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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梦幻岛(一)

    如果问:神州大地最善于机械制造、器物创新者为谁?任何一位路人都会异口同声的告诉诸君:矮人族是也。所居为何处?答曰:无他之境梦幻岛。

    该族群本居住在北欧一带,与当地精灵族平分秋色,奈何上古时期两族大战,矮人族败,做了逃寇,背井离乡,借着海洋生灵的帮助,到了东边中纬地域的一只小岛,西临中原,南接蛟人岛,因其内风景隽秀、有朦胧的诗意,如梦一般,便定名“梦幻岛”。

    这无人的仙境原是野生动物的天堂,跑的、爬的、飞的、游的,无拘无束,好不快活!山林树花随着乐意的样子生长,野蛮、豪迈与娇羞并存,天然去雕饰。

    而后人烟攒集,竖起来一幢幢小型木屋,整日炼铁烧砖、打造新鲜玩物,添些了别样的风情。生意越做越大,孤独的偏远小岛吸引了各地前来求宝的人、妖、精、鬼,热闹繁华盖过,铸成了一座海纳百川的“不夜城”。

    这“不夜”是朴实的劳工们给的,他们本该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今却沦为免费的劳役。

    灵布共两块,子、辰、巴塞共一份,丑、寅、卯共另一份。

    风驰电掣,穿越雍凉郡、术国,绕过龙城,南过虎都、蛇宫,至此,已到了中原东部边界,持续前行,跨越深蓝的海沟,大几时辰后,便能望见漂浮在水面的一块陆地。

    它不大,南北狭长,岛上绿意盎然,温暖湿润,海滨风光无限,现今六月,却仍旧鸟语花香,即便站在距离百丈高的地方,也同样感受到那热情的、粉嫩的、姹紫嫣红的美。

    最迷人的,是樱花,是常年积雪的蓬莱山。

    一片雪白,一片桃红,海风吹拂,扬起顺风的樱落。

    近海笛鸣,几艘蒸汽式轮船冒出燃烧发电的黑烟。夕阳西沉,落日打在无边的水镜子上,倒映一簇被深靛色包裹的、随着海浪翻滚的红彤彤。

    岸边,辉下,一个渔夫正收着渔网。

    灵布缓缓下降,将众人送至海滩,待几人全落地后,再有灵性的自觉升空,朝西边回家去了。

    一旁是那收渔网的中年男子,外加两匹鬃马——不如中原马强健,背上安装一对铁制的翅膀,安分守己的啃着黄沙上的绿色植株,几条棕色的皮带缠绕马身,扣住肌肉的部位,又牢牢系到身后的一顶圆形南瓜车上去。

    劳作的不止他一人。

    凑近些,能听到孩童般活泼的尖叫,几只银灰色的海豚在附近游玩,冒出水面,打起几个漂亮的翻滚——它们是有用的助手,将大批鱼类赶到渔网潜藏的地带,收网时乖巧在水下用头贴着使力,为它们亲密的朋友减轻负担,最后只需几条小鱼小虾就能被开心的打发。

    那矮人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西式棉帽,下巴围满了黑魆魆的络腮胡,没什么头发,身材肿大,却不过常人一半高,穿一条定制的青灰色背带裤,整体看起来完全一个东亚人的模样,只有那浅褐色的眼睛叙述着老祖宗北欧人的基因。

    矮小的身体与后面那一堆包裹的庞然大物相比,更显娇弱。

    他握住主绳,扛在肩上,半个人陷在淤泥中。

    辰一行人不约而同地上前,一齐帮他用力,按着指示,轻轻松松提到南瓜马车旁。

    那车子却是真的南瓜烘干后打造而成,散发着淡淡的瓜果香,之后才知道,这是他们特意培育的巨型转基因农产品。

    车子共分两个部分,一是前座,二是专门存放物品的后备箱,空间都挺大,妥妥的王室风范。中间有一隔板,特意将两处分离出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前部的马匹也习惯性的停止觅食,抬起头,像随时待命的将士一般紧张不安。

    拖行的路径掉落了许多杂碎鱼类,他们回返过去,一个个捡起,全用力抛进海里,那群海底精灵们或在蔚蓝色的海里、或又跳出水面,快活的享受人类朋友的馈赠,吃饱喝足后,喷几口水,转几个圈。

