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尼比汝
伍言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现实——且不说这僵尸是真是假，先谈谈王教授，那个平日里严肃认真的教书先生，此时竟然和自己坐在一起，谈论僵尸之类的话题？
更何况，按老帅的意思，王教授就是那个叫“老猫”的网友本人？这么说，那些末日论视频，都是王教授发的？
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间小房间，伍言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极度荒谬的不真实感。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裤兜……
“我手机呢？”伍言看向老帅。
老帅一脸蒙圈，“我怎么知道？”
“把你手机给我。”
“没用的，连不上网。”嘴上这样说，老帅还是掏出手机交给了伍言，“从今天早上就这样了，电话打不通，网也上不了，电视台也没信号。”
说着，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客厅角落的一台老旧台式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连续换了好几个台都是这样，只有“哔哔”的一串噪音。
伍言紧皱着眉头看了眼电视，随后又看向老帅的手机——果然，右上角显示着一个红色的“X”，意味着通讯服务中断。
如果是台风导致断网的话，不可能到现在还无法恢复……
该不会……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碰。
一瓶啤酒下肚，王升重重地将空瓶子按在桌子上，鼻息间散发出一股醉意。
伍言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王老师，您……真的相信，有僵尸这种东西存在？”
王升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放下酒瓶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过，那些生物显然已经不具备人性，所以，从行为学的角度看，你可以把他们视为……僵尸。”
“可是，这不科学啊。”
“伍言同学，有人教过你科学的定义吗？”王升不紧不慢地说，“科学是观察现实，然后解释现实，而不是逃避现实。”
伍言无话可说。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巫术吗？”
“巫术？”伍言有点摸不着头脑，“谁会信啊。”
“好，那我给你进行一些科学的阐述，也许会改变你的看法。”王教授坐起身子，用双手拖住下巴。
“在人类社会早期，某些部落在实施重大行动、或者制定某些重要决策之前，有时会企图借助超自然的力量，对某些人、事、物加以影响，或者施加控制。玛雅人会通过血腥的祭祀来祈求神明保佑，并获得神的支持；斯巴达人在作战前夕，也会进行战前祭祀，以期许在战斗中表现得更加勇猛，甚至不惧伤痛。”
“在往后的几百年间，直至今日，这种行为始终在人类社会的角落里存在着。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称其为巫术，并认为这是迷信与愚昧的产物——这当然是正确的；但是，在脑神经学与心理学的领域，所谓的巫术，也并非完全没有科学的成分。”
“在人脑中，有近千亿个神经元细胞，这样庞大的神经网络所组成的意识是极其脆弱的，任何外界刺激，都可能引发脑神经细胞的定向突变，并且这种变化能够以突触的形式在人脑内扩散式传播。现代医学已经证明，视觉、听觉、触觉等一切形式的感官输入，都可能对人类的精神造成永久性影响，以至于产生性格、记忆、甚至生理上的变化。”
“基于这个事实，在对玛雅遗迹的考古研究中发现，其祭祀时所使用的铜镜，在光源照射下会透射出镜面背后的图案。这需要远超出当时工艺水平的加工技术。以此为基础，在光与图形的结合下，以火焰、咒语、血腥的气味等外界刺激为手段，对接受仪式者的脑神经进行定向编程，从而改变其精神状态和行为，也就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讲到这里，王教授停顿了一下。
“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的话，那么，僵尸这种生物，也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
伍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的意思是，那些变成僵尸的人，是因为受到了某种精神刺激，所以失去了理智，变得有攻击性？”
“我不建议用僵尸来称呼他们。”王教授的语气冷若冰窟，“这种说法，相当于是给他们判了死刑……不过，至少从理论上讲，你说得没错。”
“可是，大学城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变成僵尸……我是说，变成那种东西？”
“我的猜测是，有一种大范围的干扰源，它能够在一瞬间内对大规模的人口产生影响。”
“什么东西能造成那么大影响？”
“跟我来吧。”
王教授起身，戴上他平时教课用的细框眼镜，朝厨房走去。伍言和老帅跟上他，三人走至厨房的窗边，王教授把窗帘掀开一道细缝，然后伸手指向天空。
