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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秘密

    司马景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大家一愣一愣的转身离开,心中仍在思忖,自己刚才是否有点用力过猛?

    他本就是一个涉世未深之人,上课喜欢坐在最后一排,从不举手提问,也不主动发言,极少参加集体活动,见到美女更会脸红,一下要他拿出霸道总裁的气势也不现实,所以他才宁愿选择和气生财,毕竟身处这样一个时代,活下去,比什么都现实。

    等到所有随从们都离开后,郑褒这才把手放在嘴边吭了一声,走上前来,神秘道:“主人,老奴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司马景正自等他夸奖,立时故作谦恭之态,沉声说道:“请讲。”

    “主人你是想起什么了吗?为什么老奴总感觉你说话的方式很怪?”

    司马景心中一凉,如果连学识渊博的郑袤都听得晕头转向的话,那其他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可想而知,看来自己今天是白爆发了,早知道上学的时候就该好好补补古文。

    “额,郑老您别见怪,我的头实在疼痛得紧,对了,我刚才是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说着连忙用手捂住脑门一溜烟跑了。

    留下郑袤站在原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如果他什么也没想起来的话,又何必道歉?

    ******

    草原之上,日渐西沉。

    六辆马车排成一排,满载着物品,向北行进。其中一辆虽是司马景的专车,但在司马景的强烈要求下也塞了不少东西,余下四人各骑一马,除了郑袤和一名亲随照例近侍以外,另外一名亲随在前与匈奴向导并骑,不用想也能猜到,这是出于郑褒特意安排。

    六名士卒各自负责一辆马车,只是到了谁来当司马景的车夫时,他们陷入了两难,而为了不让他们过多纠缠,司马景干脆自行选了那个身材干瘦,看上去威胁较小的麻子脸做他的车夫。

    此人早先还被郑袤叫来给他检查身体,似乎懂些医术,虽然被选中的时候看上去不大情愿,但司马景还是大大方方请他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开始的时候他还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直到司马景许诺天黑之后可以让他喝上一口酒的时候,他才慢慢打开话闸,陆陆续续说了起来。

    在马车轮毂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中,司马景定定看着天边晚霞,身子在无尽的颠簸中左摇右晃,原来这名士卒名叫二麻,家中排行老二,因为用药不当导致病人死亡,所以被以过失杀人之罪流放戍边。

    虽然他一口咬定病人本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他只是利欲熏心,无证行医赚了昧心钱而已,但司马景还是觉得,这个时代的法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酷,尤其是当他得知,后面有个哥们身上沾了三条人命,却因素来孝敬父母免死一事,更是大跌眼镜。

    经过一番了解之后,司马景已能基本确定,郑袤说的没错,这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人命官司,不管间接还是直接,只要性质不是十分恶劣,他们都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优待,不仅如此,他们此次随行也被视为将功补过,如果能够顺利返回的话,自然可以重获自由,反之,则被视为叛逃。

    虽然经过一番接触之后,司马景越发觉得二麻不像一个杀人犯,但他还是决定将这六个士卒称为六人帮,表面上看,这六人总是形影不离,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因为被大众孤立所以才不得不走到一起,想想也是,谁乐意让一个杀人犯睡在自己身旁?

    而最讽刺的是,在六人帮里,也存在着一条鄙视链,比如被司马景不幸选中的二麻,就位于鄙视链的底端,只因为他始终不愿承认自己是一个杀人犯,这种半吊子的行径自然让另外五个人特别不齿,所以就算司马景不自己选的话,他也毫无疑问会被推出。

    不过,这也顺理成章成了司马景能够放心的理由,至少在他看来,二麻是有善恶之心的,就冲这一点,司马景从车里取出酒杯,让二麻喝了一口。

    已经多年没有沾过酒的二麻一饮之后变得十分兴奋,话也多了许多,车速不由渐渐加快,很快便将郑袤等人甩在身后,司马景心知古代的酒没有多少酒精,度数应该很低,再加上草原之上平平坦坦,没有什么阻碍,也就不用担心酒驾问题,于是很快又给他续了一口,用以交换另外五个人的情报。

    二麻在喝过第二口酒后,很快便被司马景拉拢,再加之心存怨气,也就一股脑的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比如那个身上背着三条人命的哥们,叫大壮,此人长得虎背熊腰,脸盘极大,像个力士一样,额头上的三道杠更使得他人见人怕,从而成为名副其实的暴徒,也帮助他顺理成章成了六人帮的首领。

    剩下几个人虽然也都犯了命案,但大多不是主犯,或者属于被动杀人,而且,他们得以免除死刑的原因都差不多——孝。

    司马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乱世前的一种闪光,这个以礼治国的王朝,几乎将孝的精义挖掘殆尽,而据司马景所知,也就是在这样一段历史时期,出现了卧冰求鲤的王祥,扼虎救父的杨香,恣蚊饱血的吴猛等等这样一群超级孝道楷模,不可谓不奇。

    如此说来,本朝律法竟然还有那么几分人性化,而更奇的是,也正是在这样一种礼法之下,出现了一大批放荡不羁,蔑视礼教的士大夫,产生了所谓的魏晋风度,不可谓不怪。

    可惜,身在草原上的司马景暂时无法一窥其中玄妙,感叹归感叹,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全到达目的地,保住小命,然后才能考虑回中原的事。

    但是通过二麻之口,他也在无意间得知了一件让他非常震惊的事,这一件事,在刷新了他对自己前任的认知的同时,也更刷新了他的三观。

    而更不妙的是,这件事把六人帮,尤其是大壮得罪得很惨,只是因为当初队里人多势众,他们只能忍着,可是现在不一样,二麻已经不止一次听大壮说,他想要劫财起义,在塞外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农夫,二麻只是单纯因为不想变成匈奴人所以才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这可把司马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其间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后队,发现跟得最近的一辆马车竟然就是大壮负责,而且无独有偶,大壮此时正以一种十分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在越发明亮的月光之下,陡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