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两只脑袋
莲停下来，站在[梦椅]的背后的阴影里，接下来的声音变得颤动不已，有未明的情绪积压其中：
“其次，我们还要有个运算能力超强的计算机。这个计算机要拥有大量的核能，作为能源。”
“这源于我们至少十万颗的卫星系统所采集的信息，我们对这些信息要进行相当繁复的筛选、重新的组排、转译解码，无毒害等等，几百万道工序的初步处理。”
“我们对这些信息的处理显然不可能用人力来完成，只能用无比快，无比大的计算机。但这一点现在根本不可能实现！t星的地面是完全禁止核能的，我们只能将计算机建在太空。而更恐怖的是我们现在所能造出的最好的计算机的计算能力，与筛选这一信息所需要的算力比，就如一粒沙子比一颗恒星系！”
“而[星际翻译所]所用的计算机，其实是已经坏了的，计算机的主体早已被摧毁，其中的核能更是在很多年前被取走。我们需要动用相当于t星现在一年总发电量的电力才能勉强启动计算机所存留下来的部分，令其启动一分钟，拷贝出一些其中以前被处理好的星际文字信息。”
“而现在，t星的所有人显然是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理由，它也不可能再次启动了。”
说完这一段，莲仰起头来，又缓缓走到有光处，继续说道：
“再者，星际文字的翻译，其实是要‘沉淀’的。”
“一直到计算机筛选完毕，这筛选出来的信息其实是完全不能被分析破解的。这些信息是‘生’的，需要直接输入我们星际翻译专家的大脑中，用脑子‘翻炒’，才能变成‘熟’的，可翻译的信息。这一过程其实是很漫长的，所以这个‘翻炒’又被叫作‘沉淀’。”
“‘星际文字并非是这个文明的语言，它的解密从一开始，靠的就是高等级生命灵魂之间的感通。而灵魂，是文明生物与机器间的区别。’这句话讲的就是‘沉淀’这个过程。”
“许多星际翻译专家有可能穷其一生也‘通感’不出、‘翻炒’不出、‘沉淀’不出一篇星际文字出来。所以，有了这些信息其实也未必有用。”
“所以，你们就别骗人了！没有用的。就算真对d文明有所发现，你们也不可能辨别出是与不是，真的假的。”
莲走到那个被[梦椅]摔断腿的长凳前，低下头来，叹了口气，宣告讲完了。
“我可是听说你仅仅到[星际翻译所]四年就翻译出了四本星际文学作品，而且还都是超大长篇。这最后一个难点‘沉淀’看起来挺没用的啊……”黑影待莲快要平静下来的时候又挑起话题。
“哼！就算如此，其他的两项你们这个穷酸的[非-物-质-文-明-遗-产]也做不到！”
莲对“非物质文明遗产”这几个字咬得极重，听得鱿也皱起了眉头。
“哈哈哈……小娃娃你懂了屁，能被称为[非物质文明遗产]，就是实力的证明！况且我们还是最早的一批。”黑影噌地在[梦椅]上坐直了身子，但说起话来却又嘻嘻哈哈。
“莲好博学啊！不过其实穷也有穷的好处……”鲤终于能插进来一句话了，却可又不太知道说什么，自己什么也不太懂。他看了黑影好长时间，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搜空脑子却又想不起来。
“是不是来自于d文明的发现，确实得请你这个专家亲自来辨别一下。”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鱿敲了一下桌子的一角，将莲的眼光吸引过去，桌角上放的是莲昨天翻译的文章——《千里不留行》，电子纸上的字已经被恢复成与昨天一样的暗红色。
鱿慢悠悠道，“你也翻译出了这篇文章，那么你觉得这里在的内容是真的吗?你昨天见到的那些真的属于d文明吗”
莲皱起眉头，脑子又有点混乱，看来还是没有好全，低声喃喃道：“是真的吗?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莲?荷?还是子午?”
