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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入彀

    申时末,宁国府仆役群房。

    三两个小厮下人勾肩搭背,竟是吃了酒,跌跌撞撞地过了垂花拱门,朝院里走来。

    “今儿不当值,且去耍两把子解解乏。”

    廊檐下一帮小子借着窗格透出的烛火正下象棋,便打发两个小子去院门把着风。

    倒也不白让他们夜里吹冷风。

    通常手气好的,牌局散之前多少给这两人几个铜板,充作是“差使费”。

    几人吆五喝六进了院里角落一间大屋里,从柜里拿出骰子,支起了牌局。

    府里的主子多是抹骨牌或是叶子牌,仆僮们玩不了这些个文的。单是摇骰子,两个青花大碗把骰子扣在里面,各家轮流坐庄。

    吕瑁坐在屋头炕上,瞧见了那头热闹,便匆匆拆了贾蓉给的其中一吊钱,寻摸了一大把收在钱袋子里,走到那屋门口探头瞧了一阵。

    “我也来凑个热闹……”

    寻着时机凑到人堆里,吕瑁扔出了十来个大子,押了一手。

    “……二三三,小。”

    他没想到,竟是稀里糊涂地押中了。

    “瑁哥儿倒是讨的好头彩。”

    身旁是贾珍的小厮寿儿,兜里仅剩的十五六个铜板都已到了桌面上。

    寿儿脸色涨红,直道晦气。

    瞧了一眼吕瑁面前堆起的铜钱,心痒难耐,说道:“瑁哥儿,借我二十个大子,这把翻本了还你。”

    吕瑁瞧了他一眼,顺手把庄家推过的那堆铜钱挪到寿儿跟前,又从钱袋子摸出几枚铜钱重新下注。

    “瑁哥儿大气……没个眼力见,还不给瑁大爷搬把椅子来。”

    寿儿是家生子,又随侍在老爷身边,在这帮奴仆堆里吃得开,旁边观战的小厮听了赶忙搬了个小杌子。

    “瑁大爷坐……”

    吕瑁也没谦让,顺势坐下。

    “大大大……”

    “二三五,大!”

    几把下来,旁边的寿儿刚借的三十个大子也没攥热乎,不过倒没再朝吕瑁张口借钱,只是在一旁观战。

    吕瑁也是输的多,赢得少,从兜里陆陆续续又掏出二三十枚大钱来。

    看着吕瑁鼓囊囊的钱袋子,寿儿开口道:“你倒是捞着了,一顿板子怕是从蓉大爷那换了不少赏钱……”

    “老爷素来大方,寿哥儿平时得的赏怕是海了去了,还能瞧上我这点子雀食……”

    吕瑁随手又押了把大,悄然试探道:

    “对了,怎么没瞧见喜哥儿,往日里开牌局,倒数他叫嚣的最欢。”

    寿儿紧张着盯着碗里的骰子,倒是比他自己上场尚还紧张几分,嘴里也不紧不慢和吕瑁搭着话茬。

    “跟着老爷蔷二爷去南郊跑马围猎去了,好像还邀了西府的琏二爷,这个时辰差不离也该回了……大大大。”

    碗儿揭开,赫然是“四四六”。

    “庄家”一脸晦气赔了钱。

    换了几把庄之后,等吕瑁坐二回庄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

    “好啊,我远远就望见同福同俸这两小子把着院门,便知竟背着我耍弄起来,爷今儿手气佳,定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喜儿嘴里白话着几句听来的戏曲,卷了帘子进来屋里。

    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是西府琏二爷的小厮兴儿。

    “兴哥儿同来耍耍?”

    兴儿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他本就是照着琏二爷的吩咐特意跟过来的。

    招呼了兴儿,喜儿便急不可耐上了场,从兜里掏出钱来,环顾了一圈。

    “是谁的庄?”

    一抬眼见吕瑁坐当中,喜儿倒是奇了。

    “往日里喊你来耍,你都推脱不上场,今儿倒是马长犄角骡下驹,怪事一桩。”

    吕瑁瞥他一眼,淡淡道:“喜哥儿向来运高,平时我都躲着你呢,毕竟谁的银钱也是大风刮来的?”

