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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洛克菲勒庄园(一)

    洛克菲勒庄园。

    秦随没有从庄园正门进入,既然费泽都堂而皇之地给他“下战书”了,那么说明费泽必然是有所准备,秦随不是莽夫,在明知这种情况下他才不会没头没脑地正面刚上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欧式风格的庄园,城堡、牧场、林地之类的设施一应俱全。

    整座庄园囊括着一个大大的庭院,在庭院中是一幢横置的“工”字形建筑,位于中间的横排建筑最高,足有五层,两侧竖排的楼则相对要矮上一些。

    庭院里,一道矮篱把草地和走道分开,走道用整洁细致的乳白色鹅卵石铺设,一颗杂色都没有。草地上栽种着橡树和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有人打理,在走道中央坐落着一座圆形喷泉池,正汩汩冒着水花。

    在大房子的正门,洁白的柱子撑起门庭,大理石上卷起雪白的涡花,一应门窗更是经过了精细的雕琢,就连玻璃上的彩色窗花都不带丝毫灰尘,整座房子在庭院林木的映衬下,更显出一股沉静的美感。

    但秦随刚一落地就发现了不对劲。

    庄园里太安静了。

    据秦随所知,自从他干掉戴维森后,洛克菲勒远飞海外逃走的同时,还为朴氏庄园雇佣了大量安保队伍驻守在庄园内。

    而现在,不仅看不见巡逻的保镖,甚至连杂工都看不到一个。

    明明是大白天,但庄园却死寂得仿佛一座鬼屋,秦随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费泽……”

    秦随轻声低语:“……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秦随起身,此时已没有再隐藏行迹的必要,他快步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侧门,然后径直推门进入。

    大门洞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内的景象呈现在柳学冬眼前。

    入眼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面上的血迹呈溅射状分布,将名贵的挂画染上污迹,两侧的雕塑、花瓶等装饰物肆意歪倒,一道拖行状的血迹从远处一直蔓延到秦随脚下。

    秦随低头看去,距离自己所在门口不远的地毯上有一处明显的褶皱痕迹,皱起处依稀能看出上面印着两只血手印。

    这里曾发生过的事如回放般呈现在秦随脑海——

    一名受害者慌慌张张地从走廊转角跑过来,他的腿上带伤,影响了行动能力,血液从伤口处不停地挥洒在地上,他踉踉跄跄地撞上转角处的墙壁,带倒了立在那里的花瓶,然后继续挣扎着朝这边的出口跑过来,他一瘸一拐,惊恐万分,再加上受伤导致平衡能力受损,所以不小心撞倒了走廊边的雕塑,自己也因此被阻碍了脚步。

    这时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秦随抬眼再次看向墙壁上的溅射血迹,沉吟了一秒。

    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挥舞利器砍在他的背上,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液喷溅到墙上,也弄脏了挂画。

    秦随低头看向脚下地毯。

    受害者倒地,却还没有咽气,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他继续往门口爬,却因为大量失血导致力气也迅速流失,所以只能绝望地紧紧抓住地毯,但随着他彻底失去意识,最终生机断绝。

    而凶手则将尸体重新拖了回去,同时也在地毯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迹。

    秦随眨了眨眼。他进门后顺着走廊往前,随手推开一扇门,然后看向里面。

    这里似乎是一间仆人房,屋内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相对摆放的两张床,在左边那张床的床脚栏杆上挂着一条尚未来得及清洗的围裙。

    屋内无人,也没有打斗痕迹。

    但在床头的枕头上,却有着刺眼的一大滩血迹。

    两张床如出一辙。

    秦随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去。

    枕头上残留着一个弹孔。

    凶手是趁着仆人熟睡时溜进来,然后使用枪械一击毙命。

    『原来是在晚上动的手么……』

    秦随心里默默想道,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枕头上的血迹,从干涸程度上来看,时间确实是昨晚没错。

    “嗯……”秦随挑着眉毛,除了费泽,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庄园里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只不过他暂时还想不明白费泽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随转身离开仆人房,拐过走廊转角后再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很快来到房子正门的区域。

    随着离正门处越来越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在来到正门处时,秦随终于知道那些尸体去哪儿了。

    密密麻麻的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将正门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从他们的穿着上来看,这些尸体中有仆人,有保镖,有园丁……看来庄园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哦,也并不是所有人,秦随没有看见洛克菲勒。

    秦随收回目光,转身往楼上走去。

    在上到二楼时,秦随听见头顶传来若有若无的哼歌声,于是他打消了继续在二楼搜查的念头,直接往上层走去。

    从楼梯走上三楼,一扇双开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这里是庄园的宴客厅,歌声也是从里面传来的。

    秦随解开一颗扣子,上前推开大门。

    一副血腥的画面闯入秦随的视野——

    正对着壁炉的那面墙上,一副巨大的,用鲜血绘制的画已经接近完成。

    费泽一边愉悦地哼着歌,一边用钉子将手里的残肢往墙上钉。

    墙面上,洛克菲勒被肢解得零零散散,头颅,手臂,小腿,被分散开“点缀”在画的各处。

    秦随没有出声打扰,他就那样站在门口,托着下巴观摩费泽完成自己的作品。

    虽然有些抽象,但秦随依然看出来了,费泽正在画的是一幅小鬼分尸图。

    用鲜血描绘出的小鬼们面容狰狞,它们围在洛克菲勒的身边,或用手撕扯,或用利齿噬咬,将尸体拆分得七零八落。

    随着费泽将最后一只手掌钉上去,这幅“艺术品”终于宣告完工。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转过身来朝秦随微笑:“鵺首前辈,评价一下吧?”

