,对方还是没有回复我。尽管我做了上述阶段性的推测,可还是不满意,觉得心中烦闷并未解除(这种烦闷源自于一种寂寥之感)。渐渐地,我又开始举棋不定了,怀疑自己这种“主动进军”的姿态是否不应该?是否应该延续原先的做法,继续等待,等待那一份爱……我觉得应该找个人帮忙参谋参谋。阿泉和欣欣?不太好意思。桓哥?这事情还是不要问他的好。阿航?他懂个屁!哦,也不能这么说,他好像也在发展关系了,等哪天我去刺探下。那还有谁呢?身边认识的人,能说上话的也就这几个了。对门的桑奶奶?更荒谬了。女性,诶,有了!我可以去问问她——我是指我的高中恋人。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老是“她呀她”的,却不曾叫过一次名字,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那个执笔之人,是不是他自己没想好。(注:是的,在下确实没想好。——作者原注。如无特别说明,书中注释均为作者原注。)

    “然后你就没再发消息了?就这样一直等着吗?”听我倾诉完,她开口道。

    “嗯,”我嘟囔着,“别人都没回了,我再发就不太好了吧。”

    “就因为这个,”她追问,“你就要打退堂鼓了?居然还要把人家给删了?”

    “呃,有这个想法。”

    “你呀你!”她突然大笑起来,“这也不像你呀,和我相处时你可不是这样的哦。”

    “这个嘛,”我有点不好意思,“不一样嘛。所谓人各有志,哦不,是人各有别……”

    “要我说,你还是来追求我算了。”

    “呃,别闹。”我本想说“这是不可能的”,话到嘴边又连忙咽了回去。

    “说真的,你快帮我出出主意。”我转口说。

    “你要我怎么出?”

    “嗯,我那几段分析有没有问题,你看是不是这么个逻辑?”

    “什么分析?”

    “嘿,你这人,故意的哈。就是:”我复述道,“她认可我,但没想好;然后是她认可我,但是太忙了;或者是她不认可,但碍于面子,没回;还有就是她完全不认可,直接懒得回。”

    “揣测你倒是揣测得挺全面,”她略微思索着说,“我看不出还有其他原因了。”

    “那你觉得会是哪一种呢?”我兴奋地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觉得嘛,感受一下,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换作是我?”

    “嗯嗯。”

    “那我选最后一种好了。”

    “呃……”

    “你不应该问我是怎么想的,你要问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想继续交往看看呢,那我还是建议你再表现得主动一点,继续给人家发发消息。总不能就因为一条消息没回复你就下论断吧?”

    “这个……如果,发了消息还是没回呢?”

    “那你就打电话或者直接开视频嘛!怎么能这么笨呢!”

    “这个不太好吧?”

    “你真是气死我了。”

    谈话告一段落。她走了。本来还想让她请我吃顿饭来着。

    我觉得她说得有点夸张了,怎么会达到“气死她”的程度呢?不过,这应该更多的是一种口头禅或者说“语气助词”吧,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但是她所建议的直接打电话甚至是开视频,我还是觉得不妥当,觉得这样似乎有点太冒昧了。因为从社交“聊天”软件的使用角度来看,一般情况下都是倾向于发文字的,这样显得较为“礼貌”。试想,如若谁动不动就语音、视频地敲过去,那是会引起“公愤”的。特别是对于这种初次结交(或者仅说是初次认识吧)之人,互相之间还欠缺很多基本的了解,贸然越步的话,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还会显出对对方的不尊重之意。恰如两座悬崖之间还未曾架起用于通行往来的桥梁,就开始大手笔地交换物资,那岂不是全部都掉坑里去了嘛。

    这些是我的看法与实际的做法,也就是我所谓的“风格”。我见过一些人,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是正儿八经的行动派,就是敢于直接驱车到别人家楼下吆喝的那种。我达不到那种境界,觉得这条道路也不适合我,还是继续循规蹈矩的好,至少心里吃得消。

    那我就再觍着脸试试吧。

    “在吗?”其实对于聊天软件来说,这两个字我是有点儿反感的。因为就像阿航所说的,有事就说嘛,老问“在不在”的有啥意思呢,别人不说“在”,你就不说了吗?既然是在线聊天,看见的话自然会回你的,如果没回,那就是“不在”嘛。又不是去串门,站在人家院子里大喊:“有人在家吗?”

    “在。”对方又发了一段,“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假装看不见?就当是真的忘记了吧:

    “想问下你,现在有没有看电影的心情了?”

    很快对方就回复了:

    “不用了,再见。”

    我……尼玛。开始的时候我就对我的“以貌取人”感到有点怪怪的,觉得不太诚恳。既如此,我现在该有权下论断了:此路不通,另辟蹊径。

    在此之前,先绕道去看看我的老朋友,看下他的道路走得是否平坦,希望也如我这般吧。

    按门铃,门开了。

    “你来干什么?”

    “哟,航大少爷亲自开门呀!”我先于他将我拒之门外之际窜了进去。

    自己拿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旁接了水,先接了点冷水垫底,然后接了点热水,尝了一口觉得有点凉了,又接了点热水。回到客厅沙发坐下,瞥眼间,发现沙发角落靠近阳台的位置,竟然有一整箱碳酸饮料。遂问道:

    “这个,”我指向饮料,“过期了吗?”

