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新案
云省，芒市公安局。
距离大门不足百米的街道上，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冒着细雨，一步步向那座庄严肃穆的公安大楼走去。
她是从县里偷偷跑出来的，因为有人告诉她，只要到了市局，那么她们一家所蒙受的冤屈，所遭受的迫害，就一定能得到洗刷和解决。
一步，两步。
孕妇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眼看着大门越来越近。
而就在这时，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来，就听嘭的一声闷响。
一个身影被撞飞出二十多米远，重重摔在了潮湿坚硬的地面上。
孕妇一手捂着肚子，一边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那块挂有‘芒市公安局’的牌子，沾满鲜血的嘴唇蠕动着，却发出不半点儿声音。
在她身下，大量鲜血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地面。随后又被细密的雨点冲淡，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水洼。
在过往路人和车辆司机的震惊目光中，肇事面包车疯狂逃离了现场。
有人连忙拨了110报警电话，还有的人拨打了120。
但在场的人们都十分清楚，那个孕妇肯定是没救了！
一尸两命，真是造孽啊！
……
“局长，正好有个事儿要向您请示！”
换了一身正装的杨佗刚刚走进公安局。
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雷洪涛拉着刑侦支队两位队长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昨天下午三时十二分，一名孕妇在距离我局大门五十多米处，被一辆灰色面包车撞击身亡。肇事车辆至今没有找到！”
顾凯用恭敬的语气汇报道。
听了顾凯的汇报，杨佗眉头微微一皱。
如果是普通的肇事案，雷洪涛或者顾凯就能处理，根本不用上报到他这个局长。
眼前三个人一起到场，那就说明这个案子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个孕妇身上，藏有一封举报信，名头，落的是雪莉的名字。”
顾凯将一份打印资料递了上去。
原来的举报信已被鲜血浸透，不便给局长观看，所以他让人重打了一份。
杨佗接过资料，笑着打趣道：“看来是小赵同志工作业绩优秀，深得群众信任嘛。”
顾凯接着汇报道：“现已查明，这名孕妇名叫王琳琳，三十五岁，我市瑞县人。根据举报信的内容和肇事车辆有目的的加速撞人并逃逸这两点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
杨佗一边一看着一边点头，顾凯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因为王琳琳要来公安局举报，所以才遭致杀身之祸，被举报信上涉及的被举报人开车撞死！
‘尊敬的赵警官，我是芒市瑞县的居民王琳琳，求求您救救我们一家四口。’
‘瑞县杨清汉为了搞垮、霸占我丈夫的饭店，通过设局诱骗我丈夫赌博、借高利贷等方式，致使我丈夫背负巨额债务！’
‘我丈夫为了保住饭店，卖掉了所有房产偿还赌债，杨清汉没有达到目的，于是恼羞成怒，自导自演烧了自家一处废置不用的仓库诬陷我丈夫所为。瑞县公安局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将我丈夫刑事拘留。’
‘期间，我向杨清汉求情，却被他多次强暴，险些流产，向县局刑侦大队报警，却无人受理。’
‘我弟弟知道这件事后，上门找杨清汉理论，结果被杨清汉的几个打手以管制刀具实施暴力殴打，致其终身残疾。’
‘杨清汉和他的打手多次来我家，威胁我不要告状，还炫耀县里都是他的人。在12月20日那天，这个畜牲又来我家，强暴了我未满十六岁的女儿……’
‘我多次将举报材料投到县里市里，却没有任何回音。我恳求赵警官能为我们一家主持公道，让杨清汉这个畜牲得到应有的惩罚！’
大约两千字的举报信，梳理出来的主要内容就是上面这些。
如果以上情况属实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杨清汉完全具备一个黑恶势力头目的基本要素。
纠结闲散人员为打手，勒索、绑架、故意伤害、强奸妇女，以及保护伞。
与魏君魏浩的势力无法相比，但所犯的罪所造的孽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打黑打黑，但黑是打不绝的！
最后还得要‘扫’才行！
“之前，刑侦支队接到过王琳琳的电话，但按照案件管辖原则，此案应由瑞县方面负责侦办。所以我给瑞县公安局长蔡英打了电话，对方表示会过问此事。”
雷洪涛面色沉疑地说道。
“现在不需要他们了！”杨佗冷冷一笑，将举报信放在了桌子上。
是的！
一场血淋淋的事件，就发生在芒市公安局的大门口。
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在杨佗看来，这都是犯罪分子公然向市局，向他这个公安局长发出的叫嚣和挑衅。
“既然这封举报信是给小赵同志的，那就由小赵同志亲自负责这个案子，不管涉及到谁，务必查它个水落石出！”
听到局长大人的吩咐，赵雪莉精神一振，“是。”
这立功的机会不就又来了嘛。
“曹厅长，有件事情，想和您汇报一下……”
杨佗将发生在公安局门口的‘车祸’事件，简明扼要地做了汇报。
“你有什么打算？”曹先云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我想，对举报信上的内容，由市公安局立案侦查。请求厅长批准。”杨佗正色说道。
他已经拿定主意，越过县公安局直接调查此案，而出于稳妥起见，他认为有必要先到曹先云这里报个备。因为他相信，对方是一定会支持他的。