伍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天色刚刚变暗，天上一半还泛着夕阳的余晖，另一半则已陷入黑暗。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有一片薄薄的残云，形状十分不规则，像一块被台风撕碎的破布，而在这残云之后……
他看到了，一颗血红色的星球。
“那是……月亮？”
伍言从未见过这般触目惊心的景象：那颗星球竟是纯粹的红色，如同鲜血一般，远远望去，就像是天空上被凭空戳出的一个血洞；天神的血从中渗出来，滴在下方的云层上，使其变成了一块沾满血的纱布……
“那不是月亮。”王教授回答说。
是啊，那怎么可能是月亮……它的大小，至少比月亮大几倍，就连正午的太阳，都没有它那么大……
“那是尼比汝。”
尼比汝？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一股巨大的怪异感冲击了伍言的内心，他感到肠子像被人抽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恶心。他赶紧转移视线，看向楼底的街道，但下一秒，瞳孔却缓缓缩紧。
他看见了那些僵尸。
扭曲的动作，缓慢的步伐，空洞的眼神……那些三五成群的行尸走肉，此时正在他的眼皮底下，雨后还有些湿润的小巷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直到这一刻之前，伍言的脑中还抱有幻想，觉得僵尸是不可能存在的，一切都只是老帅和王教授的一面之词；但现在，当真正亲眼所见之后，他才不得不接受这难以置信的现实……
那些东西，根本不是活人。
伍言扶住窗台，无力地坐在地板上，王教授拉住了窗帘。
“所以……是天上那东西，把人们变成了僵尸？”
王教授点头，“只是猜想。”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受影响？”
“不知道。”王升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也许，是我们的运气比较好吧。”
。。
入夜了，世界安静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僵尸们的哀嚎声似乎比白天大了许多，即使隔着街道和围墙，也清晰地传入伍言耳中。
王教授的公寓位于大学城边缘，周围全是些老破小社区。平日上课时，他就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只有周末才来这里休息。这地方除了人多，没有别的特点，街上向来是车水马龙，污水和烂菜叶随处可见。不过，对于王教授这种年过四十的单身汉来说，这或许也是难得的热闹吧。
伍言双目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空气，至于王升和老帅在一旁交谈些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我研究它很久了，这根本不是小行星，它究竟是什么，我暂时也说不清。”王升一边指着黑板上的几张图片，一边说，“尼比汝大概率不是自然形成的天体，它是不是智慧造物还有待考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的运行轨迹和物理特性，都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科学可以理解的。”
老帅看似很认真地听着，同时用手搓着下巴上的一撮毛，这是他一向的习惯。“这玩意儿我好像在新闻上见过，不是说一个多月后才来地球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的猜想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尼比汝，而只是它的一个投影。”
“投影？像皮影画儿那样？”
“不完全是。”王升用手在一张草纸上敲了敲，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示意图和演算符号，“根据我的观测结果，尼比汝具有十分独特的磁场特性，它的磁场比一般天体的范围要大，并且强度也高许多，重点是，它可以从极远的距离外与地球的磁场相互作用，从而产生一个纽结点；这个纽结点会引发大气层内的电离作用，从而产生独特的光学现象，这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投影……”
“有点像极光，是吗？”伍言打岔道。
王教授扭过头，怔了一下，旋即投来颇为欣赏的目光。“是的，是有点像极光。”
“所以，它本身不一定是红色的，那只是投影的颜色？”
“可以这么理解。”
王教授清了清嗓子，拉下一块挡板将黑板遮住，然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你们看过我在网上的预言视频吗？我可以准确预测出灾难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但无法预测其内容，原理很简单，因为这些灾难发生的位置，往往就是那个时间段内尼比汝与地球的纽结点所处的位置。不过，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我无从得知。”
“这一次，我观测到一个新的纽结点在大学城附近生成，这可能意味着一场自然灾害，所以我提前给出了警告。本以为只是和天气预报一样是一场台风，谁能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讲到这里，王教授的头垂得很低，从他那看不见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更何况，按老帅的意思，王教授就是那个叫“老猫”的网友本人？这么说，那些末日论视频，都是王教授发的？
