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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僵持

    繁花刹败,枯叶飘零。

    生命是会计数的,一朵花,一颗树,一个人。

    只是有的中途就败了,有的艰难存活,有的奋力求生,只求看到更美的风景。

    萧然自幼在孤儿院长大,见过太多悲欢离合,人间惨剧,他本身就是群体中的一份子。

    他经历过,却不代表他能做到淡然处之。

    江左与连西山的拼斗使得渔庄周遭看不到一丝光亮,好在人的视觉在黑暗中久了也就适应了。萧然摸索的前进,翻过几道木梁碎砖架起的栏杆,从缝隙中小心穿过,缓缓向李佩余声音方位前进。哭泣的声音逐渐清晰。萧然也看到了不想看的画面,李叔双手向前似要推开什么,口溢鲜血趴倒在地,一根掉落的圆柱狠狠的压在他身上。萧然记得那个方位不远处是堂屋的入口,入口的右侧摆放一张枣木桌,如今却被几根大腿粗细的梁木交织叠压,借着废墟泄落的月光,萧然在梁木中看到一只略显沧桑的手,无力的垂落着。

    “呜呜……”哭泣哽咽的声音将萧然从情感的悲伤唤回,他连忙向前将走去……

    几经努力,萧然将木梁终于搬开个小缺口,被李婶塞入木桌下的李佩余猛地抱住萧然,大声放哭起来。

    萧然沉默的听着耳边的哭诉,右手轻拍前者后背安慰,余光扫视是否受伤。

    待李佩余情绪稳定后,萧然用手背擦掉她的眼泪,看着这个惨遭变故,心怀善良的小妹缓缓道:“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你还有哥哥。”

    “我没有哥哥啊,我父亲母亲就我一个女儿,我以后没家了……”李佩余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萧然一把握住她抹眼泪的手,眼神坚定毅然道:“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我小妹。李叔和李婶都在,他们作证,以后我来保护你。”

    做出的决定并不是萧然冲动为之。

    人,生下来就是孤独的。

    无论是父母还是配偶儿女,都无法长久的陪伴。即使被岁月沧桑练就一颗强大的心脏,可也会在某一个刹那瞬间破防!深夜中面对空旷的房间,白炽灯下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所以人是群体动物,不仅仅是社交,还有更多是来自自身情感需要。

    而萧然,他是个人,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他需要朋友,他需要家人,他需要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不想让自己活成局外人!

    他在恐惧……

    “以后我就是你大哥。”

    李佩余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灰土的青年,他神色坚定眼神却十分的柔和。她张了张嘴,青年眼神随即一动,无声的紧张。

    哑然无声。

    她又张了张嘴,略带哭腔不甚清晰的声音得到了欣喜的回应!

    李佩余再次流泪,放声大哭。

    上一秒,她失去了家人。

    这一秒,她得到了家人。

    她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外面的战斗仍在继续。

    风无形,云无相,水无常。

    一旦风有了形,那便有了巨大的破坏力!

    连西山放弃了【望月剑歌】的无双剑式,变招成自己独创的武道绝学【风狮怒】。

    他创造这一式绝学,融合的便是风的迅捷和暴虐,足够快的速度以及足够快的力量。

    凭借着【风狮怒】这一自创绝学,败尽了无数江南武林的高手,也凭借着这一招压服了江南十八水寨豪杰,坐稳了第一把交椅。

    可惜,一个境界和一个境界的沟壑实在是天地的区别!

    更何况江左比连西山高出两个大境界。

    江左的刀势直接将连西山的飓风生生劈散!

