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乌鸦之诗
啊！
我惊叫了一声，转脸望向钱小小。阳光斜照中，她双手抚琴，眉目低垂。
一滴泪珠挂在她如脂的脸颊上，竟是那样的晶莹。
楚公子，楚公子。
我听见了喊声，才猛然醒悟。忙转过脸来，感觉脸颊一阵潮热。
真是一个痴情女子，生前为爱而死，做鬼为爱坚守。
虽历经沧海桑田，直至海枯石烂坚贞不渝，人生得此红颜知己，足矣。
苏公子望了望钱小小，又一次感慨万千。
为我而死？
我惊讶地反问道。
是的。应我之邀，你来到苏城，邂逅钱小小，两人一见钟情。
一年后，你为了前途赴京赶考，考卷被主考官偷梁换柱。
以致于你名落孙山，从此对仕途心灰意冷，每日在歌舞声中酗酒作乐。
你离开苏城，钱小小为你苦守了三年。第四年她去了京城，历经一年才打听到你因为酗酒过度醉死在一家客栈里。
她悲痛欲绝，恨自己没与你相随。她回到苏城，每天以泪洗面，一个月后，投湖自尽了。
许多密友劝她投胎转世，分管转世的书记官甚至许诺给她来世荣华富贵，她都不为所动。
她怕在人世间轮回，就忘却与你那段恋情而抱憾永生永世。
唉，想不到我的前世的前世还有这样一段感天地泣鬼神的故事，真让人唏嘘不已。
我又转脸望向钱小小，不知从什么时她已不再抚琴，而是站直了身子，面向湖水。远处山色空濛，湖面微波荡漾，水光潋滟。
我不由地吟诵起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想想这首写给王朝云的诗，最后成就了一段佳话。
正当我沉浸在冥想中，钱小小转过身，从衣袖里中掏出一块带着红丝线的玉佩，对我笑了笑说。
楚公子，还曾记得此物？
这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我看不清上面雕刻的什么，便摇了摇头。
她收起笑容，然后，对我轻轻地说了声。
楚公子，后会有期。
转身跳入湖水中。
我忽地站走来，绕过圆桌，几步跨到亭子边上。大声喊着。
钱小小，钱小小。
湖面上只有击起的涟漪，一圈圈向外荡漾。
我想跳进湖里，却被苏公子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只有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地哭喊。
钱小小，钱小小。
我醒来，摸了摸枕巾，湿了一大片。我坐起来，按亮了灯。
一抬头才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正是钱小小面对远山和湖水站在亭子里。
我忙下床找到了笔，在画的右下角写下“钱小小”三个字，并记下日期。
我不知道这个梦是真是假，还是这幅画变幻着方式赐予我灵感。
我对绘画没有研究，也不太感兴趣。这幅画我昨天看过一眼，并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
如果梦是真的，这幅画就很有意义，但我必须记住梦中人的名字“钱小小”。
我多少个前世的前世与之结识，并和她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我今生是不是还会与她有缘？
我来到窗前，东方已晨羲微露，山影阴阴约约。
我低头看向窗下，那只乌鸦以一团黑影站在豆角架上，而那条红花蛇，我看不见它的影子。
我觉得我租这个房子很有意义，便简单地规划了一下自己的日常。
上午写作，下午或者读书或者出来闲逛。这片基本无人踏足的墓地，似乎可以给我更多的创作灵感。
整个上午，我都在埋头写作。临近中午，我去了菜园。
那只乌鸦还站在豆角架上，歪着小脑袋，瞪着黑黑的小圆眼睛看我。它似乎一改前日的暴戾，对我变得友好起来。
世间就是这么奇怪，事情总是在不停地变幻和翻转。对于乌鸦，我一直都认为它们是一种很特别而又很有灵性的鸟类。
虽然它们一般都生活在墓地、庙宇这些比较阴森荒凉的地方，但我的心中总是对它们心怀敬畏。为此我曾为它们写过几首诗，不妨拿出来班门弄斧。