“又来了，又烦病了……”鲤小声嘟囔道，之后又在摄像头耳边抱起来说，“应该先去看看‘核弹’的，看‘核弹’的话就不会又犯病了，真是多事。”
“总该要面对的，总是要过去的，总要挨过这一关的，总是要分出个是、非、对、错、真、假，先来、后到的！”摄像头用自己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喊着，但因为声音被设置得很小，喊出来的话除了鲤，其他人听起来其口气也不怎么坚定。
“是?非！对?错！真?假！先来?后到?”莲眼睛越来越呆，她真的能分辨出的事情很少，不然现在也不会这般糊涂。
摄像头说完这句话好像又后悔起来，看了眼坐在[梦椅]上的黑影，摄像头镜片后幽红光地低了下去，看向干燥的水泥地面。
“看见了吧?她自己也分不清的。”鱿这句话是说给黑影听的，“这篇文章所讲述的地方，所拥有的科学技术水平给人的感觉还没t星的现在强。同时其内容也如星际文学一样，天马行空，却不堪大用！”
黑影在[梦椅]上沉默不语。
“它的发现本身已成为一种的重大的改变，真假的分辨总需要时间的，而在t星上如果有人能分辨，哪一定是你——莲。”沉默一会儿后，黑影坚定道。
“改变……”莲跟着念唠出一声。
“噗——”鲤二话不说掏出[菊花水]喷了莲一脸。
莲惊醒过来。
“走吧，别再胡说八道了，还是先去看‘核弹’吧。”鲤拽莲，但拽不动。
“那个梦，那些场景，还有子午，这些能以星际文字呈现的故事……”莲甩开鲤看着老板鱿继续问道，“他们来自哪里?”
“就来自这儿。”鱿敲了敲[冰箱]打开它的上层，红色的背光里，一个比众人大三五倍的干尸头颅出现在莲的眼前。干尸头颅的样貌隐在红色的背光里。莲站得太远了，看不太清，走上去前去仔细端详。
那巨大的头颅有两只耳朵、两个鼻孔、一双眼睛、一张嘴，就像是t星人放大版。眼睛紧闭着，脸上的皮肉像枯死的树皮，又老又硬，在阴影中是枯黄色的，看久了恍觉又有点墨绿色。还有点头发，乱糟糟地盘被成一团，置在头顶上，红色背光把它染黑，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这看起来……不像是t星人?”莲疑惑道。
“不错，这么大的脑袋确实不像，也不像是t星人通定基因优化就能变成的样子。它除了大之外，与我们最大的一个不同，就在于这嘴，可能是与我们饮食习惯的不同，嘴唇薄得几乎看不出来，是个不小的差别；另外还有鼻子，鼻孔按t星人的比例比较起来也大得过分，我怀疑它们平日的主食中可能有气体或者液体，可以用鼻子进食，鼻子在他们的生活中可能比嘴有更多的功能……”鱿一点一点地将干尸头颅的特征指给莲看。
后面所说的其他的差异听鱿一说莲都感觉挺明显的，就是嘴唇的问题，莲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看久了才觉得差别与现在的t星人差别是很大的。
“……当然，不是t星人也代表不了他就是d星人。”鱿最后总结道。
鱿接着道：“昨天我们通过[梦椅]，让它与你分享到那些东西里，可能有一小部分就是他幸存下来的记忆。”
“记忆是绝对真实的吗?”莲问鱿。
“每个人都会幻想，但幻想一定会包含真实的成分。”鱿微笑着看着莲，想着他自己如果有这样一个徒弟该多好啊，真是可惜了。
“文字不会作假，但故事却不一定为真。”莲用她自己的专业知识反馈道。
“对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也就是说，无论他是不是d星人，但是他懂一点星际文字，这是事实。”莲双眼放光，似乎看到这希望。
“这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你的记忆污染了他，你看到的只是自己记忆与他的记忆的重组。死人脑子里能留住的东西一般对他自己而言是很‘硬’的，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很‘脆’的。”
“就像用鸡蛋砸石头，鸡蛋会碎，但石头也会被鸡蛋惹脏。”
“就像你，到现在有时还分不清彼与此一样。”