    他们挥手,它们在黄昏下划出波浪的弧线,带着热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这个地方一段时间是很美好、很令人向往的,当大家都未曾听过它的名字的时候。

    “多谢各位了。”矮人站直,取下帽子,手心紧挨裤缝,接近九十度的鞠躬。

    光秃的头顶反射着夕阳微弱的光芒。

    “客气了!”辰、丑急忙回应。

    “是中东客人吧!”他说,“我看到是中东独有的灵布送你们过来的,只可惜送错了地方,这太地町是渔人收网打鱼的地方,偏僻的近海渔村也得走上一段距离。这样晚,附近是没有其他人了。”

    “不嫌弃的话,请让阳太送你们一程吧!作为您几位帮扶的感激。”

    “真的吗?那就有劳阳太先生了!”

    几人提起包裹,喜悦的等待他的安排。

    辰、巴塞坐一马上,寅、丑坐一马,子、卯与阳太同坐马车上的皮座。

    矮人从腰间抽出一根皮鞭,左右一挥,重重的打在马腱子肉上,那两匹鬃马仰天嗟叹嘶鸣,在宽阔柔软的沙地里狂奔,奋力,铁翅膀上下挥舞扇动,最后腾空而起,带着人与货物飞天去。

    越过山林,月色下朦胧的海光渐远,涌现出平整硬实的陆地,高楼大厦一座座拔地而起,钢筋水泥与木质房屋交杂,街上到处是四个、两个、一个轮子奔跑的行驶物,天上飞舞的铁甲骑士数不胜数,有不停吐烟排水的钢管,有闪着五颜六色光的建筑,有制作各种千奇百怪产品的工厂,有打扮怪异的人、妖、怪,巨人、矮人、西洋人、精灵族、巫师、鲛人、兽人……还有一群永远忙碌、毫无闲暇时光的打工人——那些原住民,那些不会说话的动物。

    你看,一群老鼠前爪托举着一个个小型的零件,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穿梭,走向一栋栋冰冷的高耸房屋;骡子、马、驴的背被压弯了,它们不是驼着货物、人,就是新鲜的货物;鸟雀们扯着干哑的喉咙高歌,扑腾着漂亮的羽毛递送讯息;蜘蛛们疯狂吐着丝,蚕宝宝们拼命结着茧;老牛没了角、大象没了牙、绵羊没了皮,却依旧守在自己的岗位,耕地犁田、运送混泥土、用永远高亢的嗓音迎接过往的行人,忠诚老实的为工作献出生命。

    它们有个独特的家——专属于它们的动物园。在那里,年轻的时候劳作,年老后被人观赏把玩,死后再成为标本。

    不眠的,也还有另一群人,他们像这群动物一样,低着头,脚踏实地,废话很少,眼神里有些忧郁,住在城中心更不起眼的角落,除了打探民俗风情的游客,没人愿意主动去那里。他们由很多人组成,工人、农民、渔夫、乞丐、流浪汉,但终归有个共同的特质,都是穷人,都是不起眼、生来无所作为的人,在这个以“钱”划分三六九等的社会,他们是最无话语权的居民。

    阳太就是其中一位,他把他们住的地方叫做“贫民窟”。

    车停在一栋散着琉璃光的大型旅馆面前,门口停放着各式豪车,不同种族聚集于此,但总体都有些相似的特征。

    “就把女士、先生们送到这里了,‘萤森小店’是附近性价比最高的旅馆,里面的装潢、服务定是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把六人带进去,与前台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矮人说说话,做着不起眼的某种交易,再退回来,和几位告了别。

    “阳太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您诸位交钱入住就好,选的绝对是顶安静、顶好的房子。”他诚恳地说。

    “麻烦您了。”

    “那阳太就走了。”

    “您不住在这里吗?”

    “这里?”

    他抬起头,望望高远的长阶、金碧辉煌的四壁、顶上奔忙的飞天马匹、那群动作优雅的达官贵人,眼里是羡慕、疑惑和失望,再看看自己衣衫褴褛、破了洞的旧皮靴,最终不禁一声无奈的嗤笑,深深叹口气。

    “这里,不是我这种人住的。”

    他转过身,沉重地踏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