“准了！”曹先云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杨佗这种明明可以自己做决定，却依然主动向他请示的举动，他还是很高兴。
曹先云意味深长道：“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只要是小赵办案子，你只管无条件支持就可以了。”
……
虽然背后有赵宏的光环，但赵雪莉现在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也是凭借实力做到的，她的执行力也不逞多让，在得到局长的指示之后，她立刻召集刑侦队员，通过调取附近摄像头录像，研判面包车的逃跑路线，并根据其行驶轨迹一路追查到瑞县。
经过投入大量警力进行走访排查，终于在三天之后，于瑞县一家五金商店后院，锁定了‘肇事逃逸’车辆。
将当时现场遗留残片与车辆进行对比，确认这辆白色面包车，就是撞死王琳琳的杀人工具。
车主张凯与堂弟张德随即被芒市警方控制并押回市公安局受审。
案情进展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据张凯和张德交代，他们是受杨清汉的指使，监视王琳琳及其女儿，在发现王琳琳逃跑后，两人连忙乘车追赶至市里。
张凯与张德本意是想把王琳琳劫上面包车，却因为中午喝多了酒，再加上慌中出错，脚踩油门收势不住，直接将王琳琳撞死。
随后两人仓皇逃回县里，想着事先挂的是假车牌，警察未必会查到他们，却没想到芒市警方动作如此之快，效率如此之高。
“抓捕杨清汉。”
在接到顾凯的电话汇报之后，杨佗直接下了抓捕命令。
……
1月18日上午九时，四辆警车驶至瑞县大酒店门口。
杨清汉正搂着一个女服务员睡得正香，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不好了杨哥，外面都是警察！”一个手下隔着门慌慌张张地喊道。
警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公安局长那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杨清汉站起身打开房门，正想问个仔细。然而这时几名警察已经冲了进来，直接将他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你是哪个大队的？我和你们局长可是好朋友！”杨清汉还没搞清楚状况，神色不善地问道。
从杨清汉的这个反应就能看出来，并不是所有的黑恶势力头目，都有着缜密的心思和过人的心计。
明明张凯与张德都被抓了，他这边依然像没事儿似的，该喝酒喝酒，该玩女人玩女人。
像杨清汉这种井底的蛤蟆，只能看见头上巴掌大的天，靠着好勇斗狠黑手起家之后，以金钱美色开路，与县里一些领导和要害部门负责人称兄道弟，从而养成了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狂妄自大的骄横心态。
撞死王琳琳是张凯和张德做的，关他什么事？
而就设计强占郑家饭店，强暴孕妇和幼女这样令人发指的罪行，在他看来就是天空飘来五个字儿，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那都不是事。
赵雪莉扫了一眼这个前胸后背手臂都纹着青龙图案，一看就是黑社会的家伙，嘴角微微弯起。
还分不清形势呢大哥？
挥了挥手，手下刑警立刻将杨清汉押了出去。
毫无难度的一次任务，如果不是局长大人的指示，像这种菜鸡，根本不需要赵雪莉亲自带队捉拿。
赵雪莉下了楼，正要带队离开，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般驶来，很快就赶到现场。从车上下来二十余名警察，将赵雪莉等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一名警察昂首挺胸，来到赵雪莉面前，神色不善地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为什么到我们县里抓人，请出示你的证件。”
赵雪莉不慌不忙地掏出警官证递给了对方，开口说道：“我是芒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赵雪莉，奉市局杨局长的指示，前来抓捕犯罪嫌疑人杨清汉。”
那名警官仔细看了证件，然后还给赵雪莉，冷着一张脸说道：“对不起，我是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我也是奉县局领导的指示，将涉嫌故意伤人的杨清汉抓捕归案。赵队，按照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规定，根据属地管理原则，请你们将杨清汉移交给我们。”
一旁的周雪微微一怔，心说你要是吃错了药可能还有救，但要是走错了路，那不管你的后台是谁，都得跟着一起完蛋咯。
赵雪莉脸色也是一冷，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们早不抓晚不抓，偏偏等我们抓了人你们就过来凑热闹。而且按照属地管辖规定，杨清汉涉嫌指示杀人，被害人死亡地点是在市区，我局完全有权直接处理，请你不要干扰我们正常办案！”
朱忠虎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态度强硬地说道：“一起抓人只是巧合而已，而且说到办案，我们难道就不是正常办案吗？”
赵雪莉懒得和对方废话，转头命令道：“带走！”
朱忠虎立刻喝道：“我看谁敢，给我拦住他们！”
一时间，两队警察在欣荣酒店门口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过往的路人越聚越多，纷纷向本属于同一阵营但在此刻却互相敌对的警察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啧啧，怎么说呢！
