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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8 生死一线

    由年轻的国王尉子玄带领的游行队伍,从北蓬宫一路浩浩荡荡地穿越了苍水广场和北蓬城,来到了鲲穷国的第二层,巨良城,仅管北蓬城做是为鲲穷国的政经中心,但环绕着北蓬城而建的巨良城所拥有的繁华却是更胜一筹,毕竟少了在国王脚下生活的严格管控,巨良城便有了更多元的发展空间,以至于在鲲穷国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真正的春神祭典,还得看巨良。”

    若是以往,尉子玄必然会与身后游行队伍中的每个人一样沉醉享受着巨良城中的“春神祭典”闭幕式独有的喧嚣繁华的盛大欢愉气氛,但今夜尉子玄却在出了北蓬城的时候,便接到了垂云关突然发生的边境大战的军报,而且在传回来的军报上也明确地表示了敌军的首领,阿尔巴王,御驾亲征,这更是让尉子玄眉头深锁。早在那场中流地区的旷世大战之前,兰戎国的这一名阿尔巴王,就已经是恶名昭彰于伊盘大陆上了,而且这个名字出现在洛坎、骊昌以及鲲琼三国情报中的次数甚至更远超兰戎国的真正统治者,嗜杀、好色、狡诈、残忍这几个形容词更是“完美”地汇聚在他的身上。

    不过最让尉子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安感觉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据说终结中流地区那一场旷世大战的兰戎军先锋,就是由阿尔巴王领队杀入战场,在尉子玄的心里面并不相信事实会是那目前普遍大众所相信的说法,现在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兰戎国之所以能一举得逞侵占两大国,是因为洛坎和骊昌两国当时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两边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兰戎国就是这么精准地在此时登场,一次打败两大国,坐收渔翁之利。

    但在尉子玄看来,就算洛坎和骊昌两国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先不说因为靠着物产丰饶且气候温煦而国富民强的骊昌国,就拿军力冠绝整个伊盘大陆的洛坎国来说,哪怕是剩下最后一口气,绝对都还有与那支兰戎国的先锋部队一拼的实力,决计不会像后来那样,两军一交战,洛坎国竟然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落花流水,当然尉子玄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在假设过往的情报是正确的情况下,而且尉子玄也知道战场上,真实的情况绝对要从手中握有情报数据下去做出一定比例的上下调整,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兰戎国这一仗展现出的真正实力,已经远超乎了鲲琼国情报网给出的预期。

    而且在兰戎国近乎鬼使神差出现在战场的说法中,还有另外一个不知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传闻,传闻中说兰戎国的那支先锋部队的领对,阿尔巴王,竟在那场突袭中,亲手斩杀了当时洛坎国的皇帝,也就是狄康武的父亲,随着这个传闻越发的在伊盘大陆上甚嚣尘上的时候,阿尔巴王却也同时被任命接手掌管骊昌国,这也瞬间导致了由阿尔巴王掌管世代与鲲琼国交好的骊昌国,成为了尉子玄心头上的一大隐忧。

    再者近日垂云边境上一场接着一场互换兵力的骑军对冲,早已经让军士院里的将军焦头烂耳,一则又一则的军报更是让远在北蓬宫的尉子玄如鲠在喉,偏偏雪上加霜的是朝中文官这时候竟是暗伏流动,或许是因为有尉子玄拉拢提拔的年轻官员从中制衡,抑或是那些文官心中不免恐惧少年国王早早就展现出的杀伐绝断,所以并没有一位官员真正的发难,但尉子玄却早已经知道那些仍对自己有所不满的老臣,私下里都认为单凭一个陈弘可能无法镇守垂云关,但真正的意思却是在说尉子玄这个少年国王的治国方针有误,如果不再尽快做出调整,鲲琼国将会迎来与中流地区两大国一样的结局,而在那些老臣口中的调整,就有一条让尉子玄特别恼火的建议,让李将军坐镇军士院。

    “江平”尉子玄低声地问跟在他身边的江平:“从这里到垂云,最快要多久?”

