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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花落江寒

    飘雪落岛,满地梨花,魏江寒转过身子,眺望远处景色,一时岛中无言。

    岛下的云京城中,红灯一串,现已近晨时,明月渐落,这些火笼内灯油已尽,不再光亮。

    雪洒城中,将屋染白,临近清晨的祥和安宁,笼罩城市。不时还可见到百姓清扫门前雪,开始准备白日生意。

    而在城外,梅花江向西而去,滚滚大江未被冻结,而在江岸上,连绵高耸的黑影山峦站立白雾当中,山水之间,似张水墨画作。

    眺望山河,魏江寒笑道:“诸事已了,再在高空观景,着实是种别样景色。”

    墨云生也想起修行至今,好似都未带父亲在空中看过这云国景色,今日首次一齐观景,感受清风拂面,喉中干哑,低声说道:“这云国江山景色,的确百看不厌。”

    魏江寒哈哈一笑,回头环视一片狼藉的浮岛,笑道:“是极,如此景致,春夏秋冬下,各有各的美。”

    他忽感觉口中流津,兴起酒意,微笑道:“看这云国景色,就该配上一壶寻春水,你们俩可有酒来?”

    墨雪二人相视,墨云生想到昨夜起事前莘渃送他了一壶寻春水,那时还未开封,现下拿出这酒壶,递给魏江寒,道:“这是昨夜才买来的新酒。”

    魏江寒夺过酒来,拔开木塞,先是嗅过,笑道:“好生新鲜。”他再大口灌入嘴中,咕咚咕咚几声,壶里酒浆就去了大半。

    抹去嘴角残酒,将壶放在地上,推给二人,道:“来,喝上一口。”

    墨云生知晓寻春水有限,心有不愿,想都给父亲喝下,但雪绫仙却想着满足魏江寒要求,捡起酒壶,往嘴中倒上些许,再塞进墨云生怀里,道:“冬日寻春水,绝配这云景呀,来,你也喝上一口。”

    二人注视自己,墨云生也无奈举壶,往嘴里浅倒一点,又塞回魏江寒手中,想都给他喝。

    酒回自己手中,见酒水还留近半,魏江寒瞪眼骂道:“喝酒就要大口喝,你俩都是如此磨叽,无趣,无趣!”

    墨雪二人也盘膝坐下,不敢回话,三人又安静下来,魏江寒喝酒赏景,又见浮岛有石块落下,他知时机无多,唤道:“云生。”

    “我在。”墨云生立时抬头答应。

    魏江寒点头,轻抚身旁的魏刀,再捏上一把痕月,放下酒壶道:“你们看这景色”

    墨云生越听父亲说话,他喉中便越是哽咽,只简略回答:“很美。”

    魏江寒再说:“现下有你二人相伴,喝口寻春水,再俯瞰这云国景色,此生足矣。”

    此话极不吉利,墨云生想劝:“爹……”

    可魏江寒不理会,他将魏刀放在身前,看向墨云生,问道:“适才与陆鲲一战时,我使出的那段招式,是近些年糅合浑身武学创出的新招,你觉该取何名?”

    让自己起名,墨云生略有意外,只敢低头婉拒:“父亲创招,我难起名。”

    魏江寒呵呵一笑,握上魏刀,撑起身子走向身后空地,拔出漆黑长刀,对墨云生道:“我时间无多,此番将招数全数使出,也不知能使几轮,你就在此好好记下,再想其名罢。”

    墨云生有心阻止,但被雪绫仙拉住,让他安心记下。

    魏江寒对雪绫仙动作眼神赞许,再握刀前砍,一劈而下,只有淡淡气流,已不如适才与陆鲲相斗时那般威力,且动作偏慢,一招一式标准,只求让墨云生记下。

    父亲病危舞刀,将招式传授,墨云生握紧拳头,修为入眼,强忍胸闷与那潮水情绪,两眼认真学习父亲使刀,将每一招,每一动作,都牢刻在心。

    第一遍后,魏江寒斩出最后一刀,略有气喘,问道:“可看明白?”

    墨云生单看一遍,自觉都有印象,就想点头说是,可魏江寒对他了解,再从第一刀开始使出,并说道:“我再练一遍,你要牢记。”

    第二遍后,魏江寒虽不感痛楚,但还是吐出口血,他用刀撑着,不看墨云生眼色,竟再持刀施展,是道:“以往习武,你皆要我使三遍,今日也造旧,再使一遍,你要记住。”

    突破境界后,墨云生悟性灵敏,在第二遍时就已记住,但他不敢阻止,再看魏江寒使出最后一遍,将所有招数都记忆心中。

    招式演尽,墨云生急忙道:“爹,孩儿已经记下,可要说名字,却是难想……”

    魏江寒收刀入鞘,捂住胸口,回到方才坐处,盘膝坐下,两眼炯炯,直视墨云生道:“你再想。”

    墨云生看向雪绫仙,见她也望着自己,见远处梅花江,大江滚滚,落雪而下,却是难冻这寒江。

    他心有所感,道:“招是父亲所创,便叫‘花落江寒’如何?”