真是活久见！
“赵队，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而且僵持下去，影响也不好。你看不如这样，人，我们先带回去，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再转交给你们怎么样？”
朱忠虎递出自己的二维码想加个好友，却被对方挡下了。他只好自己拿出火机，点着香烟吸了一口，态度似乎十分诚恳地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赵雪莉冷冷一笑回道：“我看还是我们先带人回去，查清楚之后再移交给你们比较好。”
朱忠虎脸上露出一抹假笑：“都是为了办案，赵队何必争这个先后呢？”
赵雪莉冷然说道：“想争这个先后的，是朱大队长吧？我再提醒你一句，身为警察却公然阻挠我们执行公务，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朱忠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狠狠吸了口烟，吐出一阵烟雾，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时的强硬：“负法律责任？你吓唬谁呢？说到负责，我只对县局和县领导负责！”
周雪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毫无心理负担地给对方了挖了个大坑问道：“你是要违抗我们杨局长的命令？”
朱忠虎嘿嘿冷笑道：“我这顶帽子是县局给的，我只服从县局领导的命令。”
其实他这一点说的没错，县公安局属于双重领导部门，业务上听从市公安局领导，但在行政上，主要是人事上，那是县里说了算。
而且瑞县还有个特殊之处，它是属于云省省直管县试点之一，绝大部分事务均由省委省政府和省直有关单位管理，只是行政区划仍然隶属芒市。
什么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最具投资潜力百强县，人文荟萃的文化名城，最具江南水乡特质的旅游度假胜地……
一系列耀眼的成绩和荣誉光环，以及自身在芒市乃至整个云省的重要地位，决定了整个瑞县领导班子从上到下，都有着远超其他县区的底气和依仗。
所以，朱忠虎的看似不合理行为，实际上却有着充分合理的动机。
第一他接到命令不能让赵雪莉把人带走！
第二他不怕市公安局把他怎么样！
一方要带人走，一方拦着不让走，双方僵持不下，随即都选择将目前情况向上级领导汇报。
赵雪莉直接请示局长，而朱忠虎则走到一旁给公安局长蔡英打了电话。
然后两人就坐在车里耐心地等待着领导们博弈的结果。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杨清汉不禁暗自感慨和感动，兄弟不白处，有事儿真上啊！
很快，杨佗就接到了来自蔡英的电话。
蔡英说得很客气很委婉：“杨局，关于王琳琳的举报信，县局早已经收到，并且已经立案侦查了，我们正打算对杨清汉采取刑事措施，没想到和你的人碰上了。你看，这个案子是不是交给我们处理比较合适？”
杨局长弹了弹烟灰，淡然回道：“你查你们的，我查我们的，咱们互不影响！”
蔡英怔了一下，连忙说道：“杨局，我的意思是，按照《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这起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杨清汉理应由我局带回讯问才对。”
杨佗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回道：“按照《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市公安局有权对下级公安机关侦破‘有困难’的重大刑事案件直接进行侦查。”
蔡英又怔了一下，辩解道：“我们没有困难……”
“不，你们有！”杨佗以不容反驳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话。
蔡英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冷硬地问道：“杨局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佗冷笑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人我要定了！”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蔡英站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半晌过后，他拿着手机给县长魏超打了电话。
魏超此时正在副市长办公室里，与谢林峰谈笑风生。
接到蔡英的电话，魏涛表示对方连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简直就是个废物。
如果不是有谢林峰在场，他非得骂蔡英一个狗血喷头不可。
与省市级一把手不同，县级乡级的官员，大多都是霸气十足作风粗暴的狠角色，对下属拍桌子骂娘基本属于家常便饭。
“人他要定了？给他牛的！你们立刻把杨清汉押回去。”魏涛强硬地指示道。
放下手机，他迎着谢副市长询问的目光，语气忿忿地解释道：“我们县的案子，市公安局非要插手，招呼也不打一声，一而再地到我们县里抓人。刚才蔡英给杨佗打了电话，结果杨佗那叫一个牛……气，说人他要定了！”
谢林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样吧，我给杨佗打个电话。”
然后他就给杨局长拨了过去。
然后他就被杨局长怼了回来。
“抱歉谢市长，这个案子我早已请示了曹厅长，曹厅长同意交由市公安局直接负责。”
什么叫先见之明，这就叫先见之明。