“我比他还脆弱?”莲皱起眉头，脑中似乎又混沌起来，或似又想起了什么，很不舒服。
“[梦椅]是很强的，人的意志在这个机器面前什么也不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凭借它我们才能做到不可能的事情。”鱿指了指莲，又指了指干尸头颅，意有所指。
莲脑袋又混乱了起来，昨天的事情，真的与假的，水又被搅浑，她又都分不清了。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分清，他一定是身处其中，又最强大的那个，还要能不被撞过来破碎后的鸡蛋染脏，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啊。
莲看向[梦椅]，此时他在黑影人的座下是棱角分明的黑色金属，看起来周正又严厉。
“那么梦椅能分清这其中的真与假吗?”莲问道。
鱿摇头：“它只是机器，人的机器，它不懂人，只是工具。真正相互对抗的依旧是人。”
莲：所以我还是被影响了啊……分不清楚其中的真与假，在这里所得到的又有什么用呢?可是其实这其中只有我与他两者而已，非此即彼罢了。鸡蛋脏了石头，水冲洗一下，石头不又恢复了原样了吗?不是应该是挺好分辨的吗?可又怎么……
“看出其中的矛盾了吧?”鱿低顺着眼，这时鼻子上的黑眼镜里像是空了一样。
“其实这台机器是有问题的。”鱿手掌用力压下[冰箱]下面的一个后来才加装上的一个粗糙的阀门，打满补丁的[冰箱]下面被打开了一部分，露出来的一个黄色混浊的立方体。
莲蹲下来，细看其中，看不出个究竟。
“这些黄色的液体里面是另一个脑，是一个曾经的t星人的脑，被倒置在里面，与上面那个头颅连接在了一起。”
“你昨天入梦时，它被封藏在这里，我们并未发现它的存在。”鱿敲敲破烂的[冰箱]壳子。
“它就是这台机器的问题所在?”莲再次凑近，手轻轻触摸在黄色立方体上，这外壳是透明的，摸起来凉飕飕的，温感好如刚下在地上的新雪，但质地却是硬如钢板。莲眼睛也凑近，想要看清楚这透明里包裹着的黄色混液深处所藏匿着倒置的同类的脑，究竟是什么样子?结果费了老大的劲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它确实是倒置着的，其他的一概不清。
“它还活着吗?”莲脸贴在冷得异常的立方体上问。
鱿冷笑一声自顾自地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它影响了你。”
随后又回答起莲的问题道：“它这脑，已经与里面这些黄色的液体混为一体。那液体里分布着它的活着的神经细胞，现在也算是它的脑的一部分了，立方体外壳像就是他的头盖骨。如果它有生命，你现在用热脸热手现在贴着它，是有在改变它的温度的，它现在一定很不舒服，甚至可能已经在为此事发疯了。”
莲听见这话，赶紧离开了它。
“它死没死不知道，反正现在无人能让它活过来。”鱿这样说道。
“所以那个梦之中其实也混入了它的意识?”莲站起来指着下方的黄色立方体，皱着眉头问道。她感觉这黄色的液体就像那个鸡蛋撞石头的比喻里碎掉的鸡蛋，它已经溅了莲一身的蛋液，溅在了莲的记忆上，令莲的记忆混乱起来。可这溅在莲记忆里的蛋液却总是清洗不干净，它见缝插针，渗入石头的内部，又凝结成固态，成为石头的一部分。
“那些黄色的带神经细胞的液体，一直蔓延到了上面干尸的头颅之中，被巧妙地凿渠导引，与干尸残留的脑的尸体链接在了一起。甚至像是渠水灌溉了旱田，给了其中干尸的脑带来了微弱的活力。而这微弱的活力与下面脑本身的活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准确地来说，你所读取到的信息里，属于下面黄色液体里t星人脑的信息，可能远比从上面干尸里得到的信息多得多。”
莲大失所望：“原来我所得到的记忆信息，最有可能是来自于下面那个t星人的脑，而不是上面这个头大的外星人的。”
鱿点点头指着下方t星人的脑道：“对的，其实t星人里了解星际文字的也不少，或许它就可能和你一样是一个星际文学专家呢?”
