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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交谈

    王云猛地从床上爬起,冷汗直流,他将手放在胸前,砰砰作响的胸膛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做了噩梦。

    王云大口喘息缓解着恐惧,时隔多年,她再次找上了他。

    那女人就像梦魇,总会在王云忘记她时突然出现。

    王云又想起了那张熟悉的脸,空洞的眼睛,以及身上的血。

    他双手掩面,屏蔽了一切感官,他以为不看,不想,就会忘掉她。

    他又错了。

    “妈妈……”他喃喃道。

    ……

    丑时。

    小颜准时睁开了眼睛,她习惯性地朝王云望了一眼,却见王云的床铺空空荡荡。

    “醒了。”王云系着围裙从前门进来:“洗漱完就去吃饭吧。”

    小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好啦,别那么惊讶,下巴要掉下来了。”王云不爽地撇撇嘴:“我偶然起个早很稀奇吗?”

    “我记得少爷只起过三次这么早,一次做噩梦,一次被欠债人追到家里,还有一次……”小颜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

    “不许记,给我忘了。”王云瞪了小颜一眼。

    “哦。”小颜闷闷地回了一句。

    王云看着小颜被训斥的可怜模样,有些不忍地开口道:“别在意,是我的问题,你没说错,我做了个噩梦才早起的。”

    “少爷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小颜歪着脑袋问道。

    “你的少爷害怕的东西多了。”王云叹了口气:“他只是个凡人。”

    没等小颜说话,他摆摆手结束了话题。

    “待会陪我去外面走走。”他丢下一句话就走出了房间。

    王云站在院子里,感受着身边吹过的冷风。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真冷啊。”

    天水的地理位置偏北,加上今年的冬天相当漫长,即使现在已经春分,但早晨的寒意依旧钻进了骨头里。

    他朝手心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冻红的手,一碗热粥下肚,胃里传来的暖意让他能安然站在院里。

    “果然是我的问题吗?”王云只得叹息。

    他梦到母亲就很清楚自己的心乱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决定。

    这在了解他的人看来是相当匪夷所思。

    王云坐在台阶上,苦恼地挠了挠头。

    “你在干嘛?”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

    一身白衣的顾长之站在王云面前,丰神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只是有点事情想不通”王云十指交叉枕着脑袋望向天空。

    “说说吧。”顾长之顺着王云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看见。

    在不办案的情况下顾长之是一个相当好说话的人,根本不会在意繁琐的礼节。

    “你信命吗?”王云问道。

    自古以来关于宿命论的辩论经久不衰,王云穿越前对其一直嗤之以鼻,他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乐此不疲地把自己束缚在命运的枷锁里,直到穿越后,他才明白,能将自己所有过错全推给命运确实省事又好用。

    “信但不全信。”顾长之坐到王云身边。

    “哦,为什么?”王云来了兴致,他以为顾长之会对所谓的宿命不屑一顾。

    “你听说过我的事没?”顾长之扭头问道。

    “听说过,顾家三子在成年礼离家出走,当时这事闹得挺大,我听说顾家老爷子被气的不轻,差点要把你逐出顾家。”王云耸耸肩,虽然他对世家弟子的八卦不感兴趣,但这件事实在太有名,即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都听说过。

    “没错。”顾长之微微颔首:“但你知道我去哪了吗?”

    “我猜猜……北境?”王云摩挲着下巴。

    “哦,怎么猜到的?”顾长之有些惊讶。

    “你离开顾家时的境界是聚顶境,回到顾家则变成了转魂境,境界变化这么大,说明你面临一个必须提升实力的环境,北境因为抗击魔族而有大量用于修炼的支援物资,而且还有数不尽的魔族来锻炼实力,再说整个北境都是云家的地盘,你若是想逃过顾家的眼线,北境确实是个好去处。”王云解释道。

    “很聪明,我算是知道晓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顾长之拍了拍王云的肩膀。

    “别扯别的,在说你呢。”王云拍开顾长之的手。

    顾长之笑了一声:“那就来说我吧,我十七岁中举人后,赞美,鲜花,荣耀,数不尽地向我扑来,他们说顾家又要出一位国之支柱,把我捧上了天,他们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信了,整天和一群所谓名士文人聚会,舞文弄墨吟诗作对,我觉得考上进士轻而易举。”

    “父亲看不惯我懒散的样子,就把我拉到北境去,想让我学习边军的坚韧顽强,但他显然高估了一个只会挥笔的世家子弟。”说到着顾长之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他眯起眼睛望向天空,像是在回忆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不对,我只是站在城墙边观战,我的身旁还有一个顾家护卫来保护我,但我还是被吓得抱头鼠窜,在我脚下,成千上万的将士正在和魔物拼杀,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我才知道原来人被砍了脑袋血会飙那么高,能溅在城墙上,洗都洗不下来,第二天那些秃鹫就会盘旋在天空,对着来不及拖走的尸体垂涎欲滴。”顾长之自顾自地说着,仿佛依旧沉浸在那片尸山血海。

    他吐出一口长气:“那个时候的我就有些疑惑,为我,也为他们,为什么我要去学诗词歌赋,它们除了吟诵几首春花秋月外,还有个屁用?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手中的笔一文不值,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惨烈的战场在脑子里久久不能散去,三天后,我走出书房告诉父亲,我不想考进士,我想从军。”

    “我猜下场应该不怎么好。”王云猜测着下文。

    “当然。”顾长之微微掀开衣襟,胸口之上一道短疤肉眼可见:“父亲给了我一巴掌,我摔到地上,一不小心胸口就撞到台阶角,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不过顾家的人从来都是倔脾气,我更是最倔的一个。”顾长之淡淡地说。

    “我假装答应放弃从军的想法,然后成人礼那天借口去邀请朋友溜出家门,登上了前往北境的马车。”顾长之风轻云淡地说道。

    “到了北境,我参了军,住在兵营里,那是我第一次睡大通铺,里面的人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洗一次澡,那个味道真是……”虽然嘴上嫌弃,但是顾长之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我信命,一个天都的世家子弟却跑到朔北当大头兵,命运肯定在其中牵线搭桥,但我也不全信,因为我不认为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和丑陋的魔物拼得流血牺牲。”顾长之耸耸肩。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以你这些年攒下的功绩怎么也能在军队里身居高位吧?”王云问道。

    “北方兵强将悍,固若金汤,已有近五年未有边患,我在北方已经没用武之地,自然得回到天水。”顾长之回答。

    “离开了待了如此久的地方,没点其他感受?“

    “没有。”顾长之摇摇头。

    “北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在北方的人。”顾长之扯出了一个笑容。

    “不过他们都死了。”

    王云从未在顾长之的脸上看到这种笑容,尽管笑容在他的脸上展现出来,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悲伤和痛楚。这是一个因为悲伤而扭曲的笑容,一种无声的呐喊,一种无奈和无力。

    他撑着王云的肩膀站了起来:“死者不可复生,此天命也,然存者须承志而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他们的意志走下去。”

    看着顾长之略显落寂的背影,王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道铃铛般的清脆声打断。

    “少爷,我吃完了,我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