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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名剑

    “秦王,有人要我给你捎句话……”荷不曾察觉四下的异常,旁若无人,径直走到秦王侧身,手护着嘴悄悄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给秦王通气。

    “噢?”秦王屏息,身体绷直。

    虽然这是生平第一次遭遇到刺杀,但刺客的手段他还是略听说过一二的。通常就是通过送礼靠近,趁其不备,亮出凶器,一击中之。不过径直走上来这捎话的还是头一次见。

    正是因为知道了危险,就算已作足了准备,临场秦王还是感到忐忑。

    秦王已下命令,若是看见对方出手,露出凶象与证据,立刻击毙。

    不过看起来,这人已经这么靠近了,都快到我耳朵根了,怎么还没有亮出凶器,出手的意思?

    秦王侧目,刚刚酒喝得有点多,人有点恍惚。不出手的刺客,真挺让人紧张的啊……

    只见荷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纸条,塞给秦王。

    秦王喉咙一紧,酒醒了三分。

    这是什么路数?你不出手让我很紧张啊,给我个纸条,难道还要我写一下遗言吗?你可真贴心啊。

    或者图穷见匕?不过这巴掌小的纸条,能藏什么兵器。

    我已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既然你如此客气,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吧。

    秦王接过纸条,不过没有看上面的内容,也没有写遗言的意思,反而目光落在荷腰间的配剑上阴阳怪气道:

    “方才听楚王吹嘘。说是近来得了两把名剑,能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颇为神异。不知壮士腰间所配的可是其中之一?”

    “不是。”荷立刻应道,他那柄剑又短又小,拿出来只能引人发笑,万万不能显露。

    “正是,秦王。他所配的剑,正是楚王所得的名剑之一[胜邪]剑。不只如此,在下所配之剑也是楚王所得的名剑——名曰[雁雀]!”

    噌——的一声。螺丝胡子大汉看见荷竟然把刺杀秦王的纸条给了秦王,心中惊吓万分。这是什么计谋吗?狗屁计谋,蠢昏头了吧小弟!螺丝胡子大汉再也等不下去了。遂即拔剑而出,意欲吸引来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名剑[雁雀],剑长三尺,宽十指,薄如蝉翼通体灰白,剑柔而韧,一阵微风穿堂而过,这剑竟随风摇曳,像棵草,而软软呼呼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号的雁羽。

    秦王身后的五名卫士见势也都抽出腰间所配的兵器,见敌人兵器怪异,无人上前,恐其有诈。

    螺丝胡子大汉心有所料。

    果然,这秦王得到消息早有防备。不过,有两柄神兵在手,成与败否,犹未可知,还是要看小弟的这一剑了。

    小弟快拔剑刺啊!

    “小弟,还不快快给秦王看看你所配的名剑[胜邪]?”

    螺丝胡子示意荷动手。这个距离,待小弟拔出[胜邪]剑,自己先出一剑吸引了部分注意力,那秦王的士卫尚不知[胜邪]的神异之处,纵有防备,也必死无疑!

    可惜,荷作为刚进入游戏的新手玩家,也如秦王士卫,不知腰间[胜邪]的神异,更无杀秦王之心。

    不就是给秦王递了个纸条问一问吃啥嘛,怎么还拔出刀剑了呢?

    这游戏的逻辑真是看不明白。无比混乱。

    “这剑确实好看,轻薄如羽,是个不错的工艺品。不过这么轻薄软弱的剑,就算用它来切菜,恐怕也会弄折的吧?楚王说万军中取人首级,听起来真像是真的和大家吹了个大大的牛皮,啊哈哈……。”秦王欣赏地看着螺丝胡子手中的羽毛,诚实地说出了对这把剑的第一感受。

    荷感觉这群人话题扯得有点远了,自己只是个来送纸条的,这现场怎么看起来像是有要打起来的气氛,而且这秦王竟然无视自己。

    螺丝胡子大汉的武力值虽然不错,想以一敌五还是不可能的,而且他手上的那把剑,像羽毛一样,又软又薄又脆,看一眼文科生都知道不符合力学结构,估计一折就断。

    就凭自己现在的武力值,这么多人的事还是少参合。还是早早地完成任务,领取经验,把自己藏起来吧。苟着才能赢游戏……

    想罢,荷便从秦王手上抽回纸条,拆开,把纸条上的字怼在秦王的眼前。

    你不看是吧?我怼你脸上,强迫你看。

    荷这一突如其来的一出,无声无息,吓得注意力在[雁雀]剑上的秦王打了个哆嗦。

    你看见了啊,纸条我是送到了。任务完成了,内容你也看见了,我先走了啊。

    之后荷便把纸条塞到秦王手里,对着秦王和螺丝胡子大汉挥手作别,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大殿。

    一旁的楚王咽汤,看见自己的这位下属从自己的身前走过,竟然无视了自己,不讲礼貌,脸顿时沉了下来。

    “嘶……”秦王从惊吓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把纸条铺平在桌上,重新细看着桌上的纸条,上面用火锅汤油写着四个模糊大字——刺杀秦王。

    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有人这么嚣张!

