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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10 姜还是老的辣

    旅店的餐厅中,此时也许是因为夜深了的关系,显得分外的安静。

    林仓站在李掌柜身后,李掌柜双手抱胸,双眼紧闭,呼吸平匀,而在他身前是一张矩形的大木桌,木桌的四角都点上四支蜡烛,烛火照亮着整个餐厅,同时也照亮了石桌上躺着的一个人,在那人的头旁边,折迭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餐厅的门被打开,狄康武、于洪哲和冉亮攸陆续走进来,最先走进来的狄康武脸色依旧稍显苍白,但已经比刚刚被于洪哲背回旅店时好了许多。

    “太子殿下,您的身子”李掌柜睁开眼,看向狄康武,问。

    “无碍”

    狄康武点了点头,走到大桌旁,于洪哲和冉亮攸也跟着走到大桌旁边,狄康武看向躺在桌子上的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冉亮攸问:“你认识他?”

    狄康武先看向林仓,然后又朝李掌柜看去,林仓说:“这是一名在中流地区非常有名的杀手,名叫杰克,而且因为他最为代表性的暗杀手法,就是将目标的肚子剖开,所以又被称为『开膛』”

    “他是杀手,是谁派来的啊?这么弱还当杀手?”于洪哲问。

    冉亮攸撞了于洪哲一下,林仓接着说:“其实这个问题我们也已经想过了,但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太子殿下也发现了吧,在他身上有两个非常奇怪的疑点,第一点,他是一名骊昌国的杀手,据说他不仅来自骊昌国,甚至还与骊昌国的王室有着极为隐密的关系,有很多消息中都指出有些骊昌王室的脏活,都是由他出手解决的,而且这种猜测几乎也在一个传说中被更加做实,传说中,曾经有人委托他暗杀骊昌国的国王,却被他一口拒绝了,他说他谁都能杀,唯有骊昌国的王室不杀”

    “这不就明摆着了”于洪哲说。

    林仓点头:“没错,但这就产生了第一个疑点,为什么他会对身为骊昌国三公主的公主殿下出手?虽然太子殿下都挡了下来,但太子殿下应该也是在发现他的目标其实是三公主,才要我先带公主殿下离开的吧”

    林仓边说边看向狄康武,狄康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短刃,林仓继续说:“而第二点就更加令人感到不解了,根据我们的检查,刚刚我们看见的还有现在躺在我们面前的杰克,其实早就已经是死人了”

    说着,林仓伸手将盖在杰克身上的白布掀开,狄康武、冉亮攸和于洪哲都瞪大了眼睛,林仓又说:“没错,他的心脏早已经被摘了下来,所以刚刚与太子殿下和于壮士交手的,其实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不可能!刚刚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死尸!”于洪哲大声说道。

    李掌柜看向狄康武,说:“太子殿下,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就败了?”

    李掌柜的问题一出,立即引起了于洪哲和冉亮攸的兴趣,狄康武放下短刃,将那一瞬间体内艾勒流转不顺的事情简单地说出,除了于洪哲面露失望的表情之外,冉亮攸和林仓以及李掌柜的脸色都瞬间沉了下来,李掌柜低声地说了一句:“果然”

    狄康武看向冉亮攸,冉亮攸说:“你应该也有听过一种禁术叫做『回生术』的吧,虽然还不算成功,但眼前这具叫做杰克的会动尸体,应该八九不离十是『回生术』的测试品”

    “而如今骊昌国又被兰戎国占领,再结合这位曾说过绝不杀骊昌王族的杰克的出现,以及今夜得到的军情,边关遭受兰戎军队的猛攻,基本上我们可以得出两个结论”林仓说:“第一个结论,杰克是被兰戎国所杀并且制造成活死尸来执行暗杀任务;第二个结论则是鲲穷国确实已经被兰戎国渗透了”

    林仓说完结论后,现场瞬间就陷入一种极为恐怖的寂静,就算是于洪哲也不由自主地阴郁了下来。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狄康武:“有任何头绪吗?”

    “是否有内应这点尚未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垂云关需要被好好整顿一下了”李掌柜说着,朝林仓说:“你该动身了,也是时候让他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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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晚上先是收到垂云关的惨胜捷报后,紧接着又接到了在王城之中,两名贵客同时遭遇刺杀,让从鉅良赶回来的少年国王彻夜未眠,在这不长但对他而言却无比漫长的夜晚中,尉子玄不由自主地怀疑起这几年自己带着鲲琼国发愤图强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自我感觉良好的蠢剧。

