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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宴请贾琏

    贾琏夫妻在榻上说了会子话,看着明艳动人的王熙凤,贾琏喉结滚动,眼神火热,有些按耐不住……

    “奶奶,大太太唤您……二爷这还没入夜,怎生好又胡闹起来,让院里的人瞧见,又不知传出什么怪话来。”

    平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就看到榻上的两人已衣衫半解,交颈而卧,耳鬓厮磨,只怕自己再迟来一会儿,怕是已经入巷登科了。

    “平儿,你家二奶奶平日操劳,我替她按按,松快一下筋骨罢了。

    “好个不知羞的主子爷。”

    平儿轻啐了一口,“我倒是头回儿见,按跷把手伸进肚兜子里按的,也不知二爷请的甚么好师傅教的。”

    “我这法子你二奶奶倒是受用的很,要不姑娘赶明也试试……”

    王熙凤匆匆推开贾琏滚烫的大手,从榻上起身,对着梳妆台上的红木镶贝的西洋镜,整理起头上散乱的青丝和金钗,拴紧了柳腰间的大红汗巾子,媚眼含情,粉颊上带着缕缕春色,轻声啐了一口。

    “好个下流胚子,也不知在哪个妖精处学的下作娼妇手段,倒用在我身上,等我从大太太那回来,有你的好等着。”

    说罢,又看向平儿。

    “小浪蹄子,不是说大太太招我去,还有闲情和你家二爷在这勾搭,还不去箱子里取我那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来。”

    这话明里是训斥平儿,暗里却是直指贾琏。

    平儿心知肚明,这是奶奶又拿自己作筏子敲打二爷,转身掀开了门口的大红撒花软帘子,吩咐打帘子的小丫鬟去打盆水送进屋里,就去取披风去了。

    “这几日我夫妻二人倒成了香饽饽,这个来请,那个来招的。”

    琏二爷也不起身,就在榻上看着王熙凤梳妆描眉。

    “你只当是甚么好事不成,这会子上赶来找的,存着甚么心思,二爷你速来自诩精明,难道还瞧不出来?”

    “大太太当家万事不理,好似庙里的泥塑木雕,只盯着功德箱里的香油钱,如今打发人来……”

    王熙凤也不回头,描眉的纤手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

    “倒不知道这两府里,有多少狼儿狗儿盯着,想从我这叼走几块肉去。”

    “你是说?”

    贾琏沉思了一会儿,“蓉儿今儿邀我,也是为了打秋风?”

    “这倒不太像,东府那边正经的主子又不多,虽说珍大哥那头对蓉哥儿有些严苛,可府里的月例年例又何曾少了他去,蓉哥儿平日里又没什么花销,倒不像某人,银子山了海了也不知落到那个狐狸窝里去了?”

    贾琏听到后面有些心虚,从榻上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去蓉儿那,你也别让大太太久等。”

    ……

    金乌西落,玉兔初升,不知不觉已到申时末,院落沉浸在溶溶澹澹的夜雾之中。

    乌桂前面领着贾琏,一路朝着贾蓉院中走来。

    贾蓉一身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早就候在了院门前,听到靴子落在青石上的脆响,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小厮后面跟着的人,端的是好样貌,唇红齿白,面冠白玉,特别一双桃花眼,煞是勾人。

    “见过琏二叔。”

    贾蓉才躬身,就被贾琏抢步给拦住。

    “蓉儿,你我叔侄何必多礼。来前你二婶婶还托我问你,也不知伤可好些了?”

    贾蓉不动声色地挣开贾琏扶着自己小臂的手,笑道:“让琏二叔和二婶婶挂念了,将养了许久,倒是不妨事了,秋寒露重,我今儿做个东道,在丛绿堂略备薄酒,请琏二叔移步叙话。”

    说罢,让乌桂举着灯笼,在头前引路,一行三人一路穿过小径,进入会芳园。

    但见小道两旁黄花满地,白柳横坡,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

    不多时,就看到一间屋子,两株芭蕉分立堂前,匾额上书着“丛绿堂”。

    丛绿堂四面廊角垂下了几道素白锦绣帘帐,两边大梁上挂着联三聚五玻璃彩穗灯,照的里面灯火通明,中间设有桌案,上摆着七八盘珍馐并两壶酒水。

    两人落座,丫鬟端来铜盆,用里面的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净了手,才举著用餐。

    世家大族,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今儿是叔侄夜宴,也就不讲究这些。

    用了两口菜,贾蓉端起桌上的兰纹白玉盏道:“琏二叔,珠大爷丧了还未满百日,因此侄儿准备的素酒,但饮无妨。”