在魏涛面前被打了脸，谢林峰眼中不禁闪动着恼羞成怒之色。
但他还真不敢拿杨佗怎么样。
……
瑞县大酒店门口，七八辆警车排开。
赵雪莉等人被堵在最里面出不来，但他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反正人在他们手里，车门已经锁死，对方别想抢走。
朱忠虎率队围在外面，他也不着急，这里是瑞县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看最后谁能耗得过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且人数不断减少。
正当大家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准备散开走人的时候，瑞县公安局的骚操作出现了。
他们叫来一辆清障救援车，试图将那辆关有杨清汉的警车直接装走拖回县局。
你不是龟缩着里面不出来吗？
那你不用出来了，我们连人带车一勺端。
“小赵姐，怎么办啊？”周雪也有些着急了。
赵雪莉看了眼手机短信，轻笑道：“不要慌，问题不大，我们的帮手快到了。”
帮手？什么帮手？
难道是赵雪莉呼叫市局支援了？
正想着，周雪就听到一片刺耳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1月18日中午，在瑞县大酒店附近围观的吃瓜群众和在场的县局民警，共同见证了这让人惊掉下巴捡都捡不起来的一幕。
长长一串警车、防暴车闪着警灯呼啸驶至酒店门口，大批全副武装的刑警、巡警、特警跳下警车，强行接管了整个现场。
周雪此刻忍不住一脸的兴奋。
这么多警种联合出动，没有局长的命令是不可能做到的。
此刻恰好赶来的蔡英看到这一幕，不禁神色大变。
他现在终于明白，杨佗那句‘人我要定了’的真正含义。
周雪看了眼惊骇绝望的杨清汉，又转头欣赏着车窗外县局民警一张张震惊脸。
……
三个戴白头盔的督察人员走到神色略显不安的朱忠虎身前，冷声问道：“姓名，职务。”
“朱忠虎，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被对方的身份和气势所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我是市公安局督察大队长周方，奉杨局指示，对此次抓捕嫌犯行动进行现场监督。现命令瑞县公安局全部在场人员立刻退场。”周方冷着脸说道。
朱忠虎调整了一下心态，很是不服地说道：“凭什么，我们也是在执法办案。”
“根据《公安机关督察条例》第九条规定，督察机构对本级公安机关所属单位和下级公安机关拒不执行法律、法规和上级决定、命令的，可以责令执行。”
周方挥了下手，两名督察人员立刻上前架住了朱忠虎的胳膊。
朱忠虎不禁一慌，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周方目光凌厉地看着对方，继续说道：“根据《条例》第十条第三款规定，对违法违纪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的，以及拒绝、阻碍督察人员执行现场督察工作任务的，必要时，可以带离现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转为讥讽，最后补充了一句，“朱大队长，你的法规常识，还有待学习和提高啊！”
接下来，县局民警不得不接受‘形势比人强’的现实，乖乖退场，任由杨清汉与朱忠虎两人被市公安局带走。
随着警车重新启动，一辆接一辆驶离现场，从而为今天这爆炸性的一幕划上了完整的句点。
……
得知消息的魏涛，不禁勃然大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佗出手这么狠这么绝，不但派大队人马过来抢人，而且还将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一并给带走了。
这就相当于在啪啪地打完脸之后，还顺便踹了他一脚。
真特么岂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可忍，好像也得忍……
因为魏涛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报复杨佗的手段。
论级别，他是比杨佗高，但他又不是市里领导，杨佗平时鸟都不需要鸟他。
论职务，杨佗是市局局长，可以找理由对县局指手划脚，反过来，他身为县长却做不到把手伸到人家口袋里去。
他是不怕杨佗，但也奈何不了杨佗。
总结两个字，就是大大的憋屈！
现在魏涛唯一的期望，就是谢林峰能找机会给他出上一口恶气。
因为他看得出来，谢林峰对市局的行为是非常不满的。但魏涛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杨佗这边又是啪啪几个大耳刮子甩了过来。
1月19日，芒市公安局根据《公安机关督察条例》及《公安机关实施停止执行职务和禁闭措施的规定》，对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采取停止执行职务两个月，禁闭五日的严厉处罚措施。
同时发函给瑞县方面，建议依法给予朱忠虎行政撤职处分，并追究其分管领导责任。
也就是在当天，市公安局专案小组抵达瑞县公安局，强令县公安局将相关案卷及证据全部移交由市公安局负责。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刑警，也已经找到躲在乡下舅舅家的郑子涵（王琳琳女儿），开始对杨清汉涉嫌强暴幼女一案的调查取证工作。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芒市的各位领导和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工作人员，都在静静地观看着杨佗抡起巴掌，左一耳光右一耳光不停地往瑞县领导班子脸上招呼。