“如果没有下面的脑养活，上面的头颅里的脑就是一堆骨灰，就算是有[梦椅]加持的你，也绝不可能获取到一点儿信息。”
“有了这个下面这个脑的存在，上面的脑才生出了点有用的信息，但又由于下面这个脑的存在，你也分辨不出了你所获得的记忆信息的真假。”
“这是个死结，要么什么也得不到，要么得到一篇不能分辨真假的混乱记忆，只能二选其一。”
“就像你刚刚所说的你们星际翻译工作步骤中的第二个步骤一般，要用庞大的核能计算机筛选出属于d星的有用的信息。但如今的这些所有真的、假的信息都进入到了你的脑子里，越过你们星际翻译工作的第二步，直接来到第三步。它们都在你的脑子里，要筛选出正确的信息，只能靠你一个人，无法借助外力，你认为你可能分辨出来吗?”
莲紧锁眉头，她的脑子可没有核能，计算能力也无法与计算机来比较。
“这一定是一个技艺高超的脑科学家的实验作品。它的作用可能是用来研究如何来复活已经死去很多年的脑的技术的，但这种尝试看起来并未完全完成，这种高超的技术现在我们的[脑科学研究所]已经难以复现了。”
“这两颗头颅构成的机器，对[脑科学研究所]的意义相当之大。”
“但对于想从中获取正确星际文字信息的你，可能风险远远大于收获，风险你也体会过一二了，你进去一次甚至已经分裂出个多个人格，再继续下去难以想象。但，最可能的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分辨不出真假，你不可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鱿盯着莲道，“它无法实现你的理想，即对星际翻译取得突破性的研究发现。”
它无法实现你的理想，即对星际翻译取得突破性的研究发现。
这句话反复在莲耳边回响，莲如遭五雷轰顶，内心昨天刚刚又泛起的希望涟漪被击个粉碎，身体颤抖不已。
鱿盯着莲道，“我认为你应该放弃这个幻想。”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莲眼巴巴地看着老板鱿，像从中找出一丝希望与可能。
莲心中想从事星际翻译工作的理想，与这些年来所进行的努力与追逐的。从被拐骗流放到[脑科学研究所]的那一刻，这个理想被打了个粉碎。可又在昨天那个梦里，她好像又看到了一丝能重新拾起的希望，她不想放下。
“堵在你面前巨大的迷瘴你已经看到了，它无法跨越。”鱿小熊摊手道，“你总不能在你脑子里装一个核能计算机去吧?”
“其次，我们还要有个运算能力超强的计算机。这个计算机要拥有大量的核能，作为能源。”
“这源于我们至少十万颗的卫星系统所采集的信息，我们对这些信息要进行相当繁复的筛选、重新的组排、转译解码，无毒害等等，几百万道工序的初步处理。”
“我们对这些信息的处理显然不可能用人力来完成，只能用无比快，无比大的计算机。但这一点现在根本不可能实现！t星的地面是完全禁止核能的，我们只能将计算机建在太空。而更恐怖的是我们现在所能造出的最好的计算机的计算能力，与筛选这一信息所需要的算力比，就如一粒沙子比一颗恒星系！”
“而[星际翻译所]所用的计算机，其实是已经坏了的，计算机的主体早已被摧毁，其中的核能更是在很多年前被取走。我们需要动用相当于t星现在一年总发电量的电力才能勉强启动计算机所存留下来的部分，令其启动一分钟，拷贝出一些其中以前被处理好的星际文字信息。”
“而现在，t星的所有人显然是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理由，它也不可能再次启动了。”
说完这一段，莲仰起头来，又缓缓走到有光处，继续说道：
“再者，星际文字的翻译，其实是要‘沉淀’的。”