    “回禀王上,最快也要五天,而且必须是千人以内的轻骑”江平回答。

    尉子玄摇了摇头,江平继续说:“王上,索尔将军应该已经快要到垂云关了,只要陈将军能撑到索尔将军抵达,局势应该就能有所反转”

    “但愿如此”尉子玄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你派个人,暗中将这些军情都透露给他”

    “是,末将领命”

    江平抱拳,接着就调转马头离开尉子玄的身边,而尉子玄则是将脸上的忧郁表情换去,换上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表情,对着游行队伍旁的鲲琼百姓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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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云关,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鲲琼国建于一个盆地之中,盆底的中心便是北蓬宫所建之处,若以北蓬城为基准,边城垂云关便是鲲琼国最高的地方、最接近天上的云的地方,故鲲琼的开国国王便以“垂云”命名。

    如今,垂云关,恰如其名,云层厚重的宛如要压垂在城墙上,乌云密布,且这遮天的乌云还在往垂云关外的天空聚拢,若是此时远远望去,垂云关外,天地连成一线,由乌云和黑甲构成的一条漫延千里的黑线。

    乌云中传出阵阵“轰隆!轰隆!”的雷声,丝丝青雷更是流窜闪现在乌云之内,本来就漆黑的夜晚,如今越发的黑暗,垂云关外的兰戎士兵们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那漫天的雷云。

    “替将军护法!”鲲琼士兵们虽不说,但心里头都是这一句话,互相的眼神交流更都是确定彼此间的站位,所有人都知道陈弘正在为此时所有的鲲琼军、垂云关和鲲琼国放手一搏,他们亦知道这一刀将会耗尽陈弘身上所有的气力,他们也知道这一刀是垂云边关守将代代相传的绝技。

    在垂云关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落雷一响平垂云,一击千里称无敌。”

    陈弘双眼紧盯关外,右脚向前一跨,高举黑柄红穗的斩马刀的双手猛力挥下,一道青蓝色的弧光在陈弘面前闪现,紧接着一道青雷自九重天轰然砸向关外的那名男子。

    却见坦露胸膛的阿尔巴王却是不改脸上的邪笑,甚至越发的阴冷,他抬起头看向那朝他砸来的青雷,说道:“垂云落雷是吗?本王倒要看看天雷奈何得了本王否?”

    说完,阿尔巴王拔出腰间的那把熊头弯刀,站在那头红色的巨狮身上,双手握住刀柄,猛然向上一挥,一道绿色刀罡冲天而去。

    刀罡撞天雷,天雷砸刀罡,两股力量激起巨大的气浪波动,大地为之震动,乌云更是有被驱散的感觉,甚至在地上和城墙上有些体力已经不济或是本身体内艾勒就少的士兵们更是直接被这股惊天气浪震的东倒西歪,更有些七窍流血,最差的还禁不起这股气浪中的力量,被炸成齑粉。

    有道是人力终有时,刀罡逐渐被天雷压至,阿尔巴王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阴冷地笑了笑:“到底是『落雷一响平垂云』”

    青雷持续朝着阿尔巴王砸来,青雷夹带着锐不可挡的威势,青雷滚滚转千里,一击落下称无敌。

    忽然阿尔巴王座下的巨狮怒吼一声,而阿尔巴王也心有灵犀,从巨狮背上跳下,红色巨狮后肢猛力一蹬,竟是一跃冲天,张开血盆大口,迎向那记青色天雷。

    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骤然发生,那头红色巨狮竟是一口咬住那道青雷,接着“砰!”的一声,青雷竟被巨狮一口咬碎。

    第二波且更为强劲的气浪在战场上爆炸开来,天地乾坤为之颠倒,更多的士兵禁不住气浪的波及,当场爆体而亡。

    阿尔巴王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邪笑:“嘿嘿,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就算我不敌你的落雷,上古荒兽还治不了你?这千里之内要称无敌,这一击还不够格!”

    红色巨狮返落回地,仰天咆啸一声,惊天动地,阿尔巴王纵身回到巨狮背上,放声大笑:“看来今日就连天也无力挽回了!今夜,我阿尔巴王必要踏平垂云,直指北蓬!”

    反观城墙上的陈弘和鲲琼守军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这引动天雷的一刀,竟然就这么被咬破,而且更惨的是,这“落雷”一刀,可是倾尽了陈弘体内所有的艾勒和力气,却被这么一口咬碎,先不说术法的反冲,光是看到这边军守将代代相传的镇关之招被破,陈弘心头一震,体内气血翻滚如大浪,喉头一甜,一口浊血赫然喷出,城墙上溅红了一大片,陈弘刀尖插地,单膝跪下,一手颤抖地握住刀柄,一手撑地,气喘吁吁、恶狠狠地瞪着关外。

    “落雷”被破,战场上的情势更是直接一面倒地倾向了兰戎军一边,披黑甲的兰戎军越发张狂地攻城,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身影上到了垂云关的城墙,在关外那一架又一架的投石机更是连袂投射烧着滚烫烈火的炸城石,一颗接着一颗炸城石炸在了垂云关上,一把又一把黑柄红穗的斩马刀掉落,一具连着一具穿戴身蓝色盔甲的鲲琼士兵倒下。

