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非梦
沿着一级级的石阶往上走，强烈的海风，吹得身上衣衫鼓鼓作响，飞扬的头发迷乱了双眼。
终于来到一间被大火焚毁的残屋。一手搭在只剩下小半边的门上，轻轻一推，门咿呀一声朝外打开，混合着焦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彷佛仍然带着微温。
若有所思地往后看，小平台面朝大海，灰色的海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溅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海风狂猛，吹得人浑身生痛，并疯狂地涌进这间地势低陷的山腰小屋，形成旋状风，进得来，出不去，听起来犹如百鬼哀号。
此刻，心中竟尔涌起一股莫名的巨大悲伤。
走过无花无草的花园，来到大门前。这房子被烧得只剩下空架子，不难想象当年的火势有多么猛烈。从门口往内看去，阳光无法驱散里头的黑暗。海风不断吹至，打了个转，发出呜呜的声音后，又从洞开的门窗呼啸而出。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地捏了捏，耳边随即响起一把温柔的女声：“要赶在天黑前回去。现在该起行了。”
拖着不舍的脚步，我伸手拿起地上一袋像是混凝土的沉重麻包，一步一回头地转身离开。
目光穿过空洞的回廊，到达残破走廊尽头，一面残缺不全的镜子，正隐隐映照出自己的脸。
一个戴着防毒口罩，一头短发，眼神锐利的年轻女生。
这他妈到底是谁？
小旴猛地从梦中惊醒。
一睁眼，他发现自己正伏在子昊的背上，两人已经离开了黑屋，此刻正走在返回飞船的路上。
两旁的房子还在兹兹的冒着烟，雾气却是消散了许多。
四周都没有触手怪的踪影。
随着身体知觉苏醒，小旴全身上下都传来锥心的痛。还能感觉到痛，代表一时三刻应该死不了，他如此地安慰自己。
小旴的思绪更多仍在围绕著刚才的梦。
那镜子里的女孩，到底是谁？难道我上辈子是个女孩子，我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有人说，梦境乃人在现实中情感的载体，做梦其实是和自己的潜意识在对话的诡异行为。镜中的我是个女的，难度，是我出现了性别认同障碍？
我可是个纯爷们！纯爷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又或者，我其实是灵魂出窍了？
早在公元前3100年，米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苏美尔人，就留下了关于梦的传说，他们相信，人乃由肉身和灵魂组成，在睡梦中，灵魂会飘离肉身，四处游荡，随着灵魂回归肉身，梦就醒了；灵魂去过的地方和经历，就形成了梦。
可是，这依然解释不了为何小旴在梦中彻底变了另一个人。
最诡异的一点，是他明明在游戏中昏倒了，却仍旧没有退出游戏的太空人回忆副本；梦醒了，也还不能够返回现实，意识依然停留在游戏之中。
他深陷的这个客观世界，就像是一个洋葱，或是俄罗斯套娃，外一层中一层里一层，层层剥开之后，究竟哪一层才是真正的最终现实？
小旴往四周看去，突然觉得所有东西都彷佛透着一种虚假感。
正当小旴在胡思乱想之际，子昊好像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了一步，他背上的小旴立时被牵动了身上诸多伤口，禁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子昊：“哦，你醒啦？”
小旴怀疑子昊是知道自己已经醒了，方才故意装摔的，于是虚弱地用鼻子怒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那些触手怪全都死了。”子昊的声音十分平静，“那块朱砂产生的蒸气，对它们而言非常致命。”
“那块朱砂，的确就是硫化汞。把硫化汞加热，可使汞还原为蒸气。许多汞化合物都具有很强的杀灭有机物的能力，它们能与生物中酶蛋白质-SH基结合，使其失去活性。汞化合物如氯化汞（HgCl2），就具有很强的杀菌效果，其作用更会随温度升高而增强。”
“也许那个喷火装置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微电流，能够击穿汞蒸汽，形成回路，产生肉眼看不见的紫外光，把整间房子变成一座巨形灭菌灯。”
“细胞吸收紫外线后，会引起DNA或RNA链断裂，造成生长性细胞死亡和再生性细胞死亡，细胞不能再自我复制。”
“汞蒸气不是含有剧毒吗？我们怎么没有被毒死掉？”小旴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头罩，“看来这个头罩的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我先前是错怪它了。”
小旴又伸手摸摸口袋中的锤子，“锤子的质量也是杠杠的。”
“还有那块朱砂，都收好了吗？说不定这里还有其他触手怪。”
子昊摇了摇头，“都蒸发没了。话说回来，你怎知道只要把那块朱砂掉进火里，就可以杀死那些触手怪？”
小旴一时语塞。他很想把事实说出来，却如鲠在喉。
姐姐的存在，一直是他心中不愿意面对的一道坎。实情是，他从来并没有真正见过他姐。