距离大门不足百米的街道上，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冒着细雨，一步步向那座庄严肃穆的公安大楼走去。
她是从县里偷偷跑出来的，因为有人告诉她，只要到了市局，那么她们一家所蒙受的冤屈，所遭受的迫害，就一定能得到洗刷和解决。
一步，两步。
孕妇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眼看着大门越来越近。
而就在这时，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来，就听嘭的一声闷响。
一个身影被撞飞出二十多米远，重重摔在了潮湿坚硬的地面上。
孕妇一手捂着肚子，一边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那块挂有‘芒市公安局’的牌子，沾满鲜血的嘴唇蠕动着，却发出不半点儿声音。
在她身下，大量鲜血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地面。随后又被细密的雨点冲淡，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水洼。
在过往路人和车辆司机的震惊目光中，肇事面包车疯狂逃离了现场。
有人连忙拨了110报警电话，还有的人拨打了120。
但在场的人们都十分清楚，那个孕妇肯定是没救了！
一尸两命，真是造孽啊！
……
“局长，正好有个事儿要向您请示！”
换了一身正装的杨佗刚刚走进公安局。
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雷洪涛拉着刑侦支队两位队长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昨天下午三时十二分，一名孕妇在距离我局大门五十多米处，被一辆灰色面包车撞击身亡。肇事车辆至今没有找到！”
顾凯用恭敬的语气汇报道。
听了顾凯的汇报，杨佗眉头微微一皱。
如果是普通的肇事案，雷洪涛或者顾凯就能处理，根本不用上报到他这个局长。
眼前三个人一起到场，那就说明这个案子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个孕妇身上，藏有一封举报信，名头，落的是雪莉的名字。”
顾凯将一份打印资料递了上去。
原来的举报信已被鲜血浸透，不便给局长观看，所以他让人重打了一份。
杨佗接过资料，笑着打趣道：“看来是小赵同志工作业绩优秀，深得群众信任嘛。”
顾凯接着汇报道：“现已查明，这名孕妇名叫王琳琳，三十五岁，我市瑞县人。根据举报信的内容和肇事车辆有目的的加速撞人并逃逸这两点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
杨佗一边一看着一边点头，顾凯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因为王琳琳要来公安局举报，所以才遭致杀身之祸，被举报信上涉及的被举报人开车撞死！
‘尊敬的赵警官，我是芒市瑞县的居民王琳琳，求求您救救我们一家四口。’
‘瑞县杨清汉为了搞垮、霸占我丈夫的饭店，通过设局诱骗我丈夫赌博、借高利贷等方式，致使我丈夫背负巨额债务！’
‘我丈夫为了保住饭店，卖掉了所有房产偿还赌债，杨清汉没有达到目的，于是恼羞成怒，自导自演烧了自家一处废置不用的仓库诬陷我丈夫所为。瑞县公安局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将我丈夫刑事拘留。’
‘期间，我向杨清汉求情，却被他多次强暴，险些流产，向县局刑侦大队报警，却无人受理。’
‘我弟弟知道这件事后，上门找杨清汉理论，结果被杨清汉的几个打手以管制刀具实施暴力殴打，致其终身残疾。’
‘杨清汉和他的打手多次来我家，威胁我不要告状，还炫耀县里都是他的人。在12月20日那天，这个畜牲又来我家，强暴了我未满十六岁的女儿……’
‘我多次将举报材料投到县里市里，却没有任何回音。我恳求赵警官能为我们一家主持公道，让杨清汉这个畜牲得到应有的惩罚！’
大约两千字的举报信，梳理出来的主要内容就是上面这些。
如果以上情况属实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杨清汉完全具备一个黑恶势力头目的基本要素。
纠结闲散人员为打手，勒索、绑架、故意伤害、强奸妇女，以及保护伞。
与魏君魏浩的势力无法相比，但所犯的罪所造的孽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打黑打黑，但黑是打不绝的！
最后还得要‘扫’才行！
“之前，刑侦支队接到过王琳琳的电话，但按照案件管辖原则，此案应由瑞县方面负责侦办。所以我给瑞县公安局长蔡英打了电话，对方表示会过问此事。”
雷洪涛面色沉疑地说道。
“现在不需要他们了！”杨佗冷冷一笑，将举报信放在了桌子上。
是的！
一场血淋淋的事件，就发生在芒市公安局的大门口。
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在杨佗看来，这都是犯罪分子公然向市局，向他这个公安局长发出的叫嚣和挑衅。
“既然这封举报信是给小赵同志的，那就由小赵同志亲自负责这个案子，不管涉及到谁，务必查它个水落石出！”
听到局长大人的吩咐，赵雪莉精神一振，“是。”
这立功的机会不就又来了嘛。
“曹厅长，有件事情，想和您汇报一下……”
杨佗将发生在公安局门口的‘车祸’事件，简明扼要地做了汇报。
“你有什么打算？”曹先云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我想，对举报信上的内容，由市公安局立案侦查。请求厅长批准。”杨佗正色说道。
他已经拿定主意，越过县公安局直接调查此案，而出于稳妥起见，他认为有必要先到曹先云这里报个备。因为他相信，对方是一定会支持他的。
“准了！”曹先云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杨佗这种明明可以自己做决定，却依然主动向他请示的举动，他还是很高兴。