乌鸦
其一
一块游离的炭
再次回到了枯枝上
夜色就浓了些
雪，还在亮着
它唤出一颗又一颗的星子
也唤出一弯刚磨好的镰刀
腊月之初，脚下的铁轨
就进入了惊蛰
它每次归来，并不急着躲进巢穴
而是在这如酒的夜色里
泡一泡，看一列列东去的火车
消融在积雪和月光的尽头
其二
一群乌鸦，像一梭子子弹
从黄昏逃向黑夜，在一片墓地栖落
这里的枯树，有足够多的十字架
它们的融入，是那样的自然、贴切
黑暗中，看不见黑暗的轮廓
彼此，也看不见那对洞穿黑暗的眼睛
其三
一小枚炭沉默、寡言
锁紧一小团火
雪花飞舞
它抱住枯瘦如柴的师者
听《山海经》里的故事
有那么几次
它抖掉身上的雪花
标榜一枚坚果
还活着
其四
打开铁的翅翼
飞越长夜，留住一小团黑暗
站在黎明的枯枝上
遥望着那只红彤彤的眼睛
它用一部分热血
擦洗出一个干净的天空
而另一部分
倾泻在无垠的旷野
为秋风，铺满金色的前程
其五
从夕阳里飞出来
以直线的方式，投进树林
它需要赶在寒霜前
对枯枝说：
“我尚有余温”
其六
曾经怎样隐匿你的黑
让伶仃的枯枝一再惆怅
铺天盖地的雪一再失落
三月，一切都在粉墨登场
再次的洗牌，那些眼花缭乱的
更深的隐藏，让你深恶痛绝
所谓偷天换日。它们一再浓重
甚至抱团成云。你陷在黑暗中，压低嗓音
冷却碳里的火，只能留给墓碑诉说
其七
黑与白搏斗，灼烧出一个深邃的漏洞
然后，以乌鸦的形体活下来
墨，必须浓重
远大于它的外延与内涵
只有飞翔的姿势，能杀开一条血路
对于背景，不必分出雪地与天空
见我在靠近豆角架，那只乌鸦对着我“嘎”地叫了一声，一振翅飞走了。
它在低空中稍一盘旋，落在了一块的墓碑上面。
那条红花蛇还盘在那里，仰着头，吐着红红的信子。
它好像也看见了我，伸直了身子向豆角地的另一边爬去。
我突然觉得蛇也不再那么恐怖，或许是前天我的突然闯入，打破某种和谐。
当它们发现我并不是它们的敌人，或许也在想着与我和平共处。
我摘了一把豆角、几个茄子和几个辣椒，基本上够我中午和晚上吃的了。
我惊叫了一声，转脸望向钱小小。阳光斜照中，她双手抚琴，眉目低垂。
一滴泪珠挂在她如脂的脸颊上，竟是那样的晶莹。
楚公子，楚公子。
我听见了喊声，才猛然醒悟。忙转过脸来，感觉脸颊一阵潮热。
真是一个痴情女子，生前为爱而死，做鬼为爱坚守。
虽历经沧海桑田，直至海枯石烂坚贞不渝，人生得此红颜知己，足矣。
苏公子望了望钱小小，又一次感慨万千。
为我而死？
我惊讶地反问道。
是的。应我之邀，你来到苏城，邂逅钱小小，两人一见钟情。
一年后，你为了前途赴京赶考，考卷被主考官偷梁换柱。
以致于你名落孙山，从此对仕途心灰意冷，每日在歌舞声中酗酒作乐。
你离开苏城，钱小小为你苦守了三年。第四年她去了京城，历经一年才打听到你因为酗酒过度醉死在一家客栈里。
她悲痛欲绝，恨自己没与你相随。她回到苏城，每天以泪洗面，一个月后，投湖自尽了。
许多密友劝她投胎转世，分管转世的书记官甚至许诺给她来世荣华富贵，她都不为所动。
她怕在人世间轮回，就忘却与你那段恋情而抱憾永生永世。
唉，想不到我的前世的前世还有这样一段感天地泣鬼神的故事，真让人唏嘘不已。
我又转脸望向钱小小，不知从什么时她已不再抚琴，而是站直了身子，面向湖水。远处山色空濛，湖面微波荡漾，水光潋滟。
我不由地吟诵起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想想这首写给王朝云的诗，最后成就了一段佳话。
正当我沉浸在冥想中，钱小小转过身，从衣袖里中掏出一块带着红丝线的玉佩，对我笑了笑说。
楚公子，还曾记得此物？
这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我看不清上面雕刻的什么，便摇了摇头。
她收起笑容，然后，对我轻轻地说了声。
楚公子，后会有期。
转身跳入湖水中。
我忽地站走来，绕过圆桌，几步跨到亭子边上。大声喊着。
钱小小，钱小小。
湖面上只有击起的涟漪，一圈圈向外荡漾。
