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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高中时光

    自打被帅老师训斥之后,大家果然都“收了收心”,因此早读“迟到”的同学除我之外几乎屈指可数,大家上课的精神面貌也振奋了许多,回答问题的思路也都很对路数。我一直认为教学两方就像坐跷跷板一样,是老师和同学间的正和博弈。引导这种平衡是教师的责任,因而往往是学生学到了,老师们下课时的心情也会很好,反之亦然。

    这一天,帅老师就是带着这种满意情绪下课的。我把课本合上,目送帅老师离开教室后朝着走廊另一头的理A班走去,漫不经心的对同桌子衿说,“帅老师看起来今天心情很好啊。”她仍旧在笔记本中记录着知识点。

    “你自己心情也很不错呀。”子衿抬头朝我看了一眼,笑了笑,接着在本子上奋笔疾书,我瞅了一眼,又是她那种一丝不苟的记笔记方式,整洁的就像是刻意誊写过。

    “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好,大家的心情也就都好了起来,前几天的沙尘暴吹得人太烦了。”

    说罢,我顺着撒在课桌上的阳光望向窗外,窗外万里无云,耀眼的阳光甚至有点让我看不清子衿的脸。

    我们俩的座位靠着墙和窗,她在窗户那一次,我挨着课桌间的过道,她站起来要出去时我起身把她让了出去。只不过伸个懒腰的功夫,教室里开始热闹了起来,果然班主任的课一结束,大家就放了羊。值日生奋力的擦掉黑板上一行行长长的英文长难句,以及夹杂在行与行之间的句子分析。当黑板左面的主句被擦的差不多时,子衿也过去帮忙擦黑板右面的从句。她左手按在身旁保持平衡,黑板擦随着她修长的右臂舞了起来。

    我想,她擦掉的粉末大概还是固体的时间。

    尽管已是高中生,大家似乎仍旧喜欢像在小学时一样,喜欢在下课时呆在走廊而不是教室里。也可能只是因为教室太闷了,虽然窗户都是敞开着的。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出神,享受着山城半上午清新的空气,看着对面教学楼里像我一样靠着栏杆,或在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男女同学们。

    吵吵闹闹的课间,这番光景似乎一成不变。

    大约是上课铃声,也就是维瓦尔第的《四季》春响起前的一两分钟,我感到背后有人轻轻的拍了我一下,回头看到的是一张有着一双美眸的笑脸,她着急的塞给我一本《古代汉语词典》,说:“帮我把这本词典还给子衿吧,谢谢你。”

    我认识她,她与我和子衿在高一时就在一个班。高二分班后到了我们隔壁的隔壁班——理科A班。下课时只需要站在我们班门口,就经常可以在几步远的地方看到她,还有她们班上的男女同学们。

    高一时她和子衿是同桌,就坐在我前面两桌的位置。每次在课间闲聊或是上下学路上遇到她时,她都带着一种我称之为“塑料式”的标准微笑回应我,不过我并不觉得她是一个喜欢敷衍的人,反倒觉得她的一言一行甚至那微笑都很得体。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从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和谁生过气红过脸,学习成绩既好又稳定。因此我曾得出过一个判断:在任何情况、任何条件下,她对人都是这种相当得体的态度。这种女孩就算是犯下弥天大错,老师们也不会冲她发一点脾气。

    子衿曾夸她是个淑女。不过我还要再加上一个形容词——聪明,她是一个聪明的淑女。

    她给我留下聪明这一印象的是高二开学没多久的一天。我们两个班——文A班和理A班共同的语文老师,公才老师认为文科和理科学生虽然分科了,但有必要保持大家的交流和沟通,通过两个班交流的方式最终达到共同进步的效果。因此,他决定拿出一个第二节晚自习的时间专门给大家讨论学习心得。主题是从本学期将要学习的课文中挑出你最喜欢、最期待的一篇,并阐明理由,或是谈一谈你的读书心得等开放性话题。

    那一天活动课时我像往常一样做了50个引体向上,跑了5公里,洗澡之后就匆匆回到了教室,整理自己的发言稿。语文必修三上的那些课文我都很喜欢,但由于开学前的暑假我刚好读完了《红楼梦》,而且读的还很痴迷,痴迷到竟然把J.K罗琳最新作——哈利·波特系列的完结篇《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都丢到了一边。晴雯和黛玉的死比斯内普教授和邓布利多教授的死更令我心碎,因此我选的是《林黛玉进贾府》这一篇。

