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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克雷乌斯角(8-落潮)

    缪尔诗参的生日是在一月末。童年结束以后他便将此忘却,直到后来他人为他想起。这本来是个重要日子,但回想起来时仅仅只能想到这是一个忌日,那时的大雨淋漓不是为了哀悼使者,而是在遥远地与某些事情呼应。

    .......

    Chineseenkianthus死得并不悲壮,他不是为了救谁而死,他死时无声无息,灾难般的疾病找上他,更多的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着积劳成疾的气息。

    他死时落在了他人的身后,秋天的悲风落叶安详地躺在阳光照射之处,逃亡的人群只是奔跑,可chineseenkianthus却感觉他们正溺在水中被逐渐淹没。

    这个本该得到救获的人望着其他人逐渐离他远去,无力地倒在地上,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认识的人。

    他死时,缪尔诗参不在他的旁侧。

    ......

    很远的地方,缪尔诗参有所触动,却不知为何。

    “科律治!”低沉的男音传来,一部分人望向来者,那是科律治的父亲,他戴着一顶老旧的深色贝雷帽。科律治旋即向他父亲奔去,张开了双手。彼时雨纷纷而下。

    缪尔诗参看着他们父子拥抱在一起,他轻微地,不自觉地笑着,没有再去看那颗摇晃着逐渐在一片昏黄的色彩之中消散的被衰老纠缠的树。

    科律治悄声对他的父亲说了些什么,于是那名中年男子目光转向缪尔诗参。他缓缓起身,脱下帽子神情严肃地向缪尔诗参致意,并接着简洁地告诉其他人:“援军到了。”

    .......

    “弗兰赛斯......”“记忆混乱”中那名撑深蓝色长柄伞的男子漂浮在空中远远地看着树木的溃烂。他左手抬起,雄黄色的光晕流转着。他的对面正站着身穿礼服的中年男士,男士头戴礼帽,眼睛呈现淡淡的红色,笑容温和。

    “赛尼亚(Cyanea),上次见到你已经是在四五年前了,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你。”弗兰赛斯同样浮于空中,身后两人缄默着与赛尼亚,监察使对峙。

    监事使默默打量着弗兰赛斯等人,同样默不作声。

    在进入石楠城时,“记忆混乱”的头领便分配好任务,由监察使与赛尼亚直接牵制背后主使,“记忆混乱”的其他人负责控制“白垩生物”的行动以及处理较为危险的情况,并且找出制造危险的敌人。

    “今天我还看见了阿多尼斯,很是难得啊,几个熟人能够再聚在一起。”弗兰赛斯以一种熟人叙旧的口吻说道,“赛尼亚,你真的要和我动手吗?也许我们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赛尼亚微微皱眉,他与监察使对视一眼,前者开口正要回弗兰赛斯话时,弗兰赛斯身后的Sink-into向前一步同他耳语。

    “看来你们要比他们专业得多,连祭坛也找出来了。”听完后等待Sink-into少许后撤,弗兰赛斯轻笑着说。

    赛尼亚并不打算谈判,他们的关系早已破裂,但目前任务是不让弗兰赛斯这个危险的主谋行动,故而他还打算回应几句,却不料监察使率先行动。这似乎是由于祭坛那个词刺激到了他。

    监察使背后若竹色光圈的雾气迅速蔓延,浓重的一部分雾气在他身形微动时就已经连结上弗兰赛斯三人。

    尽管早已听闻这位监察使在某些方面颇为冲动,但一路上其冷静的行为让赛尼亚误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能够保持足够的的冷静。

    这么看来,即使是受到庇护的“经途人”也无法克制途径本身的本能。赛尼亚想着,同时也在第一时间配合对方的行动,周围即刻变得昏暗,并且出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橡木的“流动”被隔绝在弗兰赛斯等人的外边。