    垂云关,一座耗了每年预算的大半的边城,竟是险些失守。

    垂云边军,一支精心训练打造出来的边城守军,竟是近乎全军覆没。

    北蓬城,一个近年被视为中流地区第三大城的王城,竟是差点便要颜面尽扫。

    尉子玄奋力一捶椅子的扶手,不知道为何在这彷然无措的夜晚,他竟是然想起了洛坎国的那名外交使臣,那名使臣眼中的不屑和嗤笑,就像是炙烫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尉子玄的脑中。

    “王上,该更衣了”一名侍女胆怯地走进尉子玄的寝宫,低着头,说。

    “嗯”尉子玄看了侍女一眼,点头起身,让双手捧着王袍的侍女更衣。

    尉子玄囫囵吞枣地将早饭吃完后便来到了大殿,一夜间的两大变故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夜晚的关系而在传播的速度上受到影响,大殿中,鲲琼国的左列文官和右列武将几乎可以说是全员到齐,若是在平时,这样的场面会让追求绝对王权的尉子玄感到非常欣慰,甚至有点高兴,但今天当他坐上那张镶有七彩宝石的金黄色王座、俯视群臣后,心中却是更多平添了一分烦恼。

    而当转头看向右列的武将时,本就阴郁的脸色立即就变得更加暗沉,理应为首的那名李将军依旧没有出现,就算是出现了这么大的两件事情后,他依旧不愿上朝,依旧对少年国王避而不见。

    尉子玄知道,只要一日他不出现在自己的朝堂上,他尉子玄就一日不是一位完完整整的鲲琼国国王,同时他尉子玄的王位也就一日不稳当。

    “众卿,有何事要奏?”尉子玄问。

    尉子玄的这一句,竟是在整个大殿产生荡人心魂又震耳发聩的回响。

    眼见无人敢响应,尉子玄心中更是愤怒,他甚至看见了那些老臣在行列中用眼神示意本来要蠢蠢欲动的后生晚辈,这很摆明了就是要让这位少年国王孤立无援,功过皆系于他一人之身,虽然是一场豪赌,但很显然的以如今这样的局势来看,就算是那群被尉子玄亲手拉拔的少年官员武将,也是对他们的“恩公”爱莫能助,而那些近几年被打压的差点就要一个一个告老还乡的老臣们,大概在退朝后就可以笑着说出那一句千古名言:“姜还是老的辣!”

    “我说老陈、老苏、老赖和老蔡,你们这号称『绿袍四老』的四位,不是在我那间旅店里,说的是既慷慨激昂又热血沸腾的吗?什么『男儿应当死沙场』、『我辈岂能任宰割』,喔对了,还有戈登,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有你在北蓬的一天,北蓬就安全一天,怎么?今天怎么一个一个都怂了?都成窝囊了?还有你,江平,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就忘了自己曾经写过的东西了?白一山,你不是跟我说过有朝一日要让我鲲琼军名满天下吗?怎么现在感觉是恶名昭彰了啊?”

    一个沉稳、老练、平静却又意气风发的声音自大殿的门口传入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人的耳里,被点名的人个个脸上都是一阵羞红,皆是低头不起,而坐在王座上的尉子玄却是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双手推开大殿的门,踏着徐徐步伐走来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穿淡蓝色的晶鳞战甲,每踏出一步,殿中文武百官的心就跟着晃了一下,男子再次用他那宏亮的声音说道:“我鲲琼自新王登基以来,秣马厉兵,整顿国力,试问在中流地区,甚至整着伊盘大陆,谁敢小觑我鲲琼?我鲲琼自新王登基,何处不闻百姓欢乐?何地不见国民辛勤?试问诸位,难道都是一群只懂锦上添花之官吗?那我鲲琼要汝何用?我鲲琼自新王登基以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此次垂云一役,我军尽管惨胜,但在北蓬的诸位,是否想过那些牺牲的英烈,面对敌军时是报着什么样的心情?如今要是谁敢说一句我鲲琼国新王倾半国之力打造的垂云边军一句闲话,那就是与我李勇的拳头过不去!”

    男子说罢,人已来到文武百官的最前方,不站右列,更不站左列,男子在中间,对着一脸吃惊的尉子玄,单膝跪地:“李勇,参见王上”

    “将军请起”回过神来的尉子玄,急忙离开王座,来到李勇面前,将李勇扶了起来,说道。

    “谢王上!”李勇说道。

    此时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对这“君敬臣忠”的景象感到恍惚,难不成那个关于这对君臣的公开秘密,其实就只是一个谣传?什么老将看不起新王和新王不乐见老将的种种传言,根本就是有心人的故意造谣?

    尤其是那些以这位突然现身在大殿朝堂上的鲲穷国第一名将,李勇,马首是瞻的老一辈武将,更是心里一愣一愣的,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景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那一切都是假的,那真的就只有一句话能形容了:“姜还是老的辣!”

