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一、二）
我很幸运。
末世来临的时候，父母正开车载着我回家。我们刚在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餐。
本来我们还要去剧院，但因为我的困倦，他们便换上了同样兴奋的笑脸，打算回家庆祝接下来的跨年。
我们一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睦地出现在一个地方，坐在一张桌上吃晚餐了。所以我很重视这天，也很在意我的爸爸妈妈的情绪。
虽然我知道他们可能参杂了表演，虽然他们相互对视时只有苦笑和默契却失去了爱意，但我还是……还是好想他们能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但那终究是个奢望。
或许傻一点挺好的。但我不傻。
如果我没有碰巧地看到他们在争吵，碰巧地看到他们的离婚协议，碰巧地看到父亲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逛街，碰巧地听到母亲和另一个男人煲电话粥。
那我可能会更轻松一点。
但当我捧着一本童话书，看着烈火燃尽一切，看着父母被不知何方飞来的碎片割断了脖子。我依然沉溺在一个矛盾的心理中。
他们血肉模糊的场景已经被我淡忘。然而当时的恐惧感却深深烙印在我心头。
我知道他们死了，而或许，我也快随着他们去了。
我晕了过去。
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只记得我的头重重磕在了车后座的玻璃上，眼前的红色大抵是因为我已头破血流。
我最后的几个念头是——
我快死了？
我不想死。
我好想活下去。
和我爸爸妈妈一起……
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城市沦为了废墟。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到处弥漫着黑褐色的血液和烧焦的痕迹。
原本生机勃勃的城市现在到处浓烟滚滚，偶尔出现的行人也大多是在逃亡的路上。
他们惊慌失措。不断有人惨叫，也不断有人倒下。我想出声呼救，但透过破碎的窗玻璃，目之所及的人们却都一个个被叫不上名字的野兽吞噬。
发生了什么？
它们是外星人吗？还是别的国家制造生化兵器？我不知道，我只祈求它们不要发现自己。
正想着，我怀中那已经被血染湿的童话书突然传来了异样的温度。
它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猛地融入到了我的躯体里。
下一秒，我再次失去了意识。
…………
我记得那天我走在补课回家的路上。
路上很黑，我很害怕。
但我依然走得很慢。
有时候我会在想，如果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把我拐走，卖到非洲去会怎么样。
是不是能摆脱学习的压力，摆脱高考复读的甸子，摆脱那该死的人际关系，摆脱那几个色咪咪的男老师！
还有摆脱我那没用的父母。
我不理解。
为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不会，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努力，但就是能一遍遍摧毁我的自信心。
别人家的谁谁谁去年高考考了多少分，别人家的谁谁谁又在大学得了什么奖，别人家的谁谁谁就算复读家里也有的是钱……
我不过是因为一场没来得及送去医院而严重起来的病，才最终没有考到理想的大学。
但如果不是你们以“小病忍忍就过去了”、“女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娇气”为由，拒绝了我去医院的请求，我又怎么会复读一年？
我用自己打工赚的钱报补习班，你们说是浪费钱，我不报补习班学习下滑，你们说我不努力……
你们为什么不去、不去……？
呼……
我叹口气。哪怕自己已经在幻想里气得咬牙切齿，但无奈还是得回到那个家，面对那对外人眼里勤勉持家的夫妻。
我不理解，既然不会生养，既然不会教育，那为什么还要生孩子，既然本不想要女孩，那为何还要把我养到这么大。
呵，那个自称“乌鸦”的学长说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孩子本就不欠父母什么。
毕竟又不是小孩哭着喊着求你把他生下来的。
“砰！”
“嗯？”
我抬头看去。
万家灯火依旧光明，可星星却异常昏暗。
那是什么声音？