    刀锋直迎连西山的胸膛而去,可对方奇怪的是不退反进,神色不见丝毫慌乱恐惧,在二人咫尺之间连西山手上倏然多出一物,直迎江左的刀锋而去。

    后者定睛一看,乃是一普通黑色竹简,通透光滑的竹面略带些斑点,不知是岁月所侵蚀还是本身如此。

    自信淡然的江左却是色变,猛地刀身化劈为拍,狠狠地轰击在连西山胸膛,之后旋刀飞起直扑竹简。连西山受此重创如遭雷击,口吐鲜血,巨大的力道透背而出,后背衣物化为乌有!腿脚疲软连连后退数步,勉力支撑,望着江左飞跃抢夺竹简,嘴角勾起的得意怎么也掩盖不了自身的虚弱。

    “噗!”

    血雾喷出,一人倒地,一人站立。

    连西山双眼圆睁倒地不起,脖颈处刺目的血色缓缓流入黑暗。

    江左以刀撑地,胸前密密麻麻插满了牛毛细针,神色难看到极点。

    他行走江湖靠的就三样:后台,手中的刀,以及行事谨慎。

    幼时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讲起江湖上的故事,人心险恶,各种阴险诡谲的手段,令他感叹之余还养就了做事都留后手的习惯。

    方才他旋刀飞起除了护卫自身安全,还暗自用了魔教秘技【无声刀术】,化刀劲于无形,散气为针,隐孔而入,崩裂周身经脉大穴。

    这是魔教影卫用于暗杀探查情报的招牌秘技,江左若不是贵为魔教右护法,也是无法阅览修习。

    可终究还是中了招!

    思之恼怒。

    江左看着早已死去的连西山,欲抽刀将其碎尸,可还未动便感到双眼发黑,全身气血翻涌,身体经脉各处大穴犹如针刺。心知定是牛毛细针已入身体经脉各处,顿时不敢轻举妄动,立即盘膝坐下开始运功试图将其细针逼出。方才抢夺的竹简和平日里视若生命的佩刀,此刻如垃圾般随意丢落在身旁。

    他处处小心,也预料到了竹简内或许会藏有暗器,却未料到连西山在竹简内所置放的暗器,竟然是千机城左家的“神佛落”!

    神州江湖有二城一阁,是黑白两道比较特殊的存在。

    川南千机城左家,机关暗器之术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天机阁,无人知晓其居所,神秘异常,但对天下各方势力知之甚详!将天下英豪以三榜概之,挑动江湖人的虚荣名利,为一排名生死约斗,拔刀相向。故也有人隐晦的猜测,天机阁或许是朝廷故意分化江湖势力,所塑造而出的江湖势力,意图更好的掌控统治。

    西北柳王城,原本只是大梁的一座边城重镇,可由于二十年前有一人北上大漠,从此那里就成了北魏的铜墙铁壁,西梁与北魏两座江湖的禁地之一。

    不过天机阁虚无缥缈,江湖人士除了在三榜变化时会有偶尔接触,基本得不到其他消息。而西北柳王城,地处遥远苦寒,又是兵家必争之地,若不是热血报国之士,一般江湖人大多不愿前往。唯独川南千机城左家,时而会有子弟游历江湖,既是结交朋友又是谈生意。只是千机城的暗器除了左家子弟自身使用的暗器,大多是不喂毒。为的就是避免被居心叵测之人栽赃嫁祸,徒遭仇怨!左家子弟自身使用的喂毒暗器,都携带了相对应的解药,且每次使用过后都会将其一一回收。

    却不知连西山从左家何人手中得到了这枚喂了毒的“神仙落”,若是其他的暗器,江左自问即使慌乱但也能躲的过去。唯独这“神仙落”不行,毕竟它顶的招牌是千机城第四,所携带的特点就是一个“快”!

    一旦击发,避无可避,只能硬刚。

    可“神仙落”的牛毛细针偏偏专破护体罡气,金钟罩,横练十三太保一类的护体硬功,为此那些大和尚看向左家的眼神颇为不善。故牛毛细针一刺入右护法体内,便随着气血激荡游遍体内各处经脉!也幸好“神仙落”只是为了破护体罡气研发而来的,若是换成佛怒火莲一类的火药暗器,地上现在就是两具尸体了。

    “哐!”