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间小房间，伍言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极度荒谬的不真实感。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裤兜……
“我手机呢？”伍言看向老帅。
老帅一脸蒙圈，“我怎么知道？”
“把你手机给我。”
“没用的，连不上网。”嘴上这样说，老帅还是掏出手机交给了伍言，“从今天早上就这样了，电话打不通，网也上不了，电视台也没信号。”
说着，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客厅角落的一台老旧台式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连续换了好几个台都是这样，只有“哔哔”的一串噪音。
伍言紧皱着眉头看了眼电视，随后又看向老帅的手机——果然，右上角显示着一个红色的“X”，意味着通讯服务中断。
如果是台风导致断网的话，不可能到现在还无法恢复……
该不会……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碰。
一瓶啤酒下肚，王升重重地将空瓶子按在桌子上，鼻息间散发出一股醉意。
伍言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王老师，您……真的相信，有僵尸这种东西存在？”
王升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放下酒瓶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过，那些生物显然已经不具备人性，所以，从行为学的角度看，你可以把他们视为……僵尸。”
“可是，这不科学啊。”
“伍言同学，有人教过你科学的定义吗？”王升不紧不慢地说，“科学是观察现实，然后解释现实，而不是逃避现实。”
伍言无话可说。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巫术吗？”
“巫术？”伍言有点摸不着头脑，“谁会信啊。”
“好，那我给你进行一些科学的阐述，也许会改变你的看法。”王教授坐起身子，用双手拖住下巴。
“在人类社会早期，某些部落在实施重大行动、或者制定某些重要决策之前，有时会企图借助超自然的力量，对某些人、事、物加以影响，或者施加控制。玛雅人会通过血腥的祭祀来祈求神明保佑，并获得神的支持；斯巴达人在作战前夕，也会进行战前祭祀，以期许在战斗中表现得更加勇猛，甚至不惧伤痛。”
“在往后的几百年间，直至今日，这种行为始终在人类社会的角落里存在着。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称其为巫术，并认为这是迷信与愚昧的产物——这当然是正确的；但是，在脑神经学与心理学的领域，所谓的巫术，也并非完全没有科学的成分。”
“在人脑中，有近千亿个神经元细胞，这样庞大的神经网络所组成的意识是极其脆弱的，任何外界刺激，都可能引发脑神经细胞的定向突变，并且这种变化能够以突触的形式在人脑内扩散式传播。现代医学已经证明，视觉、听觉、触觉等一切形式的感官输入，都可能对人类的精神造成永久性影响，以至于产生性格、记忆、甚至生理上的变化。”
“基于这个事实，在对玛雅遗迹的考古研究中发现，其祭祀时所使用的铜镜，在光源照射下会透射出镜面背后的图案。这需要远超出当时工艺水平的加工技术。以此为基础，在光与图形的结合下，以火焰、咒语、血腥的气味等外界刺激为手段，对接受仪式者的脑神经进行定向编程，从而改变其精神状态和行为，也就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讲到这里，王教授停顿了一下。
“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的话，那么，僵尸这种生物，也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
伍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的意思是，那些变成僵尸的人，是因为受到了某种精神刺激，所以失去了理智，变得有攻击性？”
“我不建议用僵尸来称呼他们。”王教授的语气冷若冰窟，“这种说法，相当于是给他们判了死刑……不过，至少从理论上讲，你说得没错。”
“可是，大学城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变成僵尸……我是说，变成那种东西？”
“我的猜测是，有一种大范围的干扰源，它能够在一瞬间内对大规模的人口产生影响。”
“什么东西能造成那么大影响？”
“跟我来吧。”
王教授起身，戴上他平时教课用的细框眼镜，朝厨房走去。伍言和老帅跟上他，三人走至厨房的窗边，王教授把窗帘掀开一道细缝，然后伸手指向天空。
伍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天色刚刚变暗，天上一半还泛着夕阳的余晖，另一半则已陷入黑暗。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有一片薄薄的残云，形状十分不规则，像一块被台风撕碎的破布，而在这残云之后……