    惊吓随即转为暴怒。

    “啊呀呀……快来人啊!”

    “快把……快把这个……刺客给我抓起来!”秦王连忙起身,蹬蹬后退,指着前方拔出剑给众人展示的螺丝胡子大汉。

    四周顿时刀剑出鞘之声四起,剑士刀客从秦王身后、房梁上、屏风后、廊柱边甚至从桌子下、地板下一拥而出,一呼而上,细数下来,竟足足有五十余人。

    霎时间整个宫殿拥挤不堪,杀气纵横,用食的贵客们吓得停杯投箸,火锅似乎一下子都凉了下来……

    看见几十人从各个方向突然出现,围向自己,螺丝胡大汉虽然早有准备,但也是被埋伏的人数大吃一惊。

    没有想到,这秦王如此的贪生怕死,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吃个便饭而已,也要被这么多人围住保护。

    接着便提起一口气大喊:“秦王!你在殿中埋伏这么多人,是要将在场的所有宾客都杀掉吗?”

    “啊?”

    “不会吧。”

    “竟然是这样?”

    自周啊声四起,在场的食客顿时似明所以,心中惊醒,乱作一团……

    “不是……”秦王见拔剑的螺丝胡大汉已被自己的卫兵团团包围,便要出口解释缘由,安定人心,控制场面。

    却不料下一刻,螺丝胡大汉手中羽剑[雁雀]在空中轻轻虚挥,[雁雀]由于空气的阻力弯成四分之一的圆弧,而大汉整个人却因此一跃而起,足足跃起四五米之高,脱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大汉在空中马上又是虚挥一剑,[雁雀]如长绳一般在环绕在大汉身边,大汉的又因此从空中凭空跃起二米,下一刻又虚挥一剑,便朝秦王身边飞去,秦王距大汉只有区区十米。

    秦王大骇,即刻下令,四下卫士又是一拥而上,折返向秦王。

    螺丝胡大汉冷哼一声,似如一招天外飞仙刺向秦王。

    秦王抬头一看,吓得一屁股坐了下来(也尿了,不过穿得多,看不见)。

    士卫们大惊,眼看刺客飞得比他们跑得快,来不及回防。有人便心生一计,将刀剑掷向天上的刺客,刺客不得不在空中做出避闪的动作,众人见此有用,纷纷效仿。

    一时间,空中刀剑翻飞,泠泠作响,之后大部分落在地上,少部分嵌入梁柱之中,唯独没有刺中刺客的。

    螺丝胡子大汉在空中,[雁雀]轻挥,剑身如同灵蛇在身侧游弋,人的身躯便如大雁在空中一般自由灵活地翻飞,掷来的剑丝毫伤不到他,只能稍稍令他分神,多挥一次剑调整方向,减缓一下前进的速度。

    不过秦王似乎不是那么地幸运。士卫们棘手于天上的刺客,而又忘了地上的大王,不少掷出去的剑都落在了大王的身旁。大王有心想阻止士卫,不过看着刺客越来越近更是觉得更是危险,也只好自己躲避,祈祷自己的士卫们快点将恶贼射下来,这把神异的剑就是自己的了。

    空中飞剑不断,剑扔完的卫士聪明有余,扔起了贴身的匕首,匕首扔完了便就地取材,扔起了一旁桌子上的盘子碟子酒杯……有巨力的士卫顺手抄起吃火锅的小鼎,也往外抡,一时间酒肉果蔬汤水在空中迭起,热闹非凡。也有打酱油的士卫将肉食偷偷摸摸地往自己的怀里嘴里塞,这些可都是贵族们才偶尔吃得上的珍馐美味……

    有贵族宾客看见士卫们动了自己的盘子和锅,皱皱眉头,虽然自己还没吃饱,但也不好说什么。

    贵族宾客们一开始听见刺客说秦王埋伏这么多人是来杀他们的,便纷纷起身逃出。出了殿外看见外面驻守的士卫毫无动作,才醒悟,可能是误会人家秦王了。这是在人家秦王家里,人家要是想杀你,你跑哪里都溜不掉。

    有几人还是心有戚戚决定开溜。但不少人已欲折返回殿,不能让秦王失了面子看了笑话。

    此时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于是宾客们便站在大殿的门口,也不急于进去,却看起了热闹,对那个能飞的刺客啧啧称奇。

    “这不是楚王身边的那个士卫么?”有人认出了刺客的根脚。

    “他能飞,应该就是靠的他手上的那把奇剑。”有人分析。

    “是那[胜邪]剑?还是[雁雀]剑?”