    他顺着我视线看了下,没说话。我走过去了拿出了一瓶,细看之下才发现并不是“我所熟知”的品牌,好在是新近生产的。自问自答道:“好喝吗?”“我尝尝。”

    味道喝起来勉勉强强,除了有点儿洗洁精的味道外,没什么太大区别。我喝了几口,开始发言:

    “你的路,走得还舒坦吗?”

    “会不会说话?”

    看着他那张苦瓜似的脸,我竟然有点开心起来。再说道:

    “你的恋爱关系还是进行时吗?啥时候分手?”

    他瞪了我一眼,说:“自己被甩了,别来烦我。”

    “从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我不理他,自顾说,“似乎面露不悦呀。怎么了,你也正在边缘徘徊吗?”

    “门在那里,”他不快地说,“能不能滚。”

    “好了好了,”我收起了玩笑的语气,“你愿意的话,那就说说吧。我是看过多本言情小说的人,说不定能帮你分忧分忧。”

    他沉默了一会,才用低低的声音说:“脚踩两只船。”

    “你能肯定吗?”我问。

    “亲眼看见的!还要怎么肯定,跟着进去吗?”他突然提高声调,咆哮起来。

    “你不是说‘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吗?”我似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你——”

    “诶诶,别发火嘛,”我连忙服软,“那,你们谈过了吗?”

    “没谈。”

    “你准备,呃,原谅她?”

    “我原谅她?开什么玩笑!”

    “那就是,没有‘和好’的可能了喽?”

    他没说话。我接着说:“如果不准备继续下去了,散就散了吧,早散早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吧?”

    “哎,”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气不过。”

    “嗯,毕竟也是付出了感情。”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光似乎传递出了一种感激之情。话说到这个地方,我觉得也就差不多够了,毕竟我也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多说无益。况且,我本来是自己心情不爽,才跑来找他的,试图转移下思绪,结果竟然变成了我来“开导”他去了。也是挺有趣的。

    看了看时间,都快九点钟了,才想起还没吃晚饭,感到肚子也确实饿了(不想的时候它又不饿)。便说:“你应该,也还,没吃晚饭吧?”

    他起身朝厨房走去。

    “多放点儿辣椒,”我朝他喊道,“让味蕾感受一场火辣的洗礼,说不定能把你的‘气’给释放出来。”

    在阿航家吃过晚饭,带着剩余的半瓶快乐水,打道回府。

    “又喝饮料,过来喝点水吧。”桓哥看我进来,如是说道。

    “常言道,有甜的饮料,谁还喝无味的开水呀。”

    “你取了个别名叫‘常言’吗?”

    “肥仔宣言嘛。”

    “未来在向你召唤?”

    “哈哈。”

    “来,”他转而认真地说,“过来和你说件事。”

    “请讲。”我过去坐下。

    “我准备下个月搬过去了,房子那边弄得差不多了。”

    “哦……常住那边了?”

    “是的,业务上对接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好吧……”

    “怎么了?看起来郁郁寡欢的样子,难不成你还有点惜别之感?”

    “呃,那不是……”其实有点是,“这么说,你的那方面关系已经步入正轨了?”

    “从未偏离过。”

    “也不用我操心喽。”

    “大可不必。”

    “那你帮我操心下呗。”

    “怎么?前一秒刚描绘出眉目的肖像画,后一秒就被橡皮擦拭掉了,又变成了白纸一张?”

    “呃,有点吧。”

    “而且这块橡皮擦的质量也不怎么好,擦得拖泥带水,有的地方都没完全擦干净,还带有几道铅墨晕染开的灰痕;貌似擦干净了的地方,却又留下了曲曲折折的凹痕,再也不如原先纸张那样光滑平坦。”

    我无言以对。

    “我这段比喻怎么样?和你的‘情愫藏土再发芽’相比起来,谁的能得优加?”

    早知道刚才就不要去对阿航胡诌了,现在“风水轮流转”,经历着桓哥揶揄,特别又是在他提出要离开的前提下,让我感到很无地自容。或许他正是为了掩盖那种不经意间的离别之情,才故意引出了后面这段修辞手法。罢了,我也跟着这种意味走吧。

    “两个都是优加,还要给你发朵小红花。”

    “貌似幼儿园才发小红花吧?”

    “那就奖励你星期一早上,站在升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一番朗读分享。”

    “那可以有,算是一种殊荣了。”他笑着说。

    “哈哈,”我笑了笑,接着说,“其实你也该走了,免得两个彪形大汉共居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的,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之间是属于某种令人羡慕的亲密关系呢。”

    “哈,你这段话就调侃的意味来说是到位了的,但其中的逻辑还欠缺点火候。”

    “愿闻其详。”

    “我问你,我们住在多少楼?”

    “十三楼呀。”

    “邻居是谁?”

    “桑奶奶和她老伴。”

    “对了,因为我们住在十三楼,就算是进进出出,也只有对门的二老能看见,难道桑奶奶对你表露过什么吗?”

    “我可没这么说啊!”我平静了下,然后说,“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点一下,双方之间心领神会就可以了。”该转移话题了,便道:“对了,上次的足浴包用完了吗?我没找着。”

    “放到最左边那个柜子里去了,红色袋子。”

    我找到了。他又说:

    “我去厨房帮你烧水。”

    “用不着,我用足浴盆,插着电自动恒温的。”

    他却满脸疑惑地看着我。“咋了?”我问他。

    “你不喝吗?”

    我才反应过来。怼道:“你想来一碗的话,要我陪你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有了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