    “啧……”秦随咂摸着嘴,“差点意思。”

    费泽笑眯眯道:“嗨,嗨,我也是这样觉得呢,如果是把鵺首前辈的尸体放上去就完美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忽然挥手,一枚铁钉甩出,射向秦随面门。

    秦随微微偏头就将铁钉躲过,身后传来“笃”的一声闷响,钉子扎进了门里。

    秦随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所以洛克菲勒是怎么惹到你了?”

    “嘁……”费泽嗤笑摇头,走向宴厅中央的桌子,他拿起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仰头一口饮尽。

    秦随注意到他端起杯子那只手满是血污,食指用夹板简易包扎着。

    “哈——”费泽发出一声畅快地叹息,他用染血的袖子擦了擦嘴,然后才回答起秦随的问题。

    “我告诉洛克菲勒你没死,他被吓坏了,打算趁晚上逃走,却被我发现了。”

    “这分明就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嘛——而且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居然忘了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嘛思哒的敬称。”

    “这简直不可饶恕。”

    费泽摊开手,无辜地说道:“所以我能怎么办?要是他走了,那由谁吸引鵺首前辈过来呢?”

    “所以我只好把他留了下来。”

    “哎……”费泽叹了口气,“昨晚可把我忙坏了,我毕竟是客人,庄园里其他人肯定是帮洛克菲勒的,要是被他们看见洛克菲勒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为了自保,也为了不让他们闹出动静,我只好让他们全部闭嘴——哦对了,我让他们全待在门口迎接你呢,鵺首前辈看见了吗?”

    “如果你是指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我看见了。”秦随平静地点了点头,“下次记得摆整齐一点。”

    费泽先是一愣,随后目光捉狭地打量起秦随的脸色:“阿勒阿勒,鵺首不会是生气了吧?”

    秦随眼睑一抬:“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费泽抬起手臂,向秦随展示他的画作:“当然是因为这个!”

    “这位可是鵺首报复的目标呢,结果却被我先一步干掉了,这种不能亲手复仇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秦随看了眼墙壁,洛克菲勒的双眼圆睁,瞳孔中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惊恐神色。

    秦随重新把视线投向费泽:“……所以你是为了让我不痛快才对他下手的?”

    “唔……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费泽耸了耸肩,见秦随望着他,便又把肩膀垮了下来,“好吧,是主要原因。”

    秦随微微摇头,走向壁炉旁的沙发,他坐下来,顺手端起茶桌上的水壶,然后摆了个杯子在自己面前。

    秦随打开水壶盖子,朝里面张望:“这水是什么时候的?”

    “昨天的。”费泽一边答道,一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确认水里没有被溅上血后,秦随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既然洛克菲勒已经死了,你想让我不痛快的目的也达到了。”

    秦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那你接下来的打算干什么,是直接离开,还是留下来给洛克菲勒陪葬?”

    费泽闻言,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鵺首,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的话,是不会问出这句话的——你这是在变相的告诉我,你其实没有把握能干掉我对吗,所以你希望我直接离开?”

    手里的玻璃杯杯壁上,倒映出费泽正在缓步靠近的身影。

    秦随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和你无意义的争斗上,本来过了今天,我们就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两个人,想必你背后的人也会支持我这个决定。”

    “可是费泽,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距离秦随只有三步之遥的费泽身形一顿:“什么问题?”

    秦随的手指划过杯沿,他轻声说道:“我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你,但你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

    费泽的脸色微微一沉,秦随却继续说道。

    “说什么享受恶趣味,说什么猎杀更强者,都不过是你这种无聊行为的掩饰。”

    “你就像个拼了命努力表现的小孩,想要从暗河那里获取认同感,想要成为所有小孩里最拔尖最讨喜的那个。”

    “所以当你发现还有人站在你前面时,你就会拼了命地去超越前面的人,所以苏雪筠这么重视我,你感到了不平衡,你明明已经能够开启五段鬼变,但所有人都认为你比不上我。”

    “所以你想干掉我,以此来证明自己依然站在我的上方。”

    “但随着我被苏雪筠他们联手围杀后,你的这个愿望就注定无法实现了——唔……就像你刚刚说的,那种无法亲手复仇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但是你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又重新出现了,想必你当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所以事情再次回到原点,你必须亲手干掉我,才能证明自己。”

    “于是你主动要求来自由联邦,打算通过自己来实现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复仇愿望。”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刚刚说的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当你像头鬣狗似的一直死死盯着我的背影时,我却从来都没有care过你。”

    “我看得太远了,根本看不见你。”

    “所以如果非要对你评价的话,我的看法是……”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