    “这剑形似羽毛,软若绳索,竟能御空而飞,应该是[雁雀]剑。”

    “的确是[雁雀],那刺客亲口说的。”有当时关注此事的人给出确定的答案。

    “天下真的有这等奇剑?”

    “我原也以为只是楚王被秦王气得恼羞成怒信口胡吣。”

    “没想到还是真的。”

    据宾客回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秦王请大家吃火锅,给楚王单独整了个甲鱼火锅。

    楚王一脸怨气,他在家里,他的王妃就爱给他整甲鱼,变着花样玩。

    为啥?只怪下面不争气。

    这种事隔着几千里外的秦王怎么能知道?

    我是不会说的,也从没说过,还会是谁呢。

    楚王越想越来气。

    荷在楚王一边摸摸自己的卫生胡,两眼闪光,笑嘻嘻地在楚王耳边说;“王啊,秦王是真看得起你,给你吃的是王八啊!这是在恭维你呢……”

    “噢?”楚王有亿点点怀疑,抬头看秦王,秦王正笑眯眯看着他呢,还给他挤眉弄眼哩。

    楚王出于礼貌遥遥给秦王敬了一杯酒。

    秦王喝了酒,笑得更开心了。

    楚王看着锅里的王八,心思重重。

    荷站起身来,大声吆喝,替楚王感谢秦王送的王八,声音洪亮,咬字极重,把王八读成王霸……

    秦王笑了,点点头。下面有几个宾客也都跟着笑了,接着就有几个人交头低语。

    楚王皱起眉头,看着王八一脸嫌弃,把筷子摔在桌子,扭头给荷说:“你爱吃你吃。”

    荷不敢还嘴,说自己尿急,要去厕所一趟。

    接着秦王在众人涮锅之余炫耀自己的近来新奇的收藏。其中有脑袋大的透明玉石,皮肤白得不得了的长毛美女,会说人话的乌龟等等。

    客人听了,个个竖起大拇指夸秦王运气好眼光好品位好三好。秦王羞涩地说没有的啦一般般地啦,快吃饭,肉熟啦……

    大家大快朵颐,唯独楚王不动筷子。

    他在家就天天吃甲鱼,没想到出了门也要吃,看都看饱了。

    秦王发现了楚王没有动筷子,就劝楚王:“多吃点,这只王八不一般,是一只会说话的乌龟和一只母甲鱼产崽,吃了它便可以成仙……”

    大家都笑了起来,督促楚王吃王八,成王八仙……

    楚王脸更黑了,于是就喝了一口王八汤,滋吧滋吧嘴说:“与普通的王八汤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滋味。”

    “真的吗?”

    有人这时说漏了嘴了说:“那是,你喝得多,都喝出经验来了。”

    秦王脸上有点过不去,想证明自己,于是让人把那只会说话的乌龟抬上来给大家开开眼。

    乌龟一出现,就用鼻子嗅了嗅空气,四下张望,目光最终转向楚王的锅里,哇的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大家都说真神奇。

    有人悄悄地说:“不是王八汤不行,是楚王的嘴也不行啦……”

    “也”字咬得极重。

    楚王的脸又黑了几分。心说:我吃的王八比你见过的王八都多,不过这会哭的王八也还真是第一次见。

    秦王见楚王无动于衷,就问楚王是否也有什么奇珍异宝。

    楚王这下就神气了,喝了勺王八汤说:“我近来得了两柄神剑,一柄曰[胜邪],另一柄曰[雁雀],能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

    秦王与众人细品,能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那会是什么样的剑?众人思来想去想不出了所以然来,就问楚王是否可以拿出来与众人看看。

    楚王早就想拿出来炫耀一番了。想呼叫荷给大家展示解说一番,发现荷去了厕所还没有回来,看了看螺丝胡子大汉,又看了看锅里的甲鱼,忽然想了想,还是不要讲了吧。

    自己这两把神剑,一把又长又软,另一把又短又小,传出去难免引人遐想,令人自卑……

    楚王便闭口不言,装作没听见,默默喝起甲鱼汤来。

    大家算是看出来了,默默交流:

    楚王下面不行的事估计是真的。

    秦王这锅甲鱼,是戳中了楚王的心头之痛,扎到了楚王的难言之隐,楚王都开始说胡话了。

    这里来的都是世界名流,楚王这次来,算是丢人丢到八荒六合了……

    楚王的脸映在沸腾的甲鱼汤里,越来越黑。

    螺丝胡子大汉问主公,有没有事,是不是甲鱼汤有毒,你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楚王说没事儿,给我片纸。

    螺丝胡子吞了吞口水。

    楚王接着纸,就拿起筷子蘸了点汤水,就在纸条上写道:“刺杀秦王”。

    纸条被篡成一团塞给螺丝胡子大汉后,楚王面色因此变得平静若水,仿佛雄风重振,王八汤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