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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夺命花坛

    夺命花坛

    转眼间到了国庆节。阳光普照,浓烈紫外线打在市勘探所东大门前新摆放上的花坛上,滋润鲜花那娇美绽放的脸庞,清新空气弥合着混合了泥土的花香,吸引来无数前来扎堆观赏的游客。一时间,围观人数猛增,勘探所为防止踩踏事故发生,紧急增派20名保安前去疏导客流。

    只是在这群人流中,却站着一个胖胖的秃顶中年男子。很奇怪,他既不看花坛,也不帮着疏导人流,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眼前的一切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却又好像息息相关。不过不用介绍,大家便已猜出来他就是勘探所负责此次花坛设计的职工王岳林。

    这个花坛他可是花了大功夫的。他想到把篆刻融进花坛设计中。他先让园艺工人搭上五米高、四十米长的铁架子,架子上涂上活好泥土,在泥土里插上发草,形成方正、圆形、椭圆形状不一的篆印轮廓,再在架子旁摆上矢车菊、千日红、紫罗兰各20盆。后来他听取同事夏冰儿的建议,又摆放了10盆夕颜花,夕颜黄昏绽放,这样即使到了晚间,也能让观者看到盛开的花朵,再在第二天将已经凋谢的夕颜及时更换。

    框架搭好了,接下来便是设计篆刻内容了。四十米长的铁架子搭摆出五方篆印样式,每方篆印已用发草打底,如要表现阳文朱印,便在发草上面插上红叶白茅,红叶白茅色红勾勒出字体形状,在深绿色发草衬托下,体现出朱印红字凸出来的特征。如要表现阴文白印,为表现字体凹出的效果,便在一块方正发草上用红叶白茅插满一大块四方平面,这个红面要占据那块发草正中央的大部分,只留个发草边缘。但在插红叶白茅时需空出所刻字体的笔画,这样出来字的效果便是在红印上的白色,也便是阴文白印的效果了。

    方印款式设计好了,选什么字呢?鲁刻想起了一个对子“激愤伟业宏囹圄演易经,受膑驰万马宫刑史记成”,周文王、孙膑、司马迁都是历经磨难方修成正果,只是不知自己能否也有那一天。他把它改成“龙门对”以白印形式表达了出来。而那方朱印上的印文则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王师傅看着那款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如此洒脱的境界他这个凡夫俗子怕只有向往的份儿了。

    有了两方正印,还缺引首章和闲章。鲁刻想用“墨笔金石乃长寿”做引首章,却想换一种设计风格。他让工人在一个插满发草的长方形上均匀涂上了泥土,再在泥上沾上红皮花生,花生码放的位置便形成了隶书体“墨笔金石乃长寿”这几个红字。

    到后来却还剩下些个花生,王师傅不想浪费了,便又在一个小椭圆发草块上用余下的带红皮的花生按同样方式摆成了篆书体“永寿嘉福”两字。作为腰章,取“谦恭求教”之意。《翰林要诀》中曾提到:“繁则减除,疏则补续”,古人为求字形的左右匀称而对原字进行加饰笔画,相对应,有的字为求结构紧凑对笔画进行省减。“福”字便被去掉过左边的衣补旁,在篆体中只呈现出右半边。当然有减就有增,“福”字在汉字词典里有近100种写法,王师傅在这里所用“福”字便是减笔的那种。

    现在就只剩下闲章了,再做文字图样就有些重复了,不如做个钱币印吧,他舍弃了方块发草中间部分只留边缘,在镂空处再用发草做出了一个古代钱币形状的造型。钱币上窄下宽,头上有个小头,下面中部有个开岔口。中间有道明显的分界线,左半边刻着篆体的“康”字,右边是篆体的“乐”字,这个形状活像可以被拎起来的铜铃铛。

    所谓“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王师傅想,没想到自己还没到七十岁,便能设计出这么有创意又合乎规范的作品了。而这一系列作品从构思、布置连同具体操作,王师傅都亲力亲为,没有丝毫马虎懈怠。他只相信自己,每次工人干活他都前来监工。三个月下来,他马不停蹄地忙着。

    而从今天围观群众反映来看,王师傅的辛苦没有白费,大家又是拥挤着照相,生怕少照个镜头似的;又是在互相询问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那方印又做何解啊;还有的人甚至坐着轮椅,让人推着也要往里挤,就为看一眼他的作品。

    此时有一个年轻短发女子从人群里挤出来,直奔王师傅,王师傅一看笑道:“冰儿你也来啦?正好,帮我看看这个花坛怎么样啊?”那女子笑笑:“这还用说吗?大家的反映不是已经说明一切了吗?”王师傅倒有些不好意思:“哪里,这还要多谢你提议的夕颜花呢,让晚间来参观花坛的人借着灯光一看,真是美极了。只是冰儿,你又是怎么想到要用夕颜花的呢?”

    那位叫冰儿的姑娘自然就是本书的女主人公“我”了。此时我被问道,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想起多日前那次外省出差,在执行勘探时所遇种种事端,真是又难过又心酸,百感交集下,只说:“啊,我也是出差时看到湖边种着夕颜花,觉得好看就记下了,能帮到您我真的很高兴——”

    这时,他突然看见有一个年轻摄影师在给花坛拍照,便带着我好奇地走了上去,想看看他都拍了些什么。

    那个摄影师也不藏私,爽快地给他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并说他都来这里好几天了,花坛里外地拍了不少东西,可就是效果不理想。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的装备已经够好的了。

    王师傅听后笑笑说:“师傅你拍不好可能不是因为你的技术也不是你的装备,而是你的意识。”

    那人听了有些诧异,下意识重复道:“意识?什么意识?”王师傅指了指近处的石碑、石雕说道:“你看,你现在站在这里拍出的照片,和你站在那里拍出的照片是不同的吧?”说着又指了指远方高耸的正觉寺。

    摄影师眨了眨眼睛,心想选的景色不同,拍出来的相片自然不同,你这不是废话吗?