“一直到计算机筛选完毕，这筛选出来的信息其实是完全不能被分析破解的。这些信息是‘生’的，需要直接输入我们星际翻译专家的大脑中，用脑子‘翻炒’，才能变成‘熟’的，可翻译的信息。这一过程其实是很漫长的，所以这个‘翻炒’又被叫作‘沉淀’。”
“‘星际文字并非是这个文明的语言，它的解密从一开始，靠的就是高等级生命灵魂之间的感通。而灵魂，是文明生物与机器间的区别。’这句话讲的就是‘沉淀’这个过程。”
“许多星际翻译专家有可能穷其一生也‘通感’不出、‘翻炒’不出、‘沉淀’不出一篇星际文字出来。所以，有了这些信息其实也未必有用。”
“所以，你们就别骗人了！没有用的。就算真对d文明有所发现，你们也不可能辨别出是与不是，真的假的。”
莲走到那个被[梦椅]摔断腿的长凳前，低下头来，叹了口气，宣告讲完了。
“我可是听说你仅仅到[星际翻译所]四年就翻译出了四本星际文学作品，而且还都是超大长篇。这最后一个难点‘沉淀’看起来挺没用的啊……”黑影待莲快要平静下来的时候又挑起话题。
“哼！就算如此，其他的两项你们这个穷酸的[非-物-质-文-明-遗-产]也做不到！”
莲对“非物质文明遗产”这几个字咬得极重，听得鱿也皱起了眉头。
“哈哈哈……小娃娃你懂了屁，能被称为[非物质文明遗产]，就是实力的证明！况且我们还是最早的一批。”黑影噌地在[梦椅]上坐直了身子，但说起话来却又嘻嘻哈哈。
“莲好博学啊！不过其实穷也有穷的好处……”鲤终于能插进来一句话了，却可又不太知道说什么，自己什么也不太懂。他看了黑影好长时间，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搜空脑子却又想不起来。
“是不是来自于d文明的发现，确实得请你这个专家亲自来辨别一下。”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鱿敲了一下桌子的一角，将莲的眼光吸引过去，桌角上放的是莲昨天翻译的文章——《千里不留行》，电子纸上的字已经被恢复成与昨天一样的暗红色。
鱿慢悠悠道，“你也翻译出了这篇文章，那么你觉得这里在的内容是真的吗?你昨天见到的那些真的属于d文明吗”
莲皱起眉头，脑子又有点混乱，看来还是没有好全，低声喃喃道：“是真的吗?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莲?荷?还是子午?”
“又来了，又烦病了……”鲤小声嘟囔道，之后又在摄像头耳边抱起来说，“应该先去看看‘核弹’的，看‘核弹’的话就不会又犯病了，真是多事。”
“总该要面对的，总是要过去的，总要挨过这一关的，总是要分出个是、非、对、错、真、假，先来、后到的！”摄像头用自己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喊着，但因为声音被设置得很小，喊出来的话除了鲤，其他人听起来其口气也不怎么坚定。
“是?非！对?错！真?假！先来?后到?”莲眼睛越来越呆，她真的能分辨出的事情很少，不然现在也不会这般糊涂。
摄像头说完这句话好像又后悔起来，看了眼坐在[梦椅]上的黑影，摄像头镜片后幽红光地低了下去，看向干燥的水泥地面。
“看见了吧?她自己也分不清的。”鱿这句话是说给黑影听的，“这篇文章所讲述的地方，所拥有的科学技术水平给人的感觉还没t星的现在强。同时其内容也如星际文学一样，天马行空，却不堪大用！”
黑影在[梦椅]上沉默不语。
“它的发现本身已成为一种的重大的改变，真假的分辨总需要时间的，而在t星上如果有人能分辨，哪一定是你——莲。”沉默一会儿后，黑影坚定道。
“改变……”莲跟着念唠出一声。
“噗——”鲤二话不说掏出[菊花水]喷了莲一脸。
莲惊醒过来。
“走吧，别再胡说八道了，还是先去看‘核弹’吧。”鲤拽莲，但拽不动。
“那个梦，那些场景，还有子午，这些能以星际文字呈现的故事……”莲甩开鲤看着老板鱿继续问道，“他们来自哪里?”