    魏江寒不多在意,也不多笑骂,能留一招纪念,便是足矣,他拾起痕月,递给墨云生,说道:“好,那便叫这名,你悟性不错,就在此给我使上一遍花落江寒。”

    墨云生一怔,拿过痕月,来到方才舞刀之地,回忆起心中刀法,拔刀而出,一刀劈出,再起二刀,他提起气来,换手来使,就是胸膛带伤,他也咬牙使刀,绝不露出半点怠涩。

    见墨云生舞刀,魏江寒一边观察纠错,一边对雪绫仙道:“雪妹子,你因逆阴花才和云生相识,帮他不少,我还要代他谢你才是。”

    雪绫仙看着墨云生舞刀,听魏江寒对自己道谢,她心中哀叹,眉眼低垂道:“哪里,那时确是一朵花的而起,但后来发生诸事,若无墨兄相助,我也活不到今日。”

    魏江寒喝上一口寻春水,唉叹一声:“时至今日,你帮他那么多事,我却未能找到雪兄下落,更是让云生弄丢了星泠妹子,此事……是我们对不住你。”

    雪绫仙这些年都将这些事埋藏心底,现在听魏江寒提起,她也勾起回忆,情绪升起,颇觉难熬。

    “万事皆有定数,我想爹娘定还有希望,就是失踪,我也会找他们,所以我……不怪你们。”雪绫仙沉重答复,最后又连连说了几个不怪。

    魏江寒无奈一笑,道:“世间诸事,恩恩怨怨,岂是一句不怪就能全了?”

    他看雪绫仙眼中闪烁点点莹光,知自己弄哭了眼前小妹子,正想道歉,又觉生机大退,他只得虚弱道:“逆阴花可逆转阴阳,我听雪兄说过,你去修仙后性情不似以前开朗,似有心事一般,如此想来,那逆阴花是要救什么人吗?”

    雪绫仙一怔,抬眼望着魏江寒,心下微惊,却不敢多嘴解释。魏江寒看她这样反应,知是与心下答案八九不离十,说道:“修仙我不懂,但我知晓星妹子和雪兄弟也无大病,这逆阴花要么是救门派对你有恩之人,要么是……救你自己。”

    此言一出,雪绫仙胸膛起伏,大为震惊,忽想到自己以往也流露破绽,魏江寒的阅历定是看出什么,最后只得长叹一声,微微点头。

    得到准确消息,魏江寒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让云生来帮你吧,他为人重情义,定会助你,也算是我们对你雪家歉意,是我们对不住雪兄星妹子。”

    “所以至少,能让云生助你,护你平安。”

    而在这时,墨云生舞完最后一刀,魏江寒对他刀法极是满意,轻咳一声,看眼手中紫血,身躯也渐无力,便对墨云生喊道:“不错,可要记牢,再给我舞上一遍……”

    雪绫仙低头不语,墨云生一心舞刀,并未听到二人交流,他以为父亲无事,便持刀点头,再从头使起,将花落江寒再一次使出。

    魏江寒摸向怀中,将一踏纸递给雪绫仙:“这是花落江寒的经络运转,你代我交给他吧。”

    “魏大侠。”雪绫仙心下紧张,低声呼唤。但魏江寒摆手微笑,两眼微微眯起,看墨云生舞刀。

    刀锋过处,带起微风,掀起飞雪,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招式中段,魏江寒发觉眼皮无力,在最后几招时,气息渐短。

    刀法最后,拨刀寻绽,一刀斩下,周遭飞雪起落,刀法已尽,魏江寒满意闭眼,嘴角含笑,渐无气息。

    天边月落而下,天阳冒起,洒落晨辉,此刻已至朝阳,辉光落在江寒面,带走身上寒。

    察觉魏江寒已无气息,雪绫仙试探唤道:“魏大侠?”

    墨云生偏头望去,见魏江寒端坐地上,闭眼微笑,却已无生机。他心中咯噔一跳,握刀跑去,来到魏江寒身前,两腿跪下,再将痕月丢在一旁,低声喊道:“爹?你怎么了?”

    可叫出几声也无回复,心知父亲离世已成定数,眼泪再也难抑,哭声喊道:“爹……爹……”

    呜呜声音从喉咙发出,身躯颤抖,全身无力,口鼻流出津涕,虽已知魏江寒命不久矣,但他一直不愿承认这等事实,今日真见亲人故去,情绪怎能再忍,大哭出声。

    岛上无风,只有墨云生跪倒在他身前,流泪哭泣,大哭几声后,胸膛气闷,若再不止哭,恐会伤及胸膛骨骼。

    雪绫仙知他病情,伸出手将他扶起,二人面对面,她看着墨云生忍着哭声,便顷上身去,伸手拍在背上,为他顺气。

    过得一会,墨云生缓过劲来,闭着眼道:“绫……绫仙……我……什么也没有了。”

    雪绫仙伸出手来,轻抚在他脸颊,抹去眼角泪水,想到魏江寒对说过的话,面挂微笑,柔声道:“是啊,我们什么也没了……”

    有人为他抚背,墨云生渐止住喉中哽咽,他的眼泪被抹去,自是睁开双眼,可却见雪绫仙两眼横泪,要紧牙关安慰自己,模样怪异,令他愣神道:“你……哭了……”

    此刻雪绫仙自己也才察觉,眼已落泪,。

    数息相望,雪绫仙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情绪,一把抱住墨云生,头贴脖颈,嚎啕大哭,小声喊叫:“爹娘……爹……娘……”

    重复着同样的话,今日遭遇如此之多,从得知星泠失踪开始,她便不断忍耐心中情绪,二人今遭大难,万般情绪自是溃堤而下,浮岛高空,只余下二人啜泣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