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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堑篇——暗鬼

    上官回到九重阙时刚好颜和他们也在,见到大功臣回来所有人都聚到前厅。当不正常的眼光齐齐聚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上官瑶光已经觉察出他们的不怀好意,但是依旧强装镇定地笑着说道:“本公子纵是玉树临风,容颜皎皎你们也不必如此看我吧!”

    谁知颜和突然一本正经道:“是,玉树临风,容颜皎皎。”

    众人一愣,继而哄然而笑。

    上官低头看看自己,并无不妥,于是立即归于正题,他将沈俏告诉他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之后,又低声说道:“这位沈女官对拾微殿下用情致深,所以她说的应该可信。”

    褚元星看着上官的脸,淡淡道:“若她所说属实,那我们与她倒是可以合作。只是,去往微妙需要通关玉牒若是没有正当理由怕是连进都进不去。”

    陷于局势各国戒备,来往便只有两种:一是通商玉牒,此玉牒由两国审定颁布,一般只授予规模庞大的商队,且不受时限。二是私人玉牒,需上书申领,且有他国之人的名帖担保,时限一般为七天。除此两种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进去。

    颜和侧了侧身子,看向上官:“你与沈俏就没有说其他的?”

    一声低吟,上官使劲的捂着双眼想了想,最终摇摇头:“没有。看样子她确有自信,若她认定拾微的死与逆逻皇室生还者有关,那他们的目标便是她们的圣主辞。而能拿捏她的人若不是她的挚爱穹忧便是穹忧至亲,也就是我们要追查的天堑。”

    褚元星紧紧盯着上官,仿佛有什么就连他本人都没有察觉的秘密被她看穿一般,良久,只见她起身向上官走去,而上官也被这不怀好意的步步紧逼吓得直往后退。她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上官:“站起来。”

    上官惴惴而起,抬起手臂挡在胸前:“你...你要干嘛?”

    褚元星伸出双手,慢慢塔上上官的双肩,然后慢慢向下摸索,这血脉喷涌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眼睛瞪的老大,只有不知所谓的阿逸多依旧在摆弄着他的木鱼。

    只见褚元星将手慢慢移到上官的腰间,随手一扯,略有尘土的玉带被扯了下来。随之掉落的还有一方写满字迹的方帕。

    那方帕洁白胜雪,打开之后便是两行娟秀的小字:每月初一,梅子客栈,姓杨名辕,

    上官看着那方手帕半天才发出声音:“这...我不知道。”

    楚怜捂嘴轻笑一声:“瑶光公子连脸上的唇印都不知道,这方帕自然也是不知道喽!”

    上官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看着手心的微红,他凝眉蹙目地想了半晌才恍然想到:“莫不是抓飞蛾的时候?”

    此时也没人理会他的风流韵事,只是这方帕上的内容显而易见,那便是去梅子镇最豪华的云来客栈找到一个叫杨辕的人。

    褚元星将方帕看了又看,道:“如果猜的不错,这个杨辕应该有办法带我们进入微妙。距初一还有五天,你们稍作休整,两日后出发。”

    那天夜里白翼再次敲响褚元星的房门,见她依旧愁容不减便知午后面见君主之时被驳了前往北域的决定。

    “主人,这是乞人前辈熬得姜丝鱼汤,你趁热喝。”白翼将汤盅放下,拿出白瓷碗为她避开淡黄的姜丝盛出几勺。

    褚元星看着那晚鱼汤,蓦然想起幼时不喜食姜,乞人便顿顿不离姜的日子,她总是抱怨乞人同自己作对,可她也总是忘记那个人他是出了名的神医。

    她拿起汤匙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满满鱼的鲜香,不知乞人放了什么,姜味比起曾经淡了许多。

    褚元星放下汤匙:“乞人呢?”