    喜儿听了倒是越发受用。

    因着在贾珍面前得宠,便是打牌时,旁人也让他几分,输少赢多,倒养出些子娇纵之气。

    “不来了,不来了……”

    吕瑁作势就要收钱退场,喜儿倒急了,忙拦道:“耍牌有耍牌的规矩,这庄都没满,庄家可不兴退场……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在场的,自然是输了想扳本,赢了想乘胜追击,连跟着起哄。

    “再说了兴哥儿头次来,你也好抹他的面儿。”

    吕瑁迟疑了一会子,装作推脱不过,顺势放下了怀中的铜板,拿起了筛盅。

    “罢了,罢了……那咱耍完着一把?”

    ……

    等月上柳梢,牌局也就散了,下人们各自回房。

    “今儿倒是发了利市,兴儿也就算了,你瞧着输了这么些子面不改色的。倒是没想到吕瑁这厮,平时看着骨子里没肉……也是上场晚了,这哪日得闲了,少不得再刮上一笔。”

    喜儿美滋滋地看着榻上聚拢成堆的铜板,少说也有三百来枚,这里面大半都是从兴儿和吕瑁手里得来的。

    同屋的寿儿嗤笑了一声,眼瞅着喜儿手里的铜子,半是羡艳,半是眼红。

    喜儿进场后,他瞅着空,又向吕瑁借了二十钱,可惜时运不济,输了个精光。

    寿儿不屑道:“这才几个子,今儿蓉大爷可是专门唤他过去,依着哥儿的性子,我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个两三吊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喜儿瞬间觉得面前这些钱不香了,喃喃道:“两吊钱就不少了,你说吕瑁那厮哪里花的了这些子……”

    “花不花那也是人家的,便是压床底数着玩,人也欢喜啊。你还能弄到自己手里头不成,当就你精明,我瞧不出你的成算来?咱屋里头耍牌,你见谁不是输了几十大子就收了手,还能管叫你发了横财。”

    喜儿仔细数完钱归置妥当。

    “屋里不成,难道外头也不成?”

    油灯下,喜儿那双三角眼眯成条细缝,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得了,明儿管赖二爷爷告个假,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也让你瞧弄我喜大爷的手段。”

    ……

    次日,两人径直往赖二处告了假之后

    回到仆役群房,便死磨硬劝拉着吕瑁去到了荣国府角门处,远远就望见有一人等在檐下。

    兴儿瞧见了喜儿身后还跟着寿儿和吕瑁,脸色煞时有些不好看。

    皱着眉头把喜儿拉到墙角,低声质问兴儿道:

    “原是你死乞白赖求着我,我才愿带你去涨涨见识,怎生又多出两人来,你当那是什么地,半掩门子吗?随便什么人拿着钱都好进去?”

    吕瑁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交谈声,心下思量一番,哪里还猜不到这是要去赌坊,连声囔囔道:“我原就不打算来,我家大爷还等着我办差事呢,既不方便,我走便是了……”

    说罢,也不管喜儿来拦,扭头就走。

    倒是一旁的寿儿,站着那冷笑道:“可是我什么地儿得罪了兴哥儿,偏生能带喜儿去耍,带不得我?既是不待见我,我走便是了,改日给兴大爷摆酒赔礼。”

    阴阳怪气了一番,他也学着吕瑁,作势要走。

    喜儿赶忙拉住他的袖子,头一回进赌坊,他心头也还忐忑着,跑了吕瑁这头肥羊,可万不能让寿儿再走了。

    两人僵持间,素来有眼力见的兴儿哪还瞧不出来。寿儿这厮若是诚心想走,在那撕扯什么,学之前的吕瑁便是了,何必还拿话架着自己。

    兴儿心里冷笑,暗忖道:“也罢,一个坑也埋得了两只贪心的鬼……”

    便笑着迎了上去。

    “寿儿兄弟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打哥哥的脸吗?旁人都走了,咱自己人还不好说道?走走走,今儿带你们认识了个能人,名唤醉金刚倪二,是后街芸大爷的街坊,待会儿咱去的场子便是他看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