似乎是……玻璃的破碎声，以及……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有人跳楼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凶杀案？这附近不会多了个杀人狂魔吧！那我岂不是很危险？那个杀人狂魔帅不帅？
要不要把我拐走，我一定不反抗。
我幻想中的场景并没有诞生，但很快我看到了令我记忆犹新的一幕。
我的母亲将我的父亲从五楼扑出，她似乎在撕咬他的喉咙。
两人直直地掉在我前方，父亲的背狠狠地和水泥地致命接触。
他的头仰起，身体旁跟着掉落的还有一把尖刀，可那尖刀没有任何血迹，似乎从未被使用过。
“晚星，跑……”
那是我从父亲最后的唇语中读到的含义。他抬头看到了我，对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不知用哪里来的力气，伸手猛地抓住尖刀，朝母亲的后背刺去。
母亲吃痛，嘴里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同时松开了父亲的喉咙，抬头看到了已经呆若木鸡的我。
她的整张脸近乎狰狞，嘴唇也被撕裂了，牙齿外露着，上面沾染的都是父亲喉管里的血。
她的双眼混浊无光，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然而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平静还是短暂占据了她的面庞。
“晚星，跑！”
那是她扯着嗓子、压抑兽性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看过很多小说、电视剧、电影，这么想想我确实没有太用功学习。
那些文学作品或影视作品中，总会有些生离死别的戏码。但大多都是杜撰的。
什么遗言、什么文书。人在将死之时没有那么多话。
就算有话，也大概是让至亲之人远离灾祸的话。
几天后，当整个城市沦陷，浑浑噩噩的我才回忆起、或者说意识到那天我经历了什么。
我变成丧尸的母亲失去了理智，咬住了父亲的喉咙，父亲举起了刀准备反抗却没有下得去手。
而在他们跌出窗外，同时看到我后，父亲为了保护我，拿起刀刺向了母亲，刺向了那个，即使咬了自己，都没忍心下手去刺的母亲。
而已经变成丧尸的母亲，已经开始撕咬父亲的她却因为我的出现而短暂恢复了理智。
乌鸦说的或许没错。
但他太理智了一点。
世界上有些孩子确实欠父母一些东西，比如不平等的、被灌输的、却不能偿还的爱。
末世来临的时候，父母正开车载着我回家。我们刚在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餐。
本来我们还要去剧院，但因为我的困倦，他们便换上了同样兴奋的笑脸，打算回家庆祝接下来的跨年。
我们一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睦地出现在一个地方，坐在一张桌上吃晚餐了。所以我很重视这天，也很在意我的爸爸妈妈的情绪。
虽然我知道他们可能参杂了表演，虽然他们相互对视时只有苦笑和默契却失去了爱意，但我还是……还是好想他们能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但那终究是个奢望。
或许傻一点挺好的。但我不傻。
如果我没有碰巧地看到他们在争吵，碰巧地看到他们的离婚协议，碰巧地看到父亲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逛街，碰巧地听到母亲和另一个男人煲电话粥。
那我可能会更轻松一点。
但当我捧着一本童话书，看着烈火燃尽一切，看着父母被不知何方飞来的碎片割断了脖子。我依然沉溺在一个矛盾的心理中。
他们血肉模糊的场景已经被我淡忘。然而当时的恐惧感却深深烙印在我心头。
我知道他们死了，而或许，我也快随着他们去了。
我晕了过去。
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只记得我的头重重磕在了车后座的玻璃上，眼前的红色大抵是因为我已头破血流。
我最后的几个念头是——
我快死了？
我不想死。
我好想活下去。
和我爸爸妈妈一起……
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城市沦为了废墟。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到处弥漫着黑褐色的血液和烧焦的痕迹。
原本生机勃勃的城市现在到处浓烟滚滚，偶尔出现的行人也大多是在逃亡的路上。
他们惊慌失措。不断有人惨叫，也不断有人倒下。我想出声呼救，但透过破碎的窗玻璃，目之所及的人们却都一个个被叫不上名字的野兽吞噬。
发生了什么？
它们是外星人吗？还是别的国家制造生化兵器？我不知道，我只祈求它们不要发现自己。
正想着，我怀中那已经被血染湿的童话书突然传来了异样的温度。