曹先云意味深长道：“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只要是小赵办案子，你只管无条件支持就可以了。”
……
虽然背后有赵宏的光环，但赵雪莉现在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也是凭借实力做到的，她的执行力也不逞多让，在得到局长的指示之后，她立刻召集刑侦队员，通过调取附近摄像头录像，研判面包车的逃跑路线，并根据其行驶轨迹一路追查到瑞县。
经过投入大量警力进行走访排查，终于在三天之后，于瑞县一家五金商店后院，锁定了‘肇事逃逸’车辆。
将当时现场遗留残片与车辆进行对比，确认这辆白色面包车，就是撞死王琳琳的杀人工具。
车主张凯与堂弟张德随即被芒市警方控制并押回市公安局受审。
案情进展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据张凯和张德交代，他们是受杨清汉的指使，监视王琳琳及其女儿，在发现王琳琳逃跑后，两人连忙乘车追赶至市里。
张凯与张德本意是想把王琳琳劫上面包车，却因为中午喝多了酒，再加上慌中出错，脚踩油门收势不住，直接将王琳琳撞死。
随后两人仓皇逃回县里，想着事先挂的是假车牌，警察未必会查到他们，却没想到芒市警方动作如此之快，效率如此之高。
“抓捕杨清汉。”
在接到顾凯的电话汇报之后，杨佗直接下了抓捕命令。
……
1月18日上午九时，四辆警车驶至瑞县大酒店门口。
杨清汉正搂着一个女服务员睡得正香，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不好了杨哥，外面都是警察！”一个手下隔着门慌慌张张地喊道。
警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公安局长那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杨清汉站起身打开房门，正想问个仔细。然而这时几名警察已经冲了进来，直接将他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你是哪个大队的？我和你们局长可是好朋友！”杨清汉还没搞清楚状况，神色不善地问道。
从杨清汉的这个反应就能看出来，并不是所有的黑恶势力头目，都有着缜密的心思和过人的心计。
明明张凯与张德都被抓了，他这边依然像没事儿似的，该喝酒喝酒，该玩女人玩女人。
像杨清汉这种井底的蛤蟆，只能看见头上巴掌大的天，靠着好勇斗狠黑手起家之后，以金钱美色开路，与县里一些领导和要害部门负责人称兄道弟，从而养成了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狂妄自大的骄横心态。
撞死王琳琳是张凯和张德做的，关他什么事？
而就设计强占郑家饭店，强暴孕妇和幼女这样令人发指的罪行，在他看来就是天空飘来五个字儿，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那都不是事。
赵雪莉扫了一眼这个前胸后背手臂都纹着青龙图案，一看就是黑社会的家伙，嘴角微微弯起。
还分不清形势呢大哥？
挥了挥手，手下刑警立刻将杨清汉押了出去。
毫无难度的一次任务，如果不是局长大人的指示，像这种菜鸡，根本不需要赵雪莉亲自带队捉拿。
赵雪莉下了楼，正要带队离开，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般驶来，很快就赶到现场。从车上下来二十余名警察，将赵雪莉等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一名警察昂首挺胸，来到赵雪莉面前，神色不善地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为什么到我们县里抓人，请出示你的证件。”
赵雪莉不慌不忙地掏出警官证递给了对方，开口说道：“我是芒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赵雪莉，奉市局杨局长的指示，前来抓捕犯罪嫌疑人杨清汉。”
那名警官仔细看了证件，然后还给赵雪莉，冷着一张脸说道：“对不起，我是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我也是奉县局领导的指示，将涉嫌故意伤人的杨清汉抓捕归案。赵队，按照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规定，根据属地管理原则，请你们将杨清汉移交给我们。”
一旁的周雪微微一怔，心说你要是吃错了药可能还有救，但要是走错了路，那不管你的后台是谁，都得跟着一起完蛋咯。
赵雪莉脸色也是一冷，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们早不抓晚不抓，偏偏等我们抓了人你们就过来凑热闹。而且按照属地管辖规定，杨清汉涉嫌指示杀人，被害人死亡地点是在市区，我局完全有权直接处理，请你不要干扰我们正常办案！”
朱忠虎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态度强硬地说道：“一起抓人只是巧合而已，而且说到办案，我们难道就不是正常办案吗？”
赵雪莉懒得和对方废话，转头命令道：“带走！”
朱忠虎立刻喝道：“我看谁敢，给我拦住他们！”
一时间，两队警察在欣荣酒店门口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过往的路人越聚越多，纷纷向本属于同一阵营但在此刻却互相敌对的警察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啧啧，怎么说呢！
真是活久见！