    “不要管我!快走!”陈弘对着护在他身前的哈根、寇克以及其他士兵吼道。

    “将军!留得青山在,你快走!”哈根边说边挡下一记来自兰戎士兵的砍击,寇克从一旁递出一刀,直贯那名兰戎士兵的腹部。

    两名士兵搀扶起陈弘,包含哈根和寇克在内,一共六名鲲琼士兵掩护着陈弘向后退,这六名鲲琼士兵其实身上无一不是受着伤,哈根右肩被砍出了一大道血痕,寇克的背上插了三支箭,还有两名士兵是瘸着腿的,另外两名士兵,一个被砍了五刀,一个更是断了一支手。

    但不止这六名鲲琼士兵,就是在城墙上持续血战的鲲琼士兵,每一个都不曾想过后退,唯有死战,只有拼命,才对的起身上这一套深蓝色的盔甲以及手上那一把黑柄红穗的斩马刀,更也才能当的起戍守垂云关边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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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北蓬城因为游行队伍离开后正式结束了“春神祭典”,再一次回归到夜晚应该有的平静,人潮散了,街道都空了,母月高挂在天。

    旅店中,李掌柜一人坐椅子上,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点着火的烛台以及一张摊开的信纸,李掌柜的脸色在烛光中略显阴沉,他喃喃自语地道:“竟然比预想的还要早,但这个时间点也选的非常恰到好处”

    一名伙计从楼梯上跑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卷纸,来到李掌柜身边,将那卷纸交给李掌柜,李掌柜接过后,再将那卷纸摊开,放在原本就在桌上的那张信纸上。

    突然,李掌柜双眼瞪大,双拳紧握,一股刚猛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烛台上的烛火剧烈摇晃。

    “看来事情已经发展到超乎原本的预期了”李掌柜说:“果然还是太小看他们了,可以绕过这么多双眼睛,看来要声名狼藉也是要有几把刷子的”

    就在这个时候,旅店的大门被打开,李掌柜转头看去,是林仓和冷姮盈,只见冷姮盈脸色发白,林仓身上则是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放荡,李掌柜看了林仓一眼,然后便说:“林仓,先带公主殿下上楼休息,天亮之前,不得外出”

    “是”林仓点头,便带着冷姮盈要上楼,但冷姮盈突然大声说:“等一下!狄康武,他”

    “请公主殿下放心”李掌柜说:“这里是北蓬,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冷姮盈还想说话,却被林仓突如其来的一个手刀打在后颈,晕了过去,林仓抱起冷姮盈上楼。

    很快地林仓就回到了李掌柜旁边,李掌柜问:“发生什么事?”

    “我们被袭击了”林仓回答。

    “太子呢?”

    “他要我先带公主回来”

    李掌柜点点头,说:“你带几个人,务必要让太子平安归来”

    “是”林仓抱拳道,接着转身离开。

    林仓出了旅店后,李掌柜喃喃自语道:“看来也是时候了”

    李掌柜站起身,双手负后吐了一口长气:“人算不如天算,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来了,那就拿你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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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杀!通通都给我杀!”阿尔巴王猖狂地放声叫吼道。

    垂云关的城墙上,鲲琼士兵所剩无几,掩护着陈弘撤退的六名士兵如今更是只剩下三人,哈根、寇克以及一名叫做洪发的士兵。

    一名身材魁武的兰戎军中的百夫长手持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狼牙棒上沾着满满的红色鲜血,那些红血都是曾经流淌在鲲琼国士兵体内的,如今却被那名百夫长随手一震,散落在城墙上。

    “嘿嘿嘿,这就是守将了吧”百夫长看向陈弘,笑着说:“宰了你,割下你的头,这样一来,我就能得到可汗的赐与了”

    说完,那名百夫长举起狼牙棒,便大步跨来,洪发先是朝着陈弘看了一眼,然后再向哈根与寇克说:“将军就拜托你们了!”

    陈弘、哈根和寇克都还来不及阻止,洪发便以提刀冲了上去,百夫长笑盈盈地看向洪发:“不自量力的家伙!找死!”

