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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三月之后

    三月之后,六月二十,大晴。

    晋朝的使臣已越过北方大漠,纵马奔驰之下,已于此日到了这天钦汗王领地之中。

    是日,骄阳如火,草色澄青,一望无垠之下,牛羊成群。

    汗王按照最高礼节款待这位风尘仆仆的使臣,使臣倒也毫不客气,无论是那烤全羊还是温润的奶酒都来者不惧。

    相聚寒暄完毕,使臣已有些微醺,他从座上起身,高呼一声:“吾皇万岁”。

    就连汗王在此时此刻也得下跪,将双手张开掌来。

    使臣身后负责仪仗的众人,已分开两列,两人抬着一个黄布覆盖的精致木盒走至使臣身后。

    使臣转身,将木盒缓缓打开,一阵清新的异香扑面而来,镌刻龙形模样的黄皮国书静静的躺在木盒之内。

    “天钦汗王,此乃晋朝国书,望尔悉听”。

    国书被两位仪仗交予天钦汗王托举的掌中,天钦汗王托着国书磕头三下方才起身。

    之后,莺歌燕舞,美酒佳肴。

    入夜,使臣等人已醉得不省人事,天钦汗王也是勉强支撑才回到自己帐中。

    帐中有一女子早已在此等候,见汗王来此,立刻上前搀扶,“父汗”。

    天钦汗王慢慢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那国书,往帐中随意一扔,“该来的,总算来了”。

    周辰辰将国书拾起来一看,“三个月,也是差不多了,这一日也总算来了”,说完将国书一放,捧起一碗汤水来,“先喝点醒酒汤”。

    天钦汗王喝了些醒酒汤,又歇了歇,精神总算好了一些,“他们算了日子,五日后是吉日,选定了那一日出发,你做好准备了没有?若你此刻想反悔,爹也从不后悔,那么今夜那些使臣的身子就将成为我们北蛮青草的肥料”。

    此刻,周辰辰毫无停顿,“三个月前,爹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便已经做好了决定,我既然决定要去,那么便肯定要去的,此刻不从,便是与晋朝为敌,也是给了其他一些汗王机会”。

    天钦汗王一时沉默无言,“终究是父汗对不起你啊”。

    周辰辰将身后长辫一甩,“女儿这一次从不后悔”。

    天钦汗王深呼吸一口,“希望真是如此”,一口将剩下的醒酒汤喝得干净,而后沉声说道:“今日使臣说道,为你选的是九皇子,为父倒曾听说过这位九皇子的事迹,他身高九尺二寸,酷爱习武,如今已是十八,未曾娶亲,至于人品品性如何,我也派人打听去了,你若去了鄞都,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系,若是一位花花公子你也不后悔吗”?

    这一次,周辰辰也略显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希望不是父汗说的那样,他至少是一位皇子”。

    “中原皇子品性差的可不在少数”。

    周辰辰语气有些低落,“那便算是女儿的命吧,因为女儿知道,若女儿拒绝,天钦汗王的名号恐将不保,晋王朝一定会大军压境,那些部落汗王肯定也会借此起兵,恐怕牺牲的就不止女人一人了”。

    “辰辰,你就是太懂事了,也太喜欢为他人着想,有时候你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周辰辰低下了头。

    五日之后,阴雨。晋朝的仪仗队重新出发。

    天钦汗王临行送别之前,还是在周辰辰耳语:“到了鄞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忘记在这北蛮之地,还有父汗为你撑腰”。

    七月初二,南越的七夜城中,暑气已起,燥热难安。

    夏府一间房中,两侧都是冰块,正中央是一张挂着蚊帐的大床,夏羽穿着一条贴体内裤躺在床上,闭目等待。

    门外有人敲门,正是贴身侍卫夏虎,只听他言道:“公子,那位玲儿还是依旧冷漠。

    三个月来,夏羽每日送去金银鲜花,最近十几日天气炎热,更是每日将地窖中冰块送去烟雨楼中供那名流燕玲儿使用,但燕玲儿却一一拒绝。

    夏羽本就被这夏日搞得很是烦躁,如今又听见此般坏的消息,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随便套了一件上衣,一脚踹开房门,屋外夕阳正艳,却映得夏羽双眼都难以张开。

    “再给她三日功夫,若还是不从,你懂的”。

    夏虎点头,自然懂得这位夏公子的意思。

    “走,继续带你喝花酒去”。

    “好的勒,公子”。

    此时此刻,晋朝的使臣已被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引到了郊外那曲宫之中。

    曲宫之内,迎接使臣的都是些婀娜多姿的少女。她们敞肩露腹,着胭脂朱红,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大夫人笑面相迎:“使臣大人,旅途劳顿,便先沐浴洗去尘土再来议事可好”?