    监察使的途径是“春潮”大君所司掌的“生命”,但衰败的能力同样能够显现。在监察使雾气连结弗兰赛斯三人之后黄绿色的衰败马上侵蚀他们,首先出现的反应的是他们身上不受保护的衣物逐渐腐烂破碎,而橡木经途人本身的特殊立场:“碱”缓慢变得单薄。

    那泛黄的颜色出现他们的衣服上,出现在他们的皮肤上,使得他们的皮肤出现斑点,皱纹。弗兰赛斯等人同样反应迅速,Sink-into转身半圈,灰色的浓雾与黄绿色混合,颜色变得肮脏又混乱。而她右手边的黑长发男子注视着监察使,眼中闪过渺小的微光,迎上来的监察使眉头一皱,未持法杖的左手下意识就要抚摸疼痛的额头,他第一时间伸出法杖,舍勒绿的液体凭空出现,洪流般向着弗兰赛斯涌去。

    下一刻,弗兰赛斯身体被洪流包裹并膨胀炸裂,却是化为一片片枯红的枫叶。绿色液体维持不久快速气化的同时,弗兰赛斯的身影立刻浮现,脸上依旧带着不慌张的笑容,缓缓从胸口中取出一本知更鸟淡蓝色的本子。

    赛尼亚脸上恐惧稍显,立刻收上雨伞。就在他那么做的同时,其他人还未发觉之时,倒着向空中倾洒的雨水便出现,并且打在以弗兰赛斯为主要目标的敌人身上。他们的身体沾上雨水后快速溃烂,与黄绿色叠加在一起,第二次摧毁了弗兰赛斯的身体,那本本子由此坠落向下。

    Sink-into没去注意本子,而是化成群鸦掠过监察使,将他的手划得血肉模糊。与Sink-into配合的男子试图扭曲空间阻挡来自赛尼亚的攻击:那柄深蓝色长柄伞的伞尖。但不知为何伞尖同样扭曲着通过扭曲的空间触碰到群鸦,那群黑色的度鸦旋即溃散成黑色的气体。

    这些气体快速离开赛尼亚的伞尖,于男子身旁汇聚。

    监察使正要乘胜追击,身体却禁不住颤抖起来,他和赛尼亚,黑长发男子同时望向稍高一米的上空,弗兰赛斯浮在那儿手持着淡蓝色本子,而他右手持一支普通的钢笔,待他将笔尖从纸上移开,那细小的笔尖上已经多出一团灰黑色,混杂有少量蠕动的不明小虫的气团。

    “请安静一下,赛尼亚,以及这位朋友。”弗兰赛斯开口说道,从平静的语气上看他似乎未收任何影响。

    Sink-into身体重新聚集时她也止不住地颤栗起来,不同的是她甚至不敢抬头望向那团气团。

    弗兰赛斯晃动钢笔,向城市地面的四周看去几眼,等待他期望的人能够及时出现。

    也就是他忽然在瞥至某处愣住之时,弗兰赛斯布满皱纹的右手里所持的钢笔尖上的不详灰黑色气团突然消失。

    他并未意外,甚至立刻但并不急迫地俯瞰向地面上的一处居所,那里门口敞开,一道人形阴影蠕动着来到阴云诡谲地露出的空处,灿烂的阳光底下。数秒过后无形的人影显露出来。那是一位身穿棉绒大衣的老人。

    弗兰赛斯看了看赛尼亚和监察使,自顾自地一边盯着地上的老人一边落往地面。

    当弗兰赛斯徐徐下落时老人并未看他一眼,兀自望向无穷远处,双手搂着肩膀,似乎因为寒冷而颤抖。

    “我原以为不是您做的.......”弗兰赛斯对着老人,口气中几乎略带温情。

    老人并未回应,只是慢慢地靠近他一边梦呓般地喃喃道:“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没错,是该结束了.....廊下(注释1)。”弗兰赛斯便说便同样靠近老人,空中众人无一动作,甚至连任何想法也没有,仿佛思维被何种东西影响而导致呆滞。