从小到大，小旴一个人生活在那个大房间里，人型保姆会照顾他的日常起居生活，但小旴从小就知道，它们并不是人。
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是十分清晰，只记得在某个清晨，他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忽然就听到一把女孩的声音。
她说，她住在他隔壁，是小旴的姐姐。
尽管人型保姆说，小旴从来并没有姐姐，但在他心中，姐姐是确切并真实地存在，更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
在无数个枯燥孤独的日子里，她会和小旴聊天，大多是小旴从来没听说过，有关于他所不知道的外边的世界。
姐说，我们身处在一颗美丽的蓝星上。山川雄伟，河川湖泊，高巅之雪，连绵之森。
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满载货物的万吨巨轮如梭，连绵入海，开往无边无际蔚蓝海洋的彼岸。
在大江的两旁，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城市的边陲，是巍峨的高山，圆石嶙峋的江滩，大片稻田在和熙阳光下，阵阵微风吹起金灿灿的波浪海，延伸到无限远。
每当夕阳西下，太阳浮在两山之间，江面上如金子一般滚动，稻田间村落一片静谧。天边的红霞，向晚的微风，吹起了村内炊烟袅袅，饭菜香扑鼻而来，晒太阳的老人收起了板凳上的半壶老白茶，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一哄而散，在逆光的小路上急步前走，每缕炊烟下，都对应着一个在等着他回去的温暖小家。
小旴悠然神往，问姐姐什么时候我可以到外面去？她总是回答，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在漫长的寒冬里，有时候小旴会病倒，病得很重，浑身颤抖高烧不退，姐姐会整天整夜陪着他，和他说冷笑话。每当他感到孤单害怕，她会调侃小旴不像个男子汉。
随着小旴慢慢长大，也曾思考过一个可能性：姐姐事实上并不存在，她只是我想象出来的同伴。而我之所以听见不存在的声音，和不存在的人对话，那是因为我患上了精神分裂。
但小旴内心拒绝接受这个可能性。
现在面对子昊的疑问，小旴只含糊地回答道，当时不知怎地盒子就从怀中掉了出来，滚进火堆里，歪打正着就杀了怪。
为了避免子昊继续追问，小旴赶快换了个话题：“这里的地火熄灭了，温度下降很正常。”
“只不过，你有没觉得，四周温度掉得也太凶了点？”
终于来到一间被大火焚毁的残屋。一手搭在只剩下小半边的门上，轻轻一推，门咿呀一声朝外打开，混合着焦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彷佛仍然带着微温。
若有所思地往后看，小平台面朝大海，灰色的海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溅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海风狂猛，吹得人浑身生痛，并疯狂地涌进这间地势低陷的山腰小屋，形成旋状风，进得来，出不去，听起来犹如百鬼哀号。
此刻，心中竟尔涌起一股莫名的巨大悲伤。
走过无花无草的花园，来到大门前。这房子被烧得只剩下空架子，不难想象当年的火势有多么猛烈。从门口往内看去，阳光无法驱散里头的黑暗。海风不断吹至，打了个转，发出呜呜的声音后，又从洞开的门窗呼啸而出。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地捏了捏，耳边随即响起一把温柔的女声：“要赶在天黑前回去。现在该起行了。”
拖着不舍的脚步，我伸手拿起地上一袋像是混凝土的沉重麻包，一步一回头地转身离开。
目光穿过空洞的回廊，到达残破走廊尽头，一面残缺不全的镜子，正隐隐映照出自己的脸。
一个戴着防毒口罩，一头短发，眼神锐利的年轻女生。
这他妈到底是谁？
小旴猛地从梦中惊醒。
一睁眼，他发现自己正伏在子昊的背上，两人已经离开了黑屋，此刻正走在返回飞船的路上。
两旁的房子还在兹兹的冒着烟，雾气却是消散了许多。
四周都没有触手怪的踪影。
随着身体知觉苏醒，小旴全身上下都传来锥心的痛。还能感觉到痛，代表一时三刻应该死不了，他如此地安慰自己。
小旴的思绪更多仍在围绕著刚才的梦。
那镜子里的女孩，到底是谁？难道我上辈子是个女孩子，我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有人说，梦境乃人在现实中情感的载体，做梦其实是和自己的潜意识在对话的诡异行为。镜中的我是个女的，难度，是我出现了性别认同障碍？
我可是个纯爷们！纯爷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又或者，我其实是灵魂出窍了？
早在公元前3100年，米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苏美尔人，就留下了关于梦的传说，他们相信，人乃由肉身和灵魂组成，在睡梦中，灵魂会飘离肉身，四处游荡，随着灵魂回归肉身，梦就醒了；灵魂去过的地方和经历，就形成了梦。
