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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柳城·丑篇(三十一)

    白日,受召,王柱子进北街牢房,手里提一热和可口的吃食,由木匣子包裹,上头批一层保温的羽绒被。

    与门口狱官说几句话,大摇大摆入了护卫森严的牢里。

    带头人将王柱子领到周掌柜所在地,离去前特意叮嘱:“总管吩咐的事情,你们可别忘记了!”

    王柱子点头示意,进了门。

    周掌柜卧倒在地,蜷缩一团,胡子拉碴,一日不见,居高临下的气质已被颓丧替代,让人难以想象,这落魄的人儿竟是柳城大名鼎鼎的‘黄粱’掌柜!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啊!

    柱子将沉重的食物放置地上,托起打颤、睡眼惺忪的掌柜。

    “掌柜!您受苦了啊!”还是如往常一般显示自己的卑微,这伪装的尊敬,他已经游刃有余了八年。

    “柱子?”周佐肖睁开眼,盯着面前之人,摸摸凌乱的头发。

    “他们果真把你放进来了!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有救了!”周掌柜充满希望。

    “周总管可有找过你?”

    “他昨日下午专托人告诉我,让我今日申时过来一趟,说是您有事告知我?”

    “哼!他那贪得无厌的家伙!把你放进来,不过是要你从我这打探消息,好去给他拿钱罢了!”

    “总管开了价?”

    “九千万!”

    “九千万?”王柱子没想到,这‘黄粱’掌柜的资产竟可以达到如此地步!

    “您同意了?”

    “不然能怎么办!如今只有答应他的要求,否则,他也不会把你放进来了!”

    “你等会儿回去,到我房子一层烧火做饭处,那柴火堆积的下面,有层暗道,里头是存老酒的地窖,有一大型铁盒子,钥匙在第八口罐子里,拿出后,打开,将里头的银票和黄金全全拿出,一并交给那周总管。”

    “数额应是差不多。”

    “记住,这事我只给你说过,是因我信的过你!我无儿无女,这‘黄粱’加那财宝本身就是为你打拼,迟早是你的!不要这时候贪心,等我出狱后,我们父子继续拼搏,力挽狂澜,‘黄粱’回到顶峰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别因小失大了!”

    这话,是故意说给柱子听的。

    “柱子知道了!”

    转身,为周掌柜准备食用的晚餐。

    “掌柜昨日入狱后,吃睡想怕都不好,一直提心吊胆、怒火中烧吧!我从客栈过来,特让小二做了您平日里爱吃的饭菜,虽地方不同,还是要保重身体。”

    将一碗碗热和的饭菜端出,放置冰冷的地面,蒸汽给严寒的牢房增添了些温暖。

    “还是柱子最真心诚意关心我了!患难见真情啊!”

    “你跟于我多久了?”

    “掌柜,再过几月,正好八年。”

    “八年了,日子那么快啊!记忆中,你还是那城隍庙口讨饭吃的小乞丐呢,如今,早已独当一面,成为了我的心腹大将!想这几年,‘黄粱’起起落落,都是你陪着走过来,如若没有你的帮扶,有些难关能不能过,怕还真是个谜。”

    “掌柜说这些做什么,柱子的命都是你救的,做那些事,都是本分,报恩罢了。”

    “你那恩,其实早就报完了。我不过给了你一口饭吃,剩下你做的,都是靠的情分。”

    “没那么高尚,掌柜这样说,是高看柱子了!不过就是想找个平稳的地方,做个小官,混个饭吃!”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收你做义子吗?”

    “掌柜无子,或是看柱子与您长的有几分相似?”

    “你与我相像,不仅是面貌,性格更是如此,都有一种不服输、不怕天不怕地的韧劲儿!有时候,看你,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但你比我能干,在你这个年纪,我还待在家里混日子呢!”

    “我半生都在商场,浮沉十几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锦衣玉食,都是一步步拼出来的。整日忧思郁结、忙碌辗转,未曾考虑过生儿育女的事情,我这辈子辛辛苦苦讨来的日子,怎能拱手给那有丝血缘关系的儿女瓜分。老子受苦,他白享乐,想想,是凭啥!”

    “而你不同。你是与我共吃过苦的人,那之后的好日子,肯定有你一份!”

    周掌柜握住竹筷,打算开动。

    “我说这话,也是为了定你心。别看现在一些小挫折,当初面临倒闭,‘黄粱’都挺过来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你继续听我的话,以后的‘黄粱’定有一半,属于你王家!”

    像是击中了柱子的心坎,他不由得咯噔一下。

    震惊片刻,又冷静下来,装作无事的样子。

    “是。柱子知晓了。”

    “天冷。掌柜喝杯热茶吧,慢些吃,莫呛着了。”

    转身,揭开夹层,递出一青花瓷杯,侧目而视。

    “掌柜,喝茶吧。”

    ……

    外头飘着雪,一片片落在绒毛上,和与江生相约的那一日很像。

    一步一坑,心情却没有当初的畅快。

    “哼!”

    王柱子一声冷笑。

    “若不是跟你这么长时间,怕也入了这哄骗的圈套吧!只会在需要我的时候给些甜言蜜语和小恩小惠,得意时,却又把我当舔血的蚂蝗,使命的甩脱。我不过终究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哪里来的‘日久生情’呢?”

    “本以为我已像你一样冷血了,真是高估了自己!见到你这副惨败讨好的模样,像极了这么多年的自己,真是可笑!若真说报恩,那这回,就算是报的最后一次了。此后,我王柱子与‘黄粱’再无瓜葛。”

    “因果报应。这一切,都是你的过错!自己受着去吧!与其接手苟延残喘的‘黄粱’,每天提心吊胆、受田老控制,倒不如,找个蓬莱岛,过逍遥日子去!”

    走至无人角落,取出纸包的粉末和一张篆刻‘遗嘱’的宣纸,点燃火柴,一把烧尽。

    耀眼的光照在面无表情的脸上,印出释然、贪婪与憧憬。

    夜间。

    如安排的那样,东参以审视犯人的缘由入了牢房。

    “今日可有人来过?”东参询问看门的狱官。

    “大人放心,牢房重地,除了必要的行政人员,今日只来了一位送饭的家仆,停留不过半个钟头,留过饭便离开了。”

    “谁许他进来的?”

    “是周总管吩咐的。”下面人不敢隐瞒东参。

    “总管说,牢狱也需人性化些,在判决之前,应是能让犯人吃个好饭,睡个好觉。”

    “真是一套说辞!好会狡辩!”

    愤懑不已,气着走进牢房。

    到周掌柜关押门口停住,却见那丧气之人背对大门,双膝跪地,做祈祷状。

    “坏事做尽了,倒想着求菩萨保佑了!那慈悲的上天,怕是看都不愿看你一眼的!”

    周佐肖听闻声音,迷惑着回头,却只见到一身白衣背影。

    “好生奇怪,那‘黄粱’掌柜安然无恙,难道是,老师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