    “准备的怎么样?”子衿问我,我摇摇头。自认为准备的还算充分,可当看到两个班的同学乌泱泱的把理A班的教室都快要塞满时,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公才老师来的时候,子衿挤在她的课桌前两人低声的说话,不时的用英气的目光在教室另一边找到我后似乎在说让我加油,好好表现。

    带着子衿的鼓励,我深呼好几口气,想象着自己是在跑5公里,上讲台也不过是做几组引体向上而已,熙熙攘攘的声音也逐渐被我抛到了脑后。不过公才老师简短的开场白后,仍旧没有勇气第一个举手。我从来不爱表现自己,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当仁不让、首当其冲等等这样的词几乎从来和我没有关联。我瞅了眼她和子衿,她俩都低头不语。

    “都没有准备好?”

    问题很犀利,公才老师的声音却很慈善。

    这时理A班的语文课代表站了出来,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我想,在理科班当语文课代表就如同在文科班当数学课代表一样,都是学贯文理的学霸,他确实也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这一点。

    这位同学皮肤黑黑的,长的很高壮。他登上讲台后便侃侃而谈,声音粗壮浑厚,讲的是李白的《蜀道难》。能听的出来这位同学做了很多功课,从创作背景到诗歌结构、韵律、感情,以及历来各家的赏析,短短5分钟似乎把《蜀道难》所蕴含的万千种情思解压缩出来,然后再压缩进大家的头脑之中。

    他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回到座位,公才老师给出了很高的赞扬。

    “你好好准备,到时候这一课你来给大家讲!”

    他摆了摆手,在黑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谦虚的笑容。

    接着,公才老师的目光扫视整个教室,眼里满是期待。

    “继续下一个,谁来?”

    我又瞅了一眼子衿,发现她们两个在低头看书和笔记本,似乎是在做准备。我猜她们心里想的大致和我差不多,应该是既希望被叫到,又担心自己说不好,所以只能假借低头翻书来掩饰。

    “理A班开了个好头,文A班你们可不能落后啊。”

    我忘记了当时我们班的课代表是谁,只记得在一片哄闹声中一个和班上男生们玩的来,但平常又不怎么认真学习的家伙慢吞吞地从人群中挤上了讲台。

    “我大抵不是学习这块料”,这句话是有一次上语文课时这家伙模仿鲁迅风格造句时造出的经典名句。像这样的经典名言他还创造了很多。此君能言善辩,高一时曾经参加过学校组织的辩论赛,竟然还得过优秀辩手。与我们印象中儒雅睿智、风度翩翩的辩手形象不相匹配的除了垫底的学习成绩外,还有那似大猩猩般的身材,实在令人难以把他的形象和辩手相提并论。

    他才刚走上讲台,底下已经笑成了一片。

    “你大抵是说不出来!”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阵笑声,不过这家伙不为所动,一本正色的摊开手中的课本,说:“我喜欢《寡人之于国也》这篇课文,因为我觉得我是个寡人。”

    在我的家乡话中,用“寡”这个字来形容一个人的话绝对不是褒义。因此,一时间教室里的笑声、拍桌子声和跺脚声不绝于耳。我听到她们俩以及其他女生们都笑了出来,笑声有点像女生看综艺节目时流露出的那种。

    “你是真的寡!”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把这眼前的搞笑氛围蔓延开来。最后公才老师笑了,他自己也笑了。我没怎么笑,因为他后边的话让我很赞赏他的幽默。

    “我说的寡人就是课本里的意思,你们别想歪了。当我站在君王的角度看,我就是寡人。我非常赞同孟子‘仁政、保民而王的主张’。”

    啧啧啧,真是一位脑回路令人感到惊奇的辩手。

    但是接下来他就有点语焉不详,东拉西扯,让人摸不清头脑,偶尔能蹦出一两句搞笑的话引得哄堂大笑。总之,让人记住的大概只有这家伙匪夷所思的、自嘲式的幽默。

    不过,公才老师仍旧给予了他肯定,然后继续转向大家,课堂又陷入了一片沉静,直到公才老师朝她们那边说:“子衿,你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