    一扇破旧的木门突兀倒地,砸起大片灰尘,两个人影互相搀扶的从窟窿中爬出,掩着口鼻衣袖挥舞着弥漫在四周的尘土。二人的动静和间断性咳嗽,引得一直凝神运功逼毒的江某人心神紧张!方才细针进入经脉,毒素暴烈非常,一时心急忘了这废墟下还有存活的老鼠。如今他运功逼毒正是关键时刻,无法行动。对方若是趁此不轨,今夜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不过江左身为魔教的右护法,在江湖上摸打滚爬多年,早已练就深不可测的城府。如今不知晓对方是会进行试探虚实,还是畏惧自己落荒而逃,且安坐钓鱼台,伺机而动为上策。

    “啊!”一声尖叫,高分贝的喊叫险些让江左乱了气息!他怒恼不已,要不是不能动弹他非掌毙了这个大呼小叫的女娃。

    “萧大哥,他,他……”

    黑暗中难识方向,李佩余一脚踩在连西山的尸体上立足不稳,若不是萧然眼疾手快,定然和这死人来个亲密接触。

    “死了,应该是他杀的。”

    萧然挠了挠有些发麻的耳朵,指向前方不远处正闭目运功的江左说道。

    “萧大哥,你,你怎么知道?”

    李佩余只觉得双腿发软,她虽然也算是胆大的,但父母方才双逝,心神未定又遇上横尸,没晕过去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萧然拍了拍躲在后面鹌鹑似的李佩余说道:“方才我一直在下面听他们谈话,李叔李婶的死就是他们拼斗导致房屋毁坏,木柱砸落才出的事故!这人明显是被人一刀封喉,而那个人,你看到他身前的那把刀了没,这答案不就很明显了。”

    “什么!我爹和我娘就是他们害死的?王八蛋,王八蛋!”

    李佩余惊怒之下,已然忘记了方才被尸体吓个半死,愤怒上前对这连西山的尸体各种踹踢拳砸,发泄着心中的愤怒悲伤。在道德君子看来,李佩余这般做法颇有些过分,毕竟平常百姓都讲究个死者为尊,人一旦死去,以往的仇怨便不在计较,甚至还给对方个体面,上香跪拜。可面对造就李佩余父母双亡的罪魁祸首,萧然若不是忌惮前方不知生死的江左,说不得也上去将连西山大卸八块,慰籍下自我情绪。

    “王八蛋,王八蛋……你还我爹娘,呜呜……还我爹娘,王八蛋!”

    萧然任由李佩余发泄着情绪,忧郁阴积之气长久藏于心胸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虽然不知这个世界的人的体质,是否和故乡有着特殊区别,但药理养生总是不会错的。

    “呵呵,没想到你们这两只小老鼠命还挺大的!居然没被倒塌的木柱砸死。”

    萧然微微皱眉,对方沙哑的声音好似沙砾摩擦,令人极度不适,更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是对方看人的目光,阴沉又淡漠,在对方眼中他与李佩余似乎只是两件随意摆放的物品,浑然不是看待人的目光。

    “王八蛋!”

    江左的出声成功吸引了李佩余的仇恨。

    李佩余环顾四周抄起身边掉落的一根胳膊粗细的残木便向江左奔去。

    却有一人迅速将她拦下,按在身后。

    “萧大哥,他害死了我爹和我娘!你放开我,我要报仇!”

    李佩余虽有些力气,可面对萧然也只能挣扎。

    “别急,这个人很危险!”

    萧然神色郑重的看着李佩余。

    李佩余呆愣了一下,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对周围失去了观察能力,如今被萧然一提醒,顿时发现盘坐在地的江左的确有些古怪。

    对方浑身胸腹布满了细针,裸露的皮肤一片殷红,脸色苍白看似虚弱却气定神闲。面对自己刚才的暴怒始终淡然处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不知该说是麻木不仁还是冷血无情。丝毫不在乎自己有要杀害他的倾向!尤其是对方的眼神和姿态像极了戏楼内富家老爷公子看戏的姿态,台上人若是表演精彩,散漫的拍掌丢上几块碎银。尤其是适才萧大哥阻止自己后,她似乎还看到对方貌似感到有些失望。

    是别有企图?还是玩物没了表演欲望,让他感到无趣?