    贾琏自无不可,也饮了一盏。

    “可见是长大了,蓉儿你倒是比以往熨帖多了。”

    贾蓉没让丫鬟在旁侍候着,此时丛绿堂里只有叔侄二人,贾蓉起身为贾琏斟满了酒杯。

    “琏二叔海量,侄儿劳叔叔婶婶挂念,便是这仲秋时节也觉浑身暖热,侄儿无以为报,些许薄酒,再敬琏二叔一杯。”

    “自珠大爷殁了,琏二叔忙里忙外,劳苦功高,侄儿钦佩,先干为敬……”

    两人推杯换盏间,玉兔悄移。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蓉借着灯光瞧见贾琏已经面色泛红,情知到了火候,连忙道:“琏二叔,侄儿恨呐,两月前可是挨了一顿好打,一记窝心脚原算不得什么,回来之后又是一顿板子,只打的我皮开肉绽,骨肉消磨,经月不能落榻。”

    听到这话,贾琏只当蓉哥儿今日请自己喝酒,只是为发泄一下心里不能为外人道的苦闷,也是感同身受,仰头又饮了一杯。

    “唉,蓉儿,咱们府里的规矩便是如此,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别看我已成了家,立了业,我家老爷不还是气不顺,就赏我一顿板子。”

    贾琏心知,等老爷谋划府里公中的谋划破灭,自己办事不利,想来跑不了被老爷一顿好揍。

    “原是我该受的,虽说进那杏雨楼不过是好奇想长长见识,可老爷又怎生知晓我在楼中,偌大的杏雨楼,老爷又是如何寻到我的,难道真是天意如此,还是有人乘机暗算了我?”

    贾蓉说到后面,语调一改之前的委屈,越发有些凝重狠厉,一双沉静如水,不带丝毫情绪的的凤眸盯看着贾琏,只一瞬间好似闪过一丝杀意,这让贾琏后背一凉,反而从熏醉里惊醒了过来。

    再仔细审视眼前的蓉哥儿,面上带着恨意不假,可那股子骇人的杀气倒是不见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贾琏心中惊疑不定。

    “说是天意倒也不错,说是有人暗害也不假,说起来蓉儿你倒是机敏,让下人在楼梯处放风,可偏偏让大老爷的小厮瞧见了……”

    贾琏没道理替宁国府的一个下人隐瞒,竹筒倒豆子地把那日经过跟贾蓉道了一遍。

    “好个狗儿,这府里养的狗如今倒反噬起主人来了……可恨刁奴欺我年幼未壮,恨不能亲手了结了那厮。”

    话音刚落,就看见贾蓉拍案而起,桌上的盘碟砉然,碰撞作响。

    贾琏隐隐感觉今日的宴席从打刚才就不对劲起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白玉杯。

    “蓉儿,我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你琏二婶婶还在屋里等着我呢,改日我做东道请你好好高乐一番。”

    说罢,就起身要走。然而一双手从旁拉扯住他的后衣襟,贾琏一时竟挣脱不得,暗道这厮好大的气力,一回头,就看到贾蓉跪倒在地,仰面看着自己,面露恨意,语带凄切,听得贾琏鼻头一酸。

    “刁奴害我,还请琏二叔替侄儿做主。”

    “蓉哥儿,这可怎么使得。”

    连忙扶起贾蓉,贾琏忖度了一会儿,看着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少年,还是劝慰道:“咱们这样的门第位份,别说是教训一个奴才,便是要了他的狗命,又值当什么?可这奴才毕竟是奉了珍大哥的命令……再说,这到底是你宁国府的事,自有珍大哥做主,虽说两府亲如一家,可让我如何好越俎代庖。”

    贾蓉听着贾琏这一番说辞,面带失落,可心里却早已预见。

    贾琏还以为说动了面前这位侄儿,正准备松口气,却没想到贾蓉突然起身,面露惊喜,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琏二叔说的对,必要取了那厮的狗命方能消我心中块垒……”

    贾琏面带诧异,合着我磨碎嘴皮说了这么会子话,你就听进去这一句?

    “也罢,左右咱贾家祠堂就在左近,劳琏二叔一起来做个见证,有刁奴噬主,父不爱我,索性今儿就去祖宗排位前诉苦,请出祖宗家法。”

    贾琏瞪大了双眼。

    蓉哥儿这是要作大死啊?还要拉上了自己。嗓子发干,声音不觉有些颤抖道:

    “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