    王师傅却不紧不慢继续道:“你知道是不同的,但这里面的不同难道就只是肉眼看到的不同吗?当然不是了,就算是同一个物体、同一处景点,拍摄人的位置、心情、感受不同,拍摄出的效果也会不同。就像你上午拍的和下午拍的肯定不同,你今天拍的和你十年后拍的,即便是同一处景致,也会不同,这就是你作为拍摄者人生阅历不同而影响到你拍摄的照片也必然不同。”

    那人好像有点听傻了,作为摄像师他可能从未想过这些。我在旁边也傻了,怎么也没想到王师傅对摄影也会有这么深的体悟。

    只听王师傅继续道:“所以,我们拍的每张照片都不只是内容本身,更掺加进了拍摄者自身的人文情怀。就如很多摄影者都觉得拍人比拍景难,能否拍好动态人物是衡量一名专业摄影师好坏一条重要标准。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这是因为拍动态人物就要很活了。你要考虑人物表情、动作、心情乃至性格,都做到完美是很困难的。

    你自己拍照也是一样,如果你只是想着怎么取景、如何运用技巧,而不顾及被拍照物体、景致所体现的内涵,不用一颗情怀之心细心体会拍摄对象,那么再好的相机、高超技巧也难把它的魂拍出来。你看,就像你眼前的石碑,它看起来是死的,但细细品味一下,它难道真是没有生命的吗?”

    那个摄影师仿佛明白了点什么,想了想说:“我以前只听老师讲过摄影最佳时间段是早上和晚上,但今天听您这一说,摄影除了要把握住时间,更要投入自己的心情和思考进去。老先生,谢谢您,晚辈受教了。”

    王师傅也笑着回道“客气了。”,便带着我往回走。我有些诧异地问他:“王师傅,真想不到您对摄影也这么了解。”他笑道:“哪里啊,我并不懂摄影,更不会什么高智能单反相机那些高深技术。但艺术都是相通的,也可以互相借鉴,我认为拍摄石刻与制作石刻本身都是要投入创作者的感情进去的。而篆刻——”

    可谁知就在说话这当间儿,王师傅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继而整张脸都随着变形扭曲,整个人都不自主地俯下身,手捂住胸口,栽倒在夕颜花簇前,像是很痛苦地样子。

    我心里一凛,赶忙上前问询,谁知他竟已抬不起头,只剩下急促的抽搐声。我顿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间,急忙向四周求助。怎料今天观看花坛的人很多,我的呼喊声早已淹没在一阵高过一阵汹涌人潮的声浪里…

    眼看王师傅抽搐声渐变成轻微的喘息声,我更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四顾之下却只有围观的看客,好像没人愿意来帮忙的。

    正当我绝望之时,一个白衣少年推开人群,快速奔到我面前。他先看了看王师傅的情况,一把推开我,后用身体把王师傅和周围人群隔开,并招呼来四周保安说:“你们赶紧用警戒线把王师傅和人群隔离开,他需要清新空气。”

    说完他拿起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在告知对方地点后,挂了电话,转脸问我:“他怎么会突然倒下?”

    我一时竟没反映过来,支吾着。那人急道:“我问你他怎么会这样?是犯病了吗?”我这才有点明白:“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犯病,刚才好好说着话,他突然捂着胸口,就,就这样了——”白衣少年兴许是意识到问我也是浪费时间,转身要走,我急忙拦住他:“飞白,你别走。你走了留我一个人我…害怕。”

    飞白也是无奈,回过头看着我:“冰儿,别怕,我现在必须去把咱们所里领导找来负责这件事,毕竟是在所大门前出的事。一会你——”说着,他轻拍我的肩头:“等救护车来了,你就按刚才对我说的照实对他们讲就行了。”

    我急道:“飞白,我还是害怕。你说王师傅不会死吧?”

    飞白有些无奈地说:“要是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就要报警了。”

    我一听更害怕了:“报警?那我会不会成了嫌疑人了?”

    飞白像是已没工夫听我再絮叨了,已经三步并两步去找领导了。

    只剩下我颓然地蹲坐在王师傅身边…

    那位白衣少年叫飞白,平时和我交好的同事,中午来找我吃饭。今天要不是他,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办。不大一会儿,救护车开来了,把面无血色的王师傅抬走了。

    所里领导也赶了过来,向我询问了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把当时情况原原本本向领导说了。

    所长和副所长商量:“这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倒下?不知有没有什么病?要不要报警?

    正在两人犹豫不决时,飞白上前说:“领导们别着急,我看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问问王师傅的家人他有没有什么疾病,毕竟年岁大了嘛。如果没有再报警也不迟。”

    所长听后点了点头说:“还是飞白考虑得周全,”转身向我:“你,夏冰儿,要是真报了警,你还得协助警方调查。”

    报警是必须的了,因为王师傅没有被抢救过来,不幸去世了。他的家属也坚称他平时身体一直健康,没什么疾病。

    我很悲痛,致使警方来调查问询我时,我竟说不出什么,只重复那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一个人,前一秒钟还和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就突然倒下了,毫无预兆,如此离奇得令人费解。

    警察看我实在说不出什么,就离开了。我知道这事肯定没完,只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才知死因为何。

    可我的情绪却难以平复,我与王师傅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相处甚好,我早把他当成我的良师益友。他突然以这种方式猝然离世,还就在我面前,这让我如何自处?

    所幸此时还有飞白在我身边。现在又是他在安慰我:“人都不在了,也不是你的错,你别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