    “干嘛拦着她,我害死她父母,毁了你们的房屋,你们不恨我吗?”

    见李佩余冷静了下来,萧然转过身,望着江左沉默不语。

    风,微凉。

    夜,依然寂静。

    墨色中虫儿缓缓再度奏鸣,冷白色的银辉洒落江河天地,三个长短不一的斜影映落在废墟上。

    “为什么不说话?”

    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萧然的沉默似乎让他有些不耐。

    “你受伤了。”

    “显而易见。”

    “你伤的很重。”

    “是的,所以你们要不要趁机取我性命。”

    一声轻笑过后,场面再度恢复如初,唯有满腹仇恨的李佩余又举起了她的凶器,只是萧然的举手让她再度作罢。

    “你很危险,我不敢赌。”

    “若我孤身一人,定然为李叔李婶报仇,你我二人今夜必然有一人身死,但现在不行,我有妹妹要照顾。”

    “妹妹啊,是她吗?”

    “是的。”

    “挺漂亮的,卖到青楼是个好价钱。”那人轻笑一声,“或许你可以试试,毕竟杀我的机会不多,如今我重伤,对于你们来说这种机会很难得。”

    “的确。”萧然微微颔首,似乎也赞同对方的说法,“可是只要我们活着,总会有机会的。”

    那人下巴微抬,冰块上多了一丝惊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看的倒是通透!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这句话,但却没有几个去真正这样的做。”

    “只是,你愿意等,她未必愿意等。”

    对方忽然望向李佩余,萧然见状连忙将李佩余藏在身后,沉声道:“有我在,我不会让她鲁莽行事。”

    “本座仇家满天下,你们若是要杀我,恐怕要尽快。不然那天被人捷足先登休怪本座勿言之不预!”

    “多谢告知,我相信这天不会太久。”

    “哈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坐井之蛙怎知四海。你们未免过于高估自己,也太过小瞧本座。本座观你们兄妹二人,脚步虚浮,气息错乱,没有丝毫修为在身。尤其是你,气血虚浮,双颊深陷,眼瞳血丝隐现,恐早已重疾在身不自知,说不得那日就暴病而亡了!还妄想取本座性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萧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骗你的,你也信?”

    姑娘的紧张和担心,萧然都看在眼里,胸膛微暖。

    然而,萧然内心对江左危险程度再次拔高!

    他不是小说中的魂穿,而是步入神秘的山洞后昏迷。醒来便来到这个世界,那个山洞或许类似空间虫洞之类的存在。重要的是他这具身体来自21世纪,而21世纪生活的人普遍是微生物细菌携带者,放在这个世界里恐怕呼出的废气都带有毒素。堪比行走的天灾人祸,可奇怪的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差不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渔庄也并未发生瘟疫。这是什么原因?不过在江左这种武道高手眼中是绝症将死之人,似乎也没错,若不是各种抗生素,疫苗,21世纪的新生儿能不能存活都得带个问号?

    “我骗人,呵呵。”江左嗤笑一声,“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值得我好骗?”

    “因为现在我们两兄妹随时可能要你性命,你不把我们唬住,怎好安心疗伤。”

    “既然如此,何不现在动手?”

    萧然望着闭目疗伤的江左,眉头皱起。

    几番交锋下来,他也摸不准对方是真的重伤垂死,还是留有余力反击。

    前者还好。

    若是后者,拼死一击未必不能造成摧毁渔庄的攻击力。

    知己知彼,百战百殆。

    若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江湖人了解的够深,也不至于如此被动,终究是输在信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