    白翼道:“熬完鱼汤叮嘱了两句便匆匆回了启辰宫。”

    君主身体不似从前那般健硕,乞人理应随侍左右,褚元星点点头:“君主说北域危险,让我不必亲自过去,但是我不得不去。颜和拿回的画卷与皇子璟澜所书极为相似,若苍曜之战真的将逆逻变成了战场那一切也都说得通。但是,我不信,就算是两国之战再激烈,逆逻的防守也不会让它一夜灭国,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白翼看着陷入深思的褚元星,不过短短数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个南曜贵公子的姿态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而这个满怀心事的主人,好像更让她敬畏起来。

    八月二十七天有濛濛,褚元星将坠有铜花的发带撩至身后,想想已经许久不曾在这样的天气御马疾驰。身边呼啸而过的丛木和盈着雨露的秋花确实也看不清了,远处的蜿蜒似青龙一般在朦胧中直上云霄,耳边白翼带着惊心急忙唤道:“主人慢点,如此危险。”

    褚元星轻轻勒住缰绳,微有湿润的睫毛将双眸趁得更加灵动,她回头望向白翼,脸上是万重青山也遮不住的喜不自胜:“白翼,你可知此次离开曜城是我最为自由的一次,虽然身带任务但却是不一样的。你可知道我在说什么?”

    白翼将马靠近,十分用力地将头点了点,她跟随她七年,自然知道她的身不由己,和她脸上沉重的面具。在曜城她是九重阙的女公子,手起刀落眨眼都会是罪过,可如今她却是褚元星一个满怀柔情的普通女子。

    许是心情不同,二人一日之内越过几重山水,但其实也才出曜城不远。

    入夜之后便寻得一处客栈落脚,因为天气原因不好赶路,客栈一楼已是人满为患。二人进去之后在一角落坐下,点了两碟小菜和一份鲜鱼汤。

    此时远处突生一阵杂乱,只听一个男人将随身短刀向桌上一扔操着及重的地方口音说道:“敢偷大爷我的东西,我看那你是不想活了!”

    而另一个身着土黄色粗布麻衫,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老伯“噗通”一下跪到在地,拱起干裂的双手,颤颤巍巍道:“好汉可饶命,小老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打了您的主意,我给你磕头磕头了。”

    那男人见老人如此却依旧不依不饶道:“想让本大爷饶了你?好说,自己躲根手指。”

    老人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深陷的眼窝里还泛着一层泪花,他慢慢看向桌上的短刀,起身将它拔起,但因为扎得太深,他用了不少力气但那刀却依然纹丝不动。

    男人见老人模样,以为是装模作样的权宜之计,便抬手抓住刀柄,猛地将短刀拔了出来扔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一只手抖动着将短刀拿起,随后将另一只手放于桌上,他紧闭双唇用力向下切去,谁知一只宽厚的大手突然将他的手腕抓起:“老人家知错便好,三儿他就是吓吓你,小惩大诫,以后可不要再偷他人钱财了。”

    老人满眼含泪,再次跪在他们面前,声泪俱下:“多谢好汉,多谢好汉啊!”

    身材魁梧但声音却异常温柔的男人将老人扶起,随后看向身后:“三儿拿来。”

    那名叫三儿的男子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道:“彻哥,这钱可是咱们拿命换得...”

    男子将三儿的话打断,再次张了张手:“三儿,拿来。”

    褚元星看着男子将老人送了出去,但这个两个男人她见过。

    便是那日驱赶马车将她送入郊外宅府之人。

    客栈里,几声欢语时起时落,褚元星看着隔着几桌的两兄弟突然站起身向他们走去。

    她向掌柜的摆摆手:“这里再要两坛上好的桂花清酿。”

    兄弟二人抬头看着眼前这位粉玉雕琢的似的小公子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那三儿一看便是久迹江湖的小混子,只要能让他占些便宜那便是亲祖宗,只见他一脸谄笑地将凳子擦了又擦连连让褚元星坐下。

    只是另外那个男人却看似神情凝重,他看了褚元星一会儿,小心询问道:“小公子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在下看您略有眼熟可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贵人了。”

    褚元星将瓷碗推向一边,笑道:“不记得不要紧,我认得二位就可以了。不知二位现在是否还在做见不得光的买卖?”