我想跳进湖里，却被苏公子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只有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地哭喊。
钱小小，钱小小。
我醒来，摸了摸枕巾，湿了一大片。我坐起来，按亮了灯。
一抬头才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正是钱小小面对远山和湖水站在亭子里。
我忙下床找到了笔，在画的右下角写下“钱小小”三个字，并记下日期。
我不知道这个梦是真是假，还是这幅画变幻着方式赐予我灵感。
我对绘画没有研究，也不太感兴趣。这幅画我昨天看过一眼，并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
如果梦是真的，这幅画就很有意义，但我必须记住梦中人的名字“钱小小”。
我多少个前世的前世与之结识，并和她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我今生是不是还会与她有缘？
我来到窗前，东方已晨羲微露，山影阴阴约约。
我低头看向窗下，那只乌鸦以一团黑影站在豆角架上，而那条红花蛇，我看不见它的影子。
我觉得我租这个房子很有意义，便简单地规划了一下自己的日常。
上午写作，下午或者读书或者出来闲逛。这片基本无人踏足的墓地，似乎可以给我更多的创作灵感。
整个上午，我都在埋头写作。临近中午，我去了菜园。
那只乌鸦还站在豆角架上，歪着小脑袋，瞪着黑黑的小圆眼睛看我。它似乎一改前日的暴戾，对我变得友好起来。
世间就是这么奇怪，事情总是在不停地变幻和翻转。对于乌鸦，我一直都认为它们是一种很特别而又很有灵性的鸟类。
虽然它们一般都生活在墓地、庙宇这些比较阴森荒凉的地方，但我的心中总是对它们心怀敬畏。为此我曾为它们写过几首诗，不妨拿出来班门弄斧。
乌鸦
其一
一块游离的炭
再次回到了枯枝上
夜色就浓了些
雪，还在亮着
它唤出一颗又一颗的星子
也唤出一弯刚磨好的镰刀
腊月之初，脚下的铁轨
就进入了惊蛰
它每次归来，并不急着躲进巢穴
而是在这如酒的夜色里
泡一泡，看一列列东去的火车
消融在积雪和月光的尽头
其二
一群乌鸦，像一梭子子弹
从黄昏逃向黑夜，在一片墓地栖落
这里的枯树，有足够多的十字架
它们的融入，是那样的自然、贴切
黑暗中，看不见黑暗的轮廓
彼此，也看不见那对洞穿黑暗的眼睛
其三
一小枚炭沉默、寡言
锁紧一小团火
雪花飞舞
它抱住枯瘦如柴的师者
听《山海经》里的故事
有那么几次
它抖掉身上的雪花
标榜一枚坚果
还活着
其四
打开铁的翅翼
飞越长夜，留住一小团黑暗
站在黎明的枯枝上
遥望着那只红彤彤的眼睛
它用一部分热血
擦洗出一个干净的天空
而另一部分
倾泻在无垠的旷野
为秋风，铺满金色的前程
其五
从夕阳里飞出来
以直线的方式，投进树林
它需要赶在寒霜前
对枯枝说：
“我尚有余温”
其六
曾经怎样隐匿你的黑
让伶仃的枯枝一再惆怅
铺天盖地的雪一再失落
三月，一切都在粉墨登场
再次的洗牌，那些眼花缭乱的
更深的隐藏，让你深恶痛绝
所谓偷天换日。它们一再浓重
甚至抱团成云。你陷在黑暗中，压低嗓音
冷却碳里的火，只能留给墓碑诉说
其七
黑与白搏斗，灼烧出一个深邃的漏洞
然后，以乌鸦的形体活下来
墨，必须浓重
远大于它的外延与内涵
只有飞翔的姿势，能杀开一条血路
对于背景，不必分出雪地与天空
见我在靠近豆角架，那只乌鸦对着我“嘎”地叫了一声，一振翅飞走了。
它在低空中稍一盘旋，落在了一块的墓碑上面。
那条红花蛇还盘在那里，仰着头，吐着红红的信子。
它好像也看见了我，伸直了身子向豆角地的另一边爬去。
我突然觉得蛇也不再那么恐怖，或许是前天我的突然闯入，打破某种和谐。
当它们发现我并不是它们的敌人，或许也在想着与我和平共处。
我摘了一把豆角、几个茄子和几个辣椒，基本上够我中午和晚上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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