“就来自这儿。”鱿敲了敲[冰箱]打开它的上层，红色的背光里，一个比众人大三五倍的干尸头颅出现在莲的眼前。干尸头颅的样貌隐在红色的背光里。莲站得太远了，看不太清，走上去前去仔细端详。
那巨大的头颅有两只耳朵、两个鼻孔、一双眼睛、一张嘴，就像是t星人放大版。眼睛紧闭着，脸上的皮肉像枯死的树皮，又老又硬，在阴影中是枯黄色的，看久了恍觉又有点墨绿色。还有点头发，乱糟糟地盘被成一团，置在头顶上，红色背光把它染黑，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这看起来……不像是t星人?”莲疑惑道。
“不错，这么大的脑袋确实不像，也不像是t星人通定基因优化就能变成的样子。它除了大之外，与我们最大的一个不同，就在于这嘴，可能是与我们饮食习惯的不同，嘴唇薄得几乎看不出来，是个不小的差别；另外还有鼻子，鼻孔按t星人的比例比较起来也大得过分，我怀疑它们平日的主食中可能有气体或者液体，可以用鼻子进食，鼻子在他们的生活中可能比嘴有更多的功能……”鱿一点一点地将干尸头颅的特征指给莲看。
后面所说的其他的差异听鱿一说莲都感觉挺明显的，就是嘴唇的问题，莲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看久了才觉得差别与现在的t星人差别是很大的。
“……当然，不是t星人也代表不了他就是d星人。”鱿最后总结道。
鱿接着道：“昨天我们通过[梦椅]，让它与你分享到那些东西里，可能有一小部分就是他幸存下来的记忆。”
“记忆是绝对真实的吗?”莲问鱿。
“每个人都会幻想，但幻想一定会包含真实的成分。”鱿微笑着看着莲，想着他自己如果有这样一个徒弟该多好啊，真是可惜了。
“文字不会作假，但故事却不一定为真。”莲用她自己的专业知识反馈道。
“对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也就是说，无论他是不是d星人，但是他懂一点星际文字，这是事实。”莲双眼放光，似乎看到这希望。
“这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你的记忆污染了他，你看到的只是自己记忆与他的记忆的重组。死人脑子里能留住的东西一般对他自己而言是很‘硬’的，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很‘脆’的。”
“就像用鸡蛋砸石头，鸡蛋会碎，但石头也会被鸡蛋惹脏。”
“就像你，到现在有时还分不清彼与此一样。”
“我比他还脆弱?”莲皱起眉头，脑中似乎又混沌起来，或似又想起了什么，很不舒服。
“[梦椅]是很强的，人的意志在这个机器面前什么也不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凭借它我们才能做到不可能的事情。”鱿指了指莲，又指了指干尸头颅，意有所指。
莲脑袋又混乱了起来，昨天的事情，真的与假的，水又被搅浑，她又都分不清了。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分清，他一定是身处其中，又最强大的那个，还要能不被撞过来破碎后的鸡蛋染脏，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啊。
莲看向[梦椅]，此时他在黑影人的座下是棱角分明的黑色金属，看起来周正又严厉。
“那么梦椅能分清这其中的真与假吗?”莲问道。
鱿摇头：“它只是机器，人的机器，它不懂人，只是工具。真正相互对抗的依旧是人。”
莲：所以我还是被影响了啊……分不清楚其中的真与假，在这里所得到的又有什么用呢?可是其实这其中只有我与他两者而已，非此即彼罢了。鸡蛋脏了石头，水冲洗一下，石头不又恢复了原样了吗?不是应该是挺好分辨的吗?可又怎么……
“看出其中的矛盾了吧?”鱿低顺着眼，这时鼻子上的黑眼镜里像是空了一样。
“其实这台机器是有问题的。”鱿手掌用力压下[冰箱]下面的一个后来才加装上的一个粗糙的阀门，打满补丁的[冰箱]下面被打开了一部分，露出来的一个黄色混浊的立方体。
莲蹲下来，细看其中，看不出个究竟。
“这些黄色的液体里面是另一个脑，是一个曾经的t星人的脑，被倒置在里面，与上面那个头颅连接在了一起。”
“你昨天入梦时，它被封藏在这里，我们并未发现它的存在。”鱿敲敲破烂的[冰箱]壳子。
“它就是这台机器的问题所在?”莲再次凑近，手轻轻触摸在黄色立方体上，这外壳是透明的，摸起来凉飕飕的，温感好如刚下在地上的新雪，但质地却是硬如钢板。莲眼睛也凑近，想要看清楚这透明里包裹着的黄色混液深处所藏匿着倒置的同类的脑，究竟是什么样子?结果费了老大的劲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它确实是倒置着的，其他的一概不清。