可是，这依然解释不了为何小旴在梦中彻底变了另一个人。
最诡异的一点，是他明明在游戏中昏倒了，却仍旧没有退出游戏的太空人回忆副本；梦醒了，也还不能够返回现实，意识依然停留在游戏之中。
他深陷的这个客观世界，就像是一个洋葱，或是俄罗斯套娃，外一层中一层里一层，层层剥开之后，究竟哪一层才是真正的最终现实？
小旴往四周看去，突然觉得所有东西都彷佛透着一种虚假感。
正当小旴在胡思乱想之际，子昊好像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了一步，他背上的小旴立时被牵动了身上诸多伤口，禁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子昊：“哦，你醒啦？”
小旴怀疑子昊是知道自己已经醒了，方才故意装摔的，于是虚弱地用鼻子怒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那些触手怪全都死了。”子昊的声音十分平静，“那块朱砂产生的蒸气，对它们而言非常致命。”
“那块朱砂，的确就是硫化汞。把硫化汞加热，可使汞还原为蒸气。许多汞化合物都具有很强的杀灭有机物的能力，它们能与生物中酶蛋白质-SH基结合，使其失去活性。汞化合物如氯化汞（HgCl2），就具有很强的杀菌效果，其作用更会随温度升高而增强。”
“也许那个喷火装置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微电流，能够击穿汞蒸汽，形成回路，产生肉眼看不见的紫外光，把整间房子变成一座巨形灭菌灯。”
“细胞吸收紫外线后，会引起DNA或RNA链断裂，造成生长性细胞死亡和再生性细胞死亡，细胞不能再自我复制。”
“汞蒸气不是含有剧毒吗？我们怎么没有被毒死掉？”小旴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头罩，“看来这个头罩的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我先前是错怪它了。”
小旴又伸手摸摸口袋中的锤子，“锤子的质量也是杠杠的。”
“还有那块朱砂，都收好了吗？说不定这里还有其他触手怪。”
子昊摇了摇头，“都蒸发没了。话说回来，你怎知道只要把那块朱砂掉进火里，就可以杀死那些触手怪？”
小旴一时语塞。他很想把事实说出来，却如鲠在喉。
姐姐的存在，一直是他心中不愿意面对的一道坎。实情是，他从来并没有真正见过他姐。
从小到大，小旴一个人生活在那个大房间里，人型保姆会照顾他的日常起居生活，但小旴从小就知道，它们并不是人。
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是十分清晰，只记得在某个清晨，他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忽然就听到一把女孩的声音。
她说，她住在他隔壁，是小旴的姐姐。
尽管人型保姆说，小旴从来并没有姐姐，但在他心中，姐姐是确切并真实地存在，更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
在无数个枯燥孤独的日子里，她会和小旴聊天，大多是小旴从来没听说过，有关于他所不知道的外边的世界。
姐说，我们身处在一颗美丽的蓝星上。山川雄伟，河川湖泊，高巅之雪，连绵之森。
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满载货物的万吨巨轮如梭，连绵入海，开往无边无际蔚蓝海洋的彼岸。
在大江的两旁，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城市的边陲，是巍峨的高山，圆石嶙峋的江滩，大片稻田在和熙阳光下，阵阵微风吹起金灿灿的波浪海，延伸到无限远。
每当夕阳西下，太阳浮在两山之间，江面上如金子一般滚动，稻田间村落一片静谧。天边的红霞，向晚的微风，吹起了村内炊烟袅袅，饭菜香扑鼻而来，晒太阳的老人收起了板凳上的半壶老白茶，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一哄而散，在逆光的小路上急步前走，每缕炊烟下，都对应着一个在等着他回去的温暖小家。
小旴悠然神往，问姐姐什么时候我可以到外面去？她总是回答，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在漫长的寒冬里，有时候小旴会病倒，病得很重，浑身颤抖高烧不退，姐姐会整天整夜陪着他，和他说冷笑话。每当他感到孤单害怕，她会调侃小旴不像个男子汉。
随着小旴慢慢长大，也曾思考过一个可能性：姐姐事实上并不存在，她只是我想象出来的同伴。而我之所以听见不存在的声音，和不存在的人对话，那是因为我患上了精神分裂。
但小旴内心拒绝接受这个可能性。
现在面对子昊的疑问，小旴只含糊地回答道，当时不知怎地盒子就从怀中掉了出来，滚进火堆里，歪打正着就杀了怪。
为了避免子昊继续追问，小旴赶快换了个话题：“这里的地火熄灭了，温度下降很正常。”
“只不过，你有没觉得，四周温度掉得也太凶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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