    弗兰赛斯张开双臂,搂住了老人,轻声安抚他。

    “下来吧。”许久之后,他才向空中的人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似乎这时候才能回过神来,监察使下意识地想要继续动手,但赛尼亚先一步拉住了他。

    “冷静。”他艰难地开口说道,眼神复杂。监察使同样无言,同他对望几眼后看向石楠城四周,身在高空的他轻易间便将满目疮痍,城皆破败的景象收进心里。往后,这个景象都将随同雨的气息与他终身相伴。

    Sink-into,黑长发男子安静地下落。

    一时间,唯有那来自上苍所在的天穹之处的雨水逐渐减弱,气若游丝的将死之声。

    忽然。

    掺在雨声中的脚步声愈发接近弗兰赛斯等人。从赛尼亚的位置可以看到一个孩子正从拐角跑来,逐渐能够看见弗兰赛斯。那是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孩。赛尼亚下意识地就要下冲过去保护那个孩子。但男孩要比他快得多,他在他来到他身边时就经过弗兰赛斯身边。

    这时,弗兰赛斯轻声呼唤男孩。

    缪尔诗参看向他。但注意力立刻被老人吸引,他身上的大衣几乎和缪尔诗参父亲身上那件一样,一样深沉,一样老旧。

    “孩子,小心人贩子。”他微微笑道。然后才转过身去。

    缪尔诗参不知所措地对着弗兰赛斯的背影点点头,迎上Sink-into投来的几眼。这时赛尼亚才来到缪尔诗参身边,但缪尔诗参未能注意他,他也没有说话。

    他们沉默。

    ........

    雨小了。

    缪尔诗参迷茫地跑在他父亲曾经走过的路上,他并不知道乔治所说的政府大楼的具体位置,他只是需要跑,一直跑。

    雨后的石楠城仿佛油画被雨所打湿。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不知来源,不知自谁的声音。

    缪尔诗参身体已经湿透了,他想要在找到父亲之后尽快换一件衣服。

    “缪尔诗参!”不知在何处的街上,身影倒映于水洼的一位中年男性朝他远远喊道。

    缪尔诗参知道他是父亲的故友,但他并不认识他,仅见过他几次面,甚至连名字也不知晓。

    “我的父亲呢?”缪尔诗参靠近之后本想礼貌地客套几句,但脱口而出后连自己也未察觉有任何不对。

    “他.......”缪尔诗参看清男子的面貌的同时,也看见了他脸上的凝重和痛苦,此时那份痛苦加重了几分,又分出几成的踟蹰和怜悯。

    缪尔诗参不安起来,感觉胸口发闷,任何念头在一个“逃离”的想法出现后之后不再冒出,他连对方回答都不希望。

    然而答案是如此明显,回答也充斥着阴雨天的冰凉。

    缪尔诗参只能感觉到雨一直在下,但并不是那么冷。冷的是另一种东西。

    ........

    缪尔诗参想要去往广场。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应该先去看他父亲。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石楠城其他的地方还发生着些什么事,缪尔诗参并不清楚,好像这些东西已经变得模糊一片。他不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连其他的某些东西也漠不关心。

    十岁那年的雨也是悲伤地下着。缪尔诗参还记得那会雨后他潜移默化出现的改变,逐渐腐烂的同情心。

    它们还有所剩留,因而缪尔诗参现在只想放纵自己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那像是自愿地放大了对伤口疼痛的感觉。

    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往后才出现,譬如可能还需要见他的亲叔叔,那间店面可能要暂时由他接手。他从没见过他,这位叔叔只活在父亲的口述中。

    缪尔诗参走在路上,他未流泪,悲伤也许决定在后日才给他致命一击。

    他望向天空,浅色的蓝。

    他穿过人群,几处废墟。

    可这时他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口鼻。缪尔诗参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他人有力的手禁锢着,逐渐使不上力气。

    那就像梦一般,现实已经逐渐模糊不清。他的意识也是。

    .......

    注释1:对奥杜姆(奥德姆)之廊成员的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