“它还活着吗?”莲脸贴在冷得异常的立方体上问。
鱿冷笑一声自顾自地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它影响了你。”
随后又回答起莲的问题道：“它这脑，已经与里面这些黄色的液体混为一体。那液体里分布着它的活着的神经细胞，现在也算是它的脑的一部分了，立方体外壳像就是他的头盖骨。如果它有生命，你现在用热脸热手现在贴着它，是有在改变它的温度的，它现在一定很不舒服，甚至可能已经在为此事发疯了。”
莲听见这话，赶紧离开了它。
“它死没死不知道，反正现在无人能让它活过来。”鱿这样说道。
“所以那个梦之中其实也混入了它的意识?”莲站起来指着下方的黄色立方体，皱着眉头问道。她感觉这黄色的液体就像那个鸡蛋撞石头的比喻里碎掉的鸡蛋，它已经溅了莲一身的蛋液，溅在了莲的记忆上，令莲的记忆混乱起来。可这溅在莲记忆里的蛋液却总是清洗不干净，它见缝插针，渗入石头的内部，又凝结成固态，成为石头的一部分。
“那些黄色的带神经细胞的液体，一直蔓延到了上面干尸的头颅之中，被巧妙地凿渠导引，与干尸残留的脑的尸体链接在了一起。甚至像是渠水灌溉了旱田，给了其中干尸的脑带来了微弱的活力。而这微弱的活力与下面脑本身的活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准确地来说，你所读取到的信息里，属于下面黄色液体里t星人脑的信息，可能远比从上面干尸里得到的信息多得多。”
莲大失所望：“原来我所得到的记忆信息，最有可能是来自于下面那个t星人的脑，而不是上面这个头大的外星人的。”
鱿点点头指着下方t星人的脑道：“对的，其实t星人里了解星际文字的也不少，或许它就可能和你一样是一个星际文学专家呢?”
“如果没有下面的脑养活，上面的头颅里的脑就是一堆骨灰，就算是有[梦椅]加持的你，也绝不可能获取到一点儿信息。”
“有了这个下面这个脑的存在，上面的脑才生出了点有用的信息，但又由于下面这个脑的存在，你也分辨不出了你所获得的记忆信息的真假。”
“这是个死结，要么什么也得不到，要么得到一篇不能分辨真假的混乱记忆，只能二选其一。”
“就像你刚刚所说的你们星际翻译工作步骤中的第二个步骤一般，要用庞大的核能计算机筛选出属于d星的有用的信息。但如今的这些所有真的、假的信息都进入到了你的脑子里，越过你们星际翻译工作的第二步，直接来到第三步。它们都在你的脑子里，要筛选出正确的信息，只能靠你一个人，无法借助外力，你认为你可能分辨出来吗?”
莲紧锁眉头，她的脑子可没有核能，计算能力也无法与计算机来比较。
“这一定是一个技艺高超的脑科学家的实验作品。它的作用可能是用来研究如何来复活已经死去很多年的脑的技术的，但这种尝试看起来并未完全完成，这种高超的技术现在我们的[脑科学研究所]已经难以复现了。”
“这两颗头颅构成的机器，对[脑科学研究所]的意义相当之大。”
“但对于想从中获取正确星际文字信息的你，可能风险远远大于收获，风险你也体会过一二了，你进去一次甚至已经分裂出个多个人格，再继续下去难以想象。但，最可能的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分辨不出真假，你不可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鱿盯着莲道，“它无法实现你的理想，即对星际翻译取得突破性的研究发现。”
它无法实现你的理想，即对星际翻译取得突破性的研究发现。
这句话反复在莲耳边回响，莲如遭五雷轰顶，内心昨天刚刚又泛起的希望涟漪被击个粉碎，身体颤抖不已。
鱿盯着莲道，“我认为你应该放弃这个幻想。”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莲眼巴巴地看着老板鱿，像从中找出一丝希望与可能。
莲心中想从事星际翻译工作的理想，与这些年来所进行的努力与追逐的。从被拐骗流放到[脑科学研究所]的那一刻，这个理想被打了个粉碎。可又在昨天那个梦里，她好像又看到了一丝能重新拾起的希望，她不想放下。
“堵在你面前巨大的迷瘴你已经看到了，它无法跨越。”鱿小熊摊手道，“你总不能在你脑子里装一个核能计算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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