“赵队，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而且僵持下去，影响也不好。你看不如这样，人，我们先带回去，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再转交给你们怎么样？”
朱忠虎递出自己的二维码想加个好友，却被对方挡下了。他只好自己拿出火机，点着香烟吸了一口，态度似乎十分诚恳地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赵雪莉冷冷一笑回道：“我看还是我们先带人回去，查清楚之后再移交给你们比较好。”
朱忠虎脸上露出一抹假笑：“都是为了办案，赵队何必争这个先后呢？”
赵雪莉冷然说道：“想争这个先后的，是朱大队长吧？我再提醒你一句，身为警察却公然阻挠我们执行公务，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朱忠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狠狠吸了口烟，吐出一阵烟雾，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时的强硬：“负法律责任？你吓唬谁呢？说到负责，我只对县局和县领导负责！”
周雪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毫无心理负担地给对方了挖了个大坑问道：“你是要违抗我们杨局长的命令？”
朱忠虎嘿嘿冷笑道：“我这顶帽子是县局给的，我只服从县局领导的命令。”
其实他这一点说的没错，县公安局属于双重领导部门，业务上听从市公安局领导，但在行政上，主要是人事上，那是县里说了算。
而且瑞县还有个特殊之处，它是属于云省省直管县试点之一，绝大部分事务均由省委省政府和省直有关单位管理，只是行政区划仍然隶属芒市。
什么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最具投资潜力百强县，人文荟萃的文化名城，最具江南水乡特质的旅游度假胜地……
一系列耀眼的成绩和荣誉光环，以及自身在芒市乃至整个云省的重要地位，决定了整个瑞县领导班子从上到下，都有着远超其他县区的底气和依仗。
所以，朱忠虎的看似不合理行为，实际上却有着充分合理的动机。
第一他接到命令不能让赵雪莉把人带走！
第二他不怕市公安局把他怎么样！
一方要带人走，一方拦着不让走，双方僵持不下，随即都选择将目前情况向上级领导汇报。
赵雪莉直接请示局长，而朱忠虎则走到一旁给公安局长蔡英打了电话。
然后两人就坐在车里耐心地等待着领导们博弈的结果。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杨清汉不禁暗自感慨和感动，兄弟不白处，有事儿真上啊！
很快，杨佗就接到了来自蔡英的电话。
蔡英说得很客气很委婉：“杨局，关于王琳琳的举报信，县局早已经收到，并且已经立案侦查了，我们正打算对杨清汉采取刑事措施，没想到和你的人碰上了。你看，这个案子是不是交给我们处理比较合适？”
杨局长弹了弹烟灰，淡然回道：“你查你们的，我查我们的，咱们互不影响！”
蔡英怔了一下，连忙说道：“杨局，我的意思是，按照《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这起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杨清汉理应由我局带回讯问才对。”
杨佗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回道：“按照《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市公安局有权对下级公安机关侦破‘有困难’的重大刑事案件直接进行侦查。”
蔡英又怔了一下，辩解道：“我们没有困难……”
“不，你们有！”杨佗以不容反驳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话。
蔡英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冷硬地问道：“杨局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佗冷笑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人我要定了！”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蔡英站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半晌过后，他拿着手机给县长魏超打了电话。
魏超此时正在副市长办公室里，与谢林峰谈笑风生。
接到蔡英的电话，魏涛表示对方连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简直就是个废物。
如果不是有谢林峰在场，他非得骂蔡英一个狗血喷头不可。
与省市级一把手不同，县级乡级的官员，大多都是霸气十足作风粗暴的狠角色，对下属拍桌子骂娘基本属于家常便饭。
“人他要定了？给他牛的！你们立刻把杨清汉押回去。”魏涛强硬地指示道。
放下手机，他迎着谢副市长询问的目光，语气忿忿地解释道：“我们县的案子，市公安局非要插手，招呼也不打一声，一而再地到我们县里抓人。刚才蔡英给杨佗打了电话，结果杨佗那叫一个牛……气，说人他要定了！”
谢林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样吧，我给杨佗打个电话。”
然后他就给杨局长拨了过去。
然后他就被杨局长怼了回来。
“抱歉谢市长，这个案子我早已请示了曹厅长，曹厅长同意交由市公安局直接负责。”
什么叫先见之明，这就叫先见之明。
在魏涛面前被打了脸，谢林峰眼中不禁闪动着恼羞成怒之色。
但他还真不敢拿杨佗怎么样。
……
瑞县大酒店门口，七八辆警车排开。
