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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烟雨

    完颜白木出殡的那天,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抬棺的只有两名仆人,因为棺材里根本没有尸体。许子安随着棺材行走,一路上他都恍惚地盯着地面,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棺材一眼。

    白木的棺材和他的母亲葬在一起。当棺材被一抔抔潮湿的泥土掩埋后,许子安才抬起头。

    白木的碑立在一座小山脚下,雨声与灰绿色的森林相映,山脚云烟氤氲,无比静谧。一旁除了有几名杀妖队的成员在唱着丧歌,穿着粗麻布衣的周念如在和澄交谈。

    立碑人在墓碑上重重刻下完颜白木四个大字,并在后面加上一首悼念诗:

    满衣血泪与尘埃,身献异乡亦可哀。

    风雨梨花寒食过,坟山尽是弟兄来。

    “壮士一去不复返,风呀风萧萧哟,魂呀魂归去哟……”

    “哎哎哟,寝息何时忘,沈忧日盈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哀转的唢呐和震天的鼓声让许子安不忍,他转身准备离开。

    周念如走向许子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到森林中谈话。他没有多想,便跟着周念如走入森林。

    “白木离世,臣下有愧。”

    周念如点了点头。

    一阵无言后,周念如开口道:“你们是在河坊街遇到了神匠,是吗?”

    “是的,拓跋绝救了我,我却没有能力救下白木。”许子安望了望周念如,倏忽间,他发觉周念如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庙堂的老和尚也死了,是吗?”

    “是的……”

    “真是可疑。”刹那间,周念如从布衣中取出一枚盘龙印章,抬手正对着许子安。顿时,一股正气从地中冒出,扬得二人长袖与长发上飘。

    过了片刻,正气逐渐消散,二人还是在原地伫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许子安诧异地发问。

    周念如收起盘龙印章,解释道:“这是我镇妖的法宝,唤作御街行,刚才失礼了,我怀疑你变成了妖。我不是不相信拓跋绝或白木的能力,只是我办事向来谨慎。”

    许子安将脸抬起,感受着小雨淋在面庞上的感觉,静静地听着周念如的话。

    “你想报仇吗?”

    “想。”

    “这是封神符,当神匠虚弱的时候贴在他的额头,就可以封印他。”周念如将一张符咒递给许子安,“珍惜它,最好留给孟妖。”

    “不能直接杀了他吗?”

    “他可是有几万条命的。”

    许子安沉默。

    “不过刚进杀妖队就能从孟妖手中逃脱,你还是头一人。”周念如摆摆手,缓缓走出森林,后面的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你究竟是麒麟元神的宿主呢,还是连御街行都无法镇压的大妖呢……”

    许子安长叹,在冰凉的雨丝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一滴热泪划过脸颊。

    ……

    许子安回到杀妖队的四合院,发现拓跋绝独身一人坐在院中的躺椅上。

    “绝,你没有去参加葬礼吗?”

    “我不太能适应那种场合。”

    许子安也在院中坐下。

    “自从我进杀妖队后,白木就一直照顾我。第一次见证元神之力,第一次为妖祈福,第一次见我的师父,这些都是他引导着我。”

    绝的脸躲在屋檐下,许子安看不清她的神情。

    “白木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亲人,他唯一在乎的应该就是扶摇公的杀妖队了。而我甚至都没有能力和他一同抵抗神匠。”许子安有些哽咽,“他走了,我却拿到了清平乐。”

    许子安从怀中取出骨笛。绝如同睡着了一般依然一声不吭。

    “我还拜托他替我牵红线,我还……”许子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良久,他又再次开口:“抱歉我刚才突兀地唠叨。除了白木,我甚至已经没有能够倾诉的人了。”

    拓跋绝听罢,起身走到许子安跟前,问道:“许子安,笛子能够借我一用吗?”

    许子安点头,将笛子递给了她。

    “切谢。”

    拓跋绝提起骨笛,吹起了一首婉转的古曲。她的神情自若而又严肃。

    待到她吹完整首乐曲,许子安问道:“绝,我能向你学习笛子吗?”

    “可以。就当做是纪念完颜白木了。”

    许子安重新将笛子收回怀中。

    小雨渐停,太阳在乌云中努力地探出脑袋。空气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雨水积在路面坑坑洼洼的地方,积起了一个个小水凼,倒映着放晴的天空。

    “绝,晚餐我请你去福满堂如何。那里是白木最喜欢的饭馆,这顿饭也算是我学笛子的学费。”

    “好。”

    ……

    二人到福满堂入座,这里的生意和往常一样,还是热热闹闹。

    许子安用手指敲着桌板,喊道:

    “小二,来两碗牛肉面,面要粗的。”

    许子安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发愣。

    “喂,再不吃面可要糊掉了。”

    许子安点头,狠狠地嘬了一口面。

    “绝,你前一阵子是去探亲了?”

    “是的,去准备嫁妆。”

    “你居然要结婚了?”

    拓跋绝笑道:“怎么,看不出来吗?”

    “丈夫是谁啊?”

    “完颜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