    “来人!给李将军赐坐!”尉子玄说。

    “王上,不麻烦”李勇挥了挥手,看向坐回王座上的尉子玄,说。

    尉子玄朝李勇看去,李勇走回原本属于他的位子,右列之首,说:“王上,末将有事请奏”

    “将军请说”尉子玄说。

    “昨夜发生的两件事,应当可以视为兰戎国正面响应王上你在『春神祭典』发表的宣言:『讨伐兰戎贼寇,还中流安宁』,也能视作兰戎国对我鲲琼国的挑衅”李勇说。

    尉子玄看着李勇,李勇继续说:“末将以为,今日若我鲲琼不对此次的挑衅做出相对的响应,将会是昨日洛坎骊昌,明日我鲲琼”

    李勇的话一出,大殿上瞬间出现了骚动,李勇的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了,而这一席话,偏偏正与那群老臣心中的想法背道而驰,在那些老臣的心中,鲲琼可以成为中流的第三大国、可以不断自立自强的茁壮,但要与兰戎国针锋相对,为中流地区出口气、崭露头角,绝对不是现在,甚至更准确地说,没有再个三五年,鲲琼都应该好好克尽职守地偏安于江南。

    “王上,李将军近年来极少入朝堂,恐怕对如今的现状不甚清楚,请王上三思”一名穿着绿袍的文官站出列,说。

    “臣附议!”紧接着又有三名绿袍文官从左列文官行列中站出,说。

    然而紧接着从武将行列中,江平站了出来,高声说道:“王上,末将以为李将军说的在理,若是今日我鲲琼不做出回应,实为愧对昨日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守住国门的英烈!”

    “末将也认为此时若不还以颜色,将来我鲲琼定会抬不起头!”白一山也站了出来,说。

    如今在文官行列中,老臣与新贵的对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非瞎子,都是看得一清二楚,而那些原本是专属于文人雅士的那些弯弯绕绕以及勾心斗角,反倒是出现在了大部分时候都被认为是干净利落、直来直往的武将行列中,武将比起文官更为讲究辈分,尽管在新王尉子玄的运作下,如江平和白一山这样的少年武官积攒军功的速度可谓是一日三千里,但他们私下见着了像戈登这样的老将,还是得表露出尊敬之意,但如今比起戈登,在军中名声更大的李勇出现,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武官们,虽是不露声色,但又何尝不窃喜自己竟有这么一朝可以与以戈登为首的老将们掰手腕。

    而大殿中,最为尴尬的当属以戈登为首的那些老武官们了,这些老武官们多半是世袭了当年与初代鲲琼王开疆辟土的祖先们的位子,他们军功不多,但在官场上倒也还算是过的去,不过他们也深知自己在年轻国王眼中有多么的碍眼,全部是都是年轻国王恨不得拔除的肉刺,只不过碍于情面和这些老将们抱团组成的势力,年轻国王也不敢轻易出手,再加上为首的戈登和索尔更是鲲琼国最为出名的猛将李勇的旧部,在武将行列中,自然是有了狐假虎威之势,再者朝中老将老臣人人自危,谁不知道王座上的那名少年国王志向之远大,心气之高傲,岂容的下朝中“双老”指手画脚,正当老将老臣早已私下连成一气,无论今日在朝堂上国王人马多么的慷慨激昂,哪怕是移山填海都要将这些国王人马的提议一冲而散或是就地掩埋,原本一上朝发现前途一片光亮的双老正暗中窃喜并且嘲笑那些国王人马的无能时,不曾想他们原本心中认为属于他们的最后底牌竟是走了进来,而且一来就如大刀阔斧一般,将原本死气沉沉的大殿凿开了一个全新的局面,而原本一边倒的情势也瞬间被逆转,同时那群老武官们也陷入了里外不是人的窘境。

    不得不说李勇这一手,属实当的起“姜还是老的辣”这句千古名言。

    “李将军所言,甚得本王心”尉子玄说:“但不知李将军打算如何做出回应?”

    李勇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一边将奏折递给尉子玄,一边说:“王上,末将以为当务之急,需尽快将『垂云关』关内的百姓后撤至最近的『图南城』,并且让垂云关,即刻进入警戒状态!”

    尉子玄接过奏折,快速地扫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朗声说道:“这件事,全由李将军自行发落处理,不用上报本王,诸事皆由李将军决定,众卿听令,即刻起,鲲琼国进入备战,命李勇将军为『征夷将军』,我鲲琼国所有军力皆供李将军调派,势必为我鲲琼边关的垂云守军报仇,并且彻底执行本王之命令『讨伐兰戎贼寇,还中流安宁!』,白一山、戈登二位将军,你们尽力辅助李将军,这次,本王要让兰戎匪子知道我鲲琼国绝非能随意侵扰之国,杀我国之将士,当以百血为之偿命!”

    “末将领命!”李勇抱拳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