它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猛地融入到了我的躯体里。
下一秒，我再次失去了意识。
…………
我记得那天我走在补课回家的路上。
路上很黑，我很害怕。
但我依然走得很慢。
有时候我会在想，如果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把我拐走，卖到非洲去会怎么样。
是不是能摆脱学习的压力，摆脱高考复读的甸子，摆脱那该死的人际关系，摆脱那几个色咪咪的男老师！
还有摆脱我那没用的父母。
我不理解。
为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不会，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努力，但就是能一遍遍摧毁我的自信心。
别人家的谁谁谁去年高考考了多少分，别人家的谁谁谁又在大学得了什么奖，别人家的谁谁谁就算复读家里也有的是钱……
我不过是因为一场没来得及送去医院而严重起来的病，才最终没有考到理想的大学。
但如果不是你们以“小病忍忍就过去了”、“女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娇气”为由，拒绝了我去医院的请求，我又怎么会复读一年？
我用自己打工赚的钱报补习班，你们说是浪费钱，我不报补习班学习下滑，你们说我不努力……
你们为什么不去、不去……？
呼……
我叹口气。哪怕自己已经在幻想里气得咬牙切齿，但无奈还是得回到那个家，面对那对外人眼里勤勉持家的夫妻。
我不理解，既然不会生养，既然不会教育，那为什么还要生孩子，既然本不想要女孩，那为何还要把我养到这么大。
呵，那个自称“乌鸦”的学长说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孩子本就不欠父母什么。
毕竟又不是小孩哭着喊着求你把他生下来的。
“砰！”
“嗯？”
我抬头看去。
万家灯火依旧光明，可星星却异常昏暗。
那是什么声音？
似乎是……玻璃的破碎声，以及……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有人跳楼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凶杀案？这附近不会多了个杀人狂魔吧！那我岂不是很危险？那个杀人狂魔帅不帅？
要不要把我拐走，我一定不反抗。
我幻想中的场景并没有诞生，但很快我看到了令我记忆犹新的一幕。
我的母亲将我的父亲从五楼扑出，她似乎在撕咬他的喉咙。
两人直直地掉在我前方，父亲的背狠狠地和水泥地致命接触。
他的头仰起，身体旁跟着掉落的还有一把尖刀，可那尖刀没有任何血迹，似乎从未被使用过。
“晚星，跑……”
那是我从父亲最后的唇语中读到的含义。他抬头看到了我，对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不知用哪里来的力气，伸手猛地抓住尖刀，朝母亲的后背刺去。
母亲吃痛，嘴里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同时松开了父亲的喉咙，抬头看到了已经呆若木鸡的我。
她的整张脸近乎狰狞，嘴唇也被撕裂了，牙齿外露着，上面沾染的都是父亲喉管里的血。
她的双眼混浊无光，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然而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平静还是短暂占据了她的面庞。
“晚星，跑！”
那是她扯着嗓子、压抑兽性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看过很多小说、电视剧、电影，这么想想我确实没有太用功学习。
那些文学作品或影视作品中，总会有些生离死别的戏码。但大多都是杜撰的。
什么遗言、什么文书。人在将死之时没有那么多话。
就算有话，也大概是让至亲之人远离灾祸的话。
几天后，当整个城市沦陷，浑浑噩噩的我才回忆起、或者说意识到那天我经历了什么。
我变成丧尸的母亲失去了理智，咬住了父亲的喉咙，父亲举起了刀准备反抗却没有下得去手。
而在他们跌出窗外，同时看到我后，父亲为了保护我，拿起刀刺向了母亲，刺向了那个，即使咬了自己，都没忍心下手去刺的母亲。
而已经变成丧尸的母亲，已经开始撕咬父亲的她却因为我的出现而短暂恢复了理智。
乌鸦说的或许没错。
但他太理智了一点。
世界上有些孩子确实欠父母一些东西，比如不平等的、被灌输的、却不能偿还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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