赵雪莉等人被堵在最里面出不来，但他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反正人在他们手里，车门已经锁死，对方别想抢走。
朱忠虎率队围在外面，他也不着急，这里是瑞县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看最后谁能耗得过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且人数不断减少。
正当大家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准备散开走人的时候，瑞县公安局的骚操作出现了。
他们叫来一辆清障救援车，试图将那辆关有杨清汉的警车直接装走拖回县局。
你不是龟缩着里面不出来吗？
那你不用出来了，我们连人带车一勺端。
“小赵姐，怎么办啊？”周雪也有些着急了。
赵雪莉看了眼手机短信，轻笑道：“不要慌，问题不大，我们的帮手快到了。”
帮手？什么帮手？
难道是赵雪莉呼叫市局支援了？
正想着，周雪就听到一片刺耳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1月18日中午，在瑞县大酒店附近围观的吃瓜群众和在场的县局民警，共同见证了这让人惊掉下巴捡都捡不起来的一幕。
长长一串警车、防暴车闪着警灯呼啸驶至酒店门口，大批全副武装的刑警、巡警、特警跳下警车，强行接管了整个现场。
周雪此刻忍不住一脸的兴奋。
这么多警种联合出动，没有局长的命令是不可能做到的。
此刻恰好赶来的蔡英看到这一幕，不禁神色大变。
他现在终于明白，杨佗那句‘人我要定了’的真正含义。
周雪看了眼惊骇绝望的杨清汉，又转头欣赏着车窗外县局民警一张张震惊脸。
……
三个戴白头盔的督察人员走到神色略显不安的朱忠虎身前，冷声问道：“姓名，职务。”
“朱忠虎，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被对方的身份和气势所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我是市公安局督察大队长周方，奉杨局指示，对此次抓捕嫌犯行动进行现场监督。现命令瑞县公安局全部在场人员立刻退场。”周方冷着脸说道。
朱忠虎调整了一下心态，很是不服地说道：“凭什么，我们也是在执法办案。”
“根据《公安机关督察条例》第九条规定，督察机构对本级公安机关所属单位和下级公安机关拒不执行法律、法规和上级决定、命令的，可以责令执行。”
周方挥了下手，两名督察人员立刻上前架住了朱忠虎的胳膊。
朱忠虎不禁一慌，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周方目光凌厉地看着对方，继续说道：“根据《条例》第十条第三款规定，对违法违纪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的，以及拒绝、阻碍督察人员执行现场督察工作任务的，必要时，可以带离现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转为讥讽，最后补充了一句，“朱大队长，你的法规常识，还有待学习和提高啊！”
接下来，县局民警不得不接受‘形势比人强’的现实，乖乖退场，任由杨清汉与朱忠虎两人被市公安局带走。
随着警车重新启动，一辆接一辆驶离现场，从而为今天这爆炸性的一幕划上了完整的句点。
……
得知消息的魏涛，不禁勃然大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佗出手这么狠这么绝，不但派大队人马过来抢人，而且还将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一并给带走了。
这就相当于在啪啪地打完脸之后，还顺便踹了他一脚。
真特么岂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可忍，好像也得忍……
因为魏涛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报复杨佗的手段。
论级别，他是比杨佗高，但他又不是市里领导，杨佗平时鸟都不需要鸟他。
论职务，杨佗是市局局长，可以找理由对县局指手划脚，反过来，他身为县长却做不到把手伸到人家口袋里去。
他是不怕杨佗，但也奈何不了杨佗。
总结两个字，就是大大的憋屈！
现在魏涛唯一的期望，就是谢林峰能找机会给他出上一口恶气。
因为他看得出来，谢林峰对市局的行为是非常不满的。但魏涛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杨佗这边又是啪啪几个大耳刮子甩了过来。
1月19日，芒市公安局根据《公安机关督察条例》及《公安机关实施停止执行职务和禁闭措施的规定》，对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忠虎采取停止执行职务两个月，禁闭五日的严厉处罚措施。
同时发函给瑞县方面，建议依法给予朱忠虎行政撤职处分，并追究其分管领导责任。
也就是在当天，市公安局专案小组抵达瑞县公安局，强令县公安局将相关案卷及证据全部移交由市公安局负责。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刑警，也已经找到躲在乡下舅舅家的郑子涵（王琳琳女儿），开始对杨清汉涉嫌强暴幼女一案的调查取证工作。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芒市的各位领导和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工作人员，都在静静地观看着杨佗抡起巴掌，左一耳光右一耳光不停地往瑞县领导班子脸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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