    三儿一听噗的将喝了满满一口的酒喷了出来,那男人的脸色突然也变得难看起来:“你…”

    褚元星瞪了二人一眼,将身子微微前倾:“我没有要揭发你们的意思,但是你们必须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小三子一听可以讲条件,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是是是,一定一定。”

    启言无奈将头扭向一边:“你问吧!”

    褚元星:“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

    见问题这么简单,三儿急忙抢着答道:“我叫徐赛安,叫快了就是个三,您叫我三子就行,嘿嘿。”三子傻笑两声然后拍着那身材高大却长相儒雅的男人说道:“这是我哥,叫萧未彻。我们是是没人要的,家是哪儿的也不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哈!”

    褚元星看着二人,突然心生一股同情,毕竟能笑着说出自己是没人要,无依无靠是很需要勇气的。她点点头:“对于那个地方你们知道多少?”

    见萧未彻依旧不语,三儿气急败坏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彻哥,说啊!”

    萧未彻无奈,开口道:“我们只管运送,对那里并不了解,但是也知道那是黑心的买卖。不过,我们是有难处,需要钱...”

    褚元星:“那些钱很重要,已经超过了你的良知?”

    萧未彻点点头,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距此地五十里有一个村子,里面全是因战乱残了身体的伤员,你去看过就知道我们兄弟二人为何会做这如夜鬼一般的买卖。”

    褚元星讶然得看向未彻:“既是伤兵自有地方医署救治,为何会在村子里?”

    许是褚元星的话太过可笑,萧未彻突然失声大笑了起来,那笑里充满了恨意和讽刺:“地方官员?医署?你真的以为那些跟我们这些小人物有关系吗?不,它的存在是给高高在上的君主大人看的。”

    褚元星紧攥着拳头,她本想极力辩驳,南曜的政令她最为了解不过,对于前线将士的优抚条令是她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的君命条令,现实却是如此?她不死心,稍稍调高音量:“你说对于前线伤员州郡官府视而不见,其中可是有何误会?”

    许是见褚元星明里暗里都在偏帮上层,小三子抬起衣袖将嘴巴一抹,愤愤道:“你若不信,可亲自去看,去问。我们算是运气好寻得一安身之处,运气不好的只能等死。”

    萧未彻道:“不是我们非要做昧良心的事。你可知我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是从韩觉朝凉战场的死人堆里,若是皮外伤,他们还管,若是缺胳膊少腿残了的就只会被扔在尸坑里自生自灭。你真的能想象到我们是怎么踏这同伴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吗?”

    听到萧未彻提起韩觉,褚元星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韩觉?韩觉可是曜国名将,胜仗无数,若如此无视将士性命军心必溃,怎得胜仗?”

    说到此,萧未彻突然警惕起来,他将气鼓鼓地三子按下去,:“跟你说这么多只是不想因为你而惹上什么是非。我们是被逼无奈。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褚元星深叹口气,目光森然利如寒芒:“你看出来了?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月我没有那个本是。”

    随后她将白翼唤了过来:“这是我出门所带的全部银两,你们可以去璗部兑换,以后犯法的买卖就不要做了。”

    三子不顾萧未彻的阻拦将璗部票据拿在手里:“不做了,一定不做了。”

    褚元星微微一笑,起身就要走。萧未彻起身急忙将她拦下:“这钱,算我们借的,有机会肯定还给你。还有这人情。”

    进了客房,白翼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常,才安心坐到褚元星面前,满怀顾虑道:“主人那两个人可信吗?”

    褚元星摆弄着手里的盘丝扣,随便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或真,或假,或一半真一半假都没有关系。”

    褚元星看着北域的地图,仿佛曾经的河山跃然于眼前,那是曾经的南曜,完整的南曜。她轻轻抚摸着那片土地一股刺痛从心底油然而生。

    长夜无月明,绕丝话青灯。可又有多少人已经永远都看不到那悠悠明月,永远都无法与心爱之人长话青灯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