    高举的狼牙棒眼看就要打在洪发身上,洪发突然大吼一声:“啊……”

    接着一个突然的加速,避过了狼牙棒,接着双手提刀而起,斩马刀瞬间割去那名百夫长的右手,洪发一个转身、跳起,将斩马刀刺入百夫长的喉咙,百夫长瞪大了双眼,但也叫不出声。

    洪发就这样让斩马刀一直刺在那名百夫长的喉咙里面,不断地向前跑,连续撞翻了好几名兰戎士兵。

    “回来!回来!”陈弘大声地喊道。

    然而洪发自从提刀上阵的那一瞬间,就没有想着要再回来了,而事实在战场上,洪发这样的行为也无疑的就是送死,虽然有那名身材魁武的百夫长在前面挡着,但当他深入敌军人海之中,洪发就受到了无数的兰戎士兵的攻击,血瞬间浸染了全身。

    但洪发无悔,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继续奋力向前冲,能吸引越多的兰戎士兵越好,只要让陈弘能从城墙上撤退回垂云关内,这一条自幼就丧失双亲,被陈弘一手提拔入垂云边军中的性命,就值得了,洪发在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心中想着:“将军,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再做你麾下兵!”

    接着,一把弯刀就从后方刺入了洪发的心脏,洪发终于停下脚步,然后他的尸体被兰戎士兵砍成了十多块。

    虽然洪发一刀挡下了百夫长的威胁,但兰戎军中,手持狼牙棒的百夫长又何止一位,而且因为洪发“吸睛”的表现,兰戎士兵更加关注到陈弘这位垂云守将,前仆后继的兰戎士兵步步进逼,本来搀扶着陈弘的两名士兵也不得不上前与哈根、寇克一起抗敌。

    第一个死了,很快地第二个也死了,陈弘身前,只剩下浑身是血的哈根以及寇克,两人此时的手也都已经疲劳到快要举不起手中的斩马刀,双脚也都已经发软到颤抖,就算陈弘拄着刀勉强站起来,三人三刀背靠背地围在一起,三人都知道,今夜便要葬命于垂云关上了。

    远处关外,阿尔巴王的大笑声显的尤为凄厉。

    忽然夜空中一阵火光亮起,紧接着数十道的火束自空射下,在垂云关外燃起一片燎原火海。

    而在垂云关的城墙上,同时也落下如倾盆大雨的银针,而在陈弘、哈根与寇克的上方则出现一人,双手做扛顶之姿,挡下所有的银针。

    三人抬起头,看向背上有一对白色翅膀的人,那人转头:“陈将军,请恕索尔和三千鲲鹏军,救援来迟!”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陈弘喘气回道。

    一名同样是背上有一对白色翅膀并且穿着苍蓝色盔甲的士兵来到三人身边,拿出三颗黑色药丸:“三位先服下这『回息丹』”

    “多谢”陈弘说。

    “能与陈将军和诸位垂云军并肩,是在下米光福的荣幸”士兵抱拳说。

    服用下补气回血的回息丹后,陈弘本来耗尽的气力瞬间就恢复了大半,体内艾勒更是流转快速,这让陈弘暗自赞叹那垂云守将代代相传的绝技“落雷”之精妙,以前他也只是听说,这一招“落雷”虽会在一瞬间掏空体内所有的艾勒,但当恢复的时候,体内将能容纳更多的艾勒并且能越发精炼地运使艾勒。

    陈弘看向索尔:“索尔将军,匪子来犯,我鲲琼岂能只挨打”

    “在下就等陈将军这句话!”索尔笑着说。

    陈弘看向哈根和寇克:“有劳二位下城传令给朱副将,今夜垂云边军,不只守国门!”

    “是!”哈根与寇克双双同时抱拳道,接着转身下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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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北蓬城,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巨响,接着在母月那温柔的白光照拂下,纵横交错的街道巷弄上,冒出了袅袅灰烟,在一道商店巷中,并排的三间矮房就在顷刻间倒塌诚一堆废墟。

    不知为何此时白色的月光分外的凄冷,好似一把无情的刀刃,剖开了原本应该安宁的北蓬城夜晚,一缕春风吹开了那些在废墟上蒸腾的袅袅灰烟,废墟上有一个身影,是穿着一身青衣的少年,乌黑色的头发显的有些凌乱,他躺倒在废墟上,嘴角沾着些红色的血。

    本来还照映在少年的白月光逐渐被挡住,被一个披着黑色连帽斗蓬的身影挡住,那道身影走向少年,他缓缓举起右手,右手上的斗篷像是如蛇一般缠卷,致使那支举起的右手像是一把黑色的利剑一样,斗篷人与少年之间,不过两步之远。

    但这这两步之远,却是划分阴阳两界的生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