    使臣及身后使节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那就不辜负夫人美意了”。

    一位妙龄少女伴着使节而去,唯有使臣却有三位少女服侍。

    夏羽刚出门不过一刻,便有人传来消息,“公子,晋朝使臣到了,大夫人请你去曲宫一趟”。

    夏羽哼了一声,“不去,不去,她有的是法子对付那些使臣,我去那是坏了她的好事”,可突然又想起什么,将夏虎唤至一旁:“时间已是不够,今晚三更,我要在府中见到她”。

    夏虎心领神会,亲自领些人马往那烟雨楼而去。

    烟雨楼中,老鸨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满头大汗,她几乎是在恳求眼前这位姑娘,“我滴个乖乖哎,你就从了那位夏公子吧,我刚才可是得到了消息,夏羽的贴身侍卫已经带着人往这边赶了,肯定是来找你的”。

    燕玲儿紧紧握住手中那把古琴,依然坚决的摇了摇头:“不”。

    “真是一头野驴,犟得很,今日夏公子既然是派了那夏虎来,定然是要定你了,你若不从,我这烟雨楼也护不了你,自此以后,你就自从多福吧”。

    “傅妈妈”,燕玲儿抬起头来,已饱含热泪。

    傅妈妈转过头去,“看在与你娘亲还有些交情的份上,后院之中有常备的马车,你快些走,走晚了可就真来不及了”。

    燕玲儿委身谢过,刚要走出房门,傅妈妈又一把将她拉住,正在燕玲儿不知所以之时,一个钱袋已落在她双手之上,“这些银子够你花一阵的,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待夏虎赶至烟雨楼时,燕玲儿已离开有半盏茶的功夫

    “人呢?人呢”?夏虎气势汹汹地抓住老鸨衣领。

    “她说遇见了有缘人,便赎身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

    “哪个方向”?

    “好像是往南走了”。

    “看人都看不住,真是废物,你们这烟雨楼恐怕在这七夜城中再无立足之地”,我们先去找那娘们,这烟雨楼的账,以后再算”。

    夜至三更,城外那曲宫之中,箫声依旧。大夫人与一众使臣相谈甚欢。

    夜至四更,城中那夏府之中,寂静无声。夏羽躺在院中空地之上,双目对着天上新月。

    门外,夏虎胆战心惊的走了进来,“公子,那玲儿顾念……”,他根本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

    “过来”,夏羽轻轻说道。

    夏虎走了过去,蹲了下来,却听夏羽问道:“你觉得今晚的月亮怎么样”?

    夏虎抬头望了望天,不知该作何回答。

    “是不是很美”?

    夏虎哪里敢说一声“不是”。

    “但你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你明白吗”?

    夏虎惊出一身冷汗,“小的明白”,随后掏出随身匕首,对着自己左眼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很痛,甚至可能会因此丧命,但并没有如此,因为夏羽一个巴掌挥了过来,匕首落在院中青石板上泛出粼粼银光,显然是一柄极为锋利的匕首。

    “公子”。

    就连夏虎也有些错愕。

    “你误会了,我是说七夜城的月光恐怕我今生再也难以看见了,毕竟那晋朝的使臣到了,几日之后我便要北上鄞都”。

    夏虎连连点头,“是小的愚笨鲁莽了”。

    “你走吧,今夜我想要静一静”。

    “是的,公子”。

    夏虎起身正欲关门之时,夏羽突然又道:“你自小跟着我,这一次我便原谅你,希望不再有下一次”。

    “公子,不会有下一次的”。

    北上鄞都的日子比夏羽意料的要晚了半个月,直至七月二十,使臣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那曲宫之中。

    七月十五,往西南而行的那一队使臣才至天府。

    天府城中,国主商率亲自在府中设宴接风。

    早有消息,这一路使臣,乃是兵部尚书李撼山军中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的亲侄子李元谋。

    李元谋进城之时便将小心翼翼护着的国书给了国主,几个月了来压在他身上的重担此刻终于交了出去,就连他自己也是轻松不少。

    于是入了国主府,一见接风宴,也不避讳些什么,便张开膀子说道:“弟兄们,国主的一番好意我们不要浪费,一定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方能对得起国主的恩情”,说罢一壶酒就倒入口中,他连连赞了三声,“好酒,真是好酒,真是他奶奶的好酒”,赞完之后又叹了两声,“爽快、真是他妈的爽快”。

    国主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李元谋一脚踏在椅子上,一手已扯下半边鸡来,“国主,不要见怪,我就是军中武人,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于三月初三从鄞都出发,今日已四月有余,要不是中途又是大风又是那泥石流,活活被困在山间几日,早就到你这里了”。

    国主道:“前些日子天气确实有些不佳,耽搁了,不过这也无妨,在这天府城中可修养几天”。

    转眼之间,李元谋手中的半只鸡已尽数吃完,连骨头都没有吐出来一根,他转头又拿起剩下的半只鸡来,“国主,你可知在柱国公所率军中,像我如此这般,早就领了军令见阎王爷去了”。

    国主道:“军中管得是严了些,不过这差事并不是行军打仗,可以放松一些”。

    李元谋摇了摇头,“不,休息一日,后日便走”。

    “后日,是否太急了一些”。

    “不急,正好”。

    七月十七,鬼节,天府城城门前。李元谋骑马,双刀开路,商洛风骑马与其并行。

    “没想到你这个公子哥,骑起马来还算是有模有样”。

    “错了,不是有模有样,是一骑绝尘”。商洛风正欲扬鞭前行,却听身后一位女童稚声,“二哥,你要去哪里”?

    他鼻尖一酸,回头一笑,大声喊道:“葱葱乖,以后要听爹、娘的话,二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元谋看了看,很是不解,“喂,那是你大哥的女儿吧,怎么叫你二哥,你们这地方习俗也太奇怪了吧”?

    商洛风耸了耸肩:“你猜”。

    “驾”。

    一行人,皆是轻骑,转瞬之间已去了二里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