他看到了，一颗血红色的星球。
“那是……月亮？”
伍言从未见过这般触目惊心的景象：那颗星球竟是纯粹的红色，如同鲜血一般，远远望去，就像是天空上被凭空戳出的一个血洞；天神的血从中渗出来，滴在下方的云层上，使其变成了一块沾满血的纱布……
“那不是月亮。”王教授回答说。
是啊，那怎么可能是月亮……它的大小，至少比月亮大几倍，就连正午的太阳，都没有它那么大……
“那是尼比汝。”
尼比汝？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一股巨大的怪异感冲击了伍言的内心，他感到肠子像被人抽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恶心。他赶紧转移视线，看向楼底的街道，但下一秒，瞳孔却缓缓缩紧。
他看见了那些僵尸。
扭曲的动作，缓慢的步伐，空洞的眼神……那些三五成群的行尸走肉，此时正在他的眼皮底下，雨后还有些湿润的小巷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直到这一刻之前，伍言的脑中还抱有幻想，觉得僵尸是不可能存在的，一切都只是老帅和王教授的一面之词；但现在，当真正亲眼所见之后，他才不得不接受这难以置信的现实……
那些东西，根本不是活人。
伍言扶住窗台，无力地坐在地板上，王教授拉住了窗帘。
“所以……是天上那东西，把人们变成了僵尸？”
王教授点头，“只是猜想。”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受影响？”
“不知道。”王升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也许，是我们的运气比较好吧。”
。。
入夜了，世界安静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僵尸们的哀嚎声似乎比白天大了许多，即使隔着街道和围墙，也清晰地传入伍言耳中。
王教授的公寓位于大学城边缘，周围全是些老破小社区。平日上课时，他就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只有周末才来这里休息。这地方除了人多，没有别的特点，街上向来是车水马龙，污水和烂菜叶随处可见。不过，对于王教授这种年过四十的单身汉来说，这或许也是难得的热闹吧。
伍言双目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空气，至于王升和老帅在一旁交谈些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我研究它很久了，这根本不是小行星，它究竟是什么，我暂时也说不清。”王升一边指着黑板上的几张图片，一边说，“尼比汝大概率不是自然形成的天体，它是不是智慧造物还有待考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的运行轨迹和物理特性，都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科学可以理解的。”
老帅看似很认真地听着，同时用手搓着下巴上的一撮毛，这是他一向的习惯。“这玩意儿我好像在新闻上见过，不是说一个多月后才来地球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的猜想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尼比汝，而只是它的一个投影。”
“投影？像皮影画儿那样？”
“不完全是。”王升用手在一张草纸上敲了敲，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示意图和演算符号，“根据我的观测结果，尼比汝具有十分独特的磁场特性，它的磁场比一般天体的范围要大，并且强度也高许多，重点是，它可以从极远的距离外与地球的磁场相互作用，从而产生一个纽结点；这个纽结点会引发大气层内的电离作用，从而产生独特的光学现象，这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投影……”
“有点像极光，是吗？”伍言打岔道。
王教授扭过头，怔了一下，旋即投来颇为欣赏的目光。“是的，是有点像极光。”
“所以，它本身不一定是红色的，那只是投影的颜色？”
“可以这么理解。”
王教授清了清嗓子，拉下一块挡板将黑板遮住，然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你们看过我在网上的预言视频吗？我可以准确预测出灾难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但无法预测其内容，原理很简单，因为这些灾难发生的位置，往往就是那个时间段内尼比汝与地球的纽结点所处的位置。不过，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我无从得知。”
“这一次，我观测到一个新的纽结点在大学城附近生成，这可能意味着一场自然灾害，所以我提前给出了警告。本以为只是和天气预报一样是一场台风，谁能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讲到这里，王教授的头垂得很低，从他那看不见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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