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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大错觉

    和张蕾第一次在学校操场并肩跑步是在3月底4月初的样子。

    在那一两周前,天气日渐回暖的山城下了一场雪,来了一场典型的倒春寒。地理老师当时还专门拿出半节课来为我们复习冷暖锋过境后天气变化的知识点。

    雪融化之后又下了两场微冷的春雨,之后天气便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尤其是清明节后望去满眼都是一片翠绿的枝叶和盛开的春花。活动课时来操场运动、散步遛弯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仅“篮球爱好者”们越聚越多,喜欢其他运动的同学们也都找到了各自的角落。我小心翼翼的在跑步道上的人群中辗转腾挪,直到有一天我敏锐的在几个女生中间发现了张蕾,她们走一会跑一会,和我同向而行。当在100米赛道起始的附近相遇时,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冲她挥了挥手。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跑了多久了?”

    我还算自然的向她和她的同伴们问道。

    “刚来,才断断续续跑了两三圈。”

    我们很默契的停下奔跑,走在笔直的百米赛道上,她的几位女伴转头笑着和我们说她们要练一下百米冲刺问我们参加不参加。我说行啊,你们先跑,让你们50米。她们嫣然一笑,丢下一句“那可是你说的,输了的请喝维尔康。”便仍旧以慢跑的速度跑向赛道的那一头。

    “以前很少见你来操场运动啊。”

    “嗯,这几天天气好了起来,就想来跑跑步。”

    我在想我要是有“优秀辩手”那样的能言善辩就好了。好在正当我不知道该和她聊些什么内容时,她主动和我说起了跑步的事。

    “你还是经常在操场跑步。”

    她说的很得体,因为我知道我在大家心中大抵也是个怪人。

    “嗯,几乎天天都来。”

    “坚持的真好。”

    “也不算坚持,形成习惯了,不跑反而难受。”

    “我就不行,经常跑几天就觉得很累,然后就找借口不跑了。”

    “跑跑停停据说也很科学,能让肌肉充分休息,使下次的运动表现更好。”

    “哈哈,这个借口很好,下次想偷懒就用这个。”

    那一刻我发现她的眼睛也会笑。

    后来我们决定为了不输的太难看就也跑了起来,只是维尔康最后还是由我请了。

    往后一两周,我们又一起跑了三四次的样子,逐渐找到了一些比起之前还算有营养的共同话题。从跑步聊到听歌,又从电影聊到小说,甚至还有英语语法和三角函数。她说话时始终不愠不火,总是恰到好处,总是能替人着想,也总能想到新的话题,尽管新的话题也总是被我聊几句就又仿佛回到了原点,但即便如此,我们却总是还又能找到新的话题。每次遇到她的女同学们时,她都会大方的同她们打招呼,就像她那天在百米赛道附近同我打招呼时一样,除了脚步没有为她们停下,除了操场边上的海棠树和玉兰树和初春时相比已纷纷换上了秀美翠绿的春装,让人如痴如醉。

    那几周里,时常能在操场入口看到她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在落着玉兰和海棠花的塑胶跑道上向我挥手走来,我们一起并肩跑步,有时只在走路休息时才说上一会话。有一天,我发现和张蕾跑步时明明运动量不大,却有种比平时还要心跳和气喘的感觉。

    再后来,我注意到她有一周多没有来,有一天碰到她的女伴们,她们笑着问我今天比不比了,我说好啊,然后和她们一起跑到终点。到终点后我似乎有一种失落感,而且在回去时经过她们班看到她的侧脸后,这种失落感就更强了。

    终于,有一天我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后变得相当的心浮气躁。我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这样子,就翘了第二自习的课回到操场又跑了好久,一直在山城暖暖的春风中跑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书包也没拿就径直回了家。到家后一声不响的吃完了晚饭,一直到睡觉之前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爱情。

    往后的几天里,上课、自习、运动,看着山城一片春意盎然,和周围的同学嘻嘻哈哈。那些之前就解不开的数学大题仍旧解不开,完形填空选错的that和which仍旧选错,一切又仿佛又回到了往常的样子。

    直到那次课间操。

    当《时代在召唤》的广播响起在漾泉一中的校园,我们晒着太阳懒洋洋的舞动着胳膊和腿,似乎谁都不太愿意把动作做标准些,和操场主席台上领操的舞蹈队校花姑娘标准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看你们胳膊伸也伸不直,手是拍不响,腿也踢不起来,跳的和老太太扭秧歌一样。本来做广播操是让你们精神精神的,你们这跳的简直要把人催眠。”,帅老师曾经这么批评我们。但他现在似乎深谙庄子之道,已然哀莫大于心死了,在队列最后面和旁班的班主任聊着天。

    我深深的佩服帅老师太有先见之明了,就在这样一个春风和煦、阳光灿烂的上午,我明明在和我前边的男生机械地讨论着当时特别流行的电脑游戏《魔兽争霸3》里的英雄技能,但这懒散的广播操的确把我的大脑催眠催的迷迷糊糊,左右不分。

    所以在体转运动时,我转错了方向。

    如果是广播操比赛,我估计会被骂的很惨。但像平日里这样的课间操,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除了张蕾。

    在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就像是两个人在一个互相看不到对方的楼道拐角处迎面撞上一样。

    不过,这个瞬间除了我们两人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在意。

    她们班与我们班的队列位置和我们两个班教室的位置一样,中间隔着一个班的队列。她个子比我略矮一些,我们前后位置相差了可能有4,5排的样子。

    假设在我们转错方向的情况下,我的视野中有x个人,她的视野中有y个人,我们四目相对的概率是(1/x)*(1/y)。粗略的估算下:撇去那些我们视野中太远的同学(因为没办法看到眼睛),这个数值将近有千分之一。

    我呆了一下,继续随着音乐做体转运动。心里盘算着刚刚和前边男生讨论的话题:如果可以,你会选择《魔兽争霸》里哪一位英雄的技能。什么点石成金、群体传送、闪烁、复活术、隐形术等等都是大热门。

    “可惜魔兽里没有读心术。”

    我同前边的男生说。读眼神术也行啊,我想。

    “有啊,有占据,你把一个人占据了,不就知道他想的什么了吗。”

    我无力辩驳,因为反正也不可能存在这种超能力。此刻就算有人能告诉我爱情的意义是什么,我也不会相信的。

    在回教室的路上我跑过去从人群中找到张蕾,鼓起勇气问她今天下午活动课要不要一起跑步,当她说好啊的时候,我如释重负。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这个说法是后来我在大学图书馆里的一本心理学书上看到的。同样也是后来,我才从张爱玲的书里了解到通往女人心灵的捷径从来都不是眼睛。可那一天,我却在她黑色的眼睛里找到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