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寂静
“这门是怎么回事？”大昂小声问道，眼神左顾右盼，像是怕谁在偷听他说话，“我们身处的这个回忆片段，怎么和太空人书中的记述不一样？”
晧子瞥了子昊一眼，脸上阴晴不定，“现在看来，太空人在书中并没有记载星舰事件的全部真相。”
“那……我们要进那闸门里去看看吗？”昕儿问道。
周围陷入一片静默。
昕儿望向远方的繁星，眼神清澈而深邃：
“现时可观测宇宙的直径约为930亿光年，包含了上千亿个星系，每个星系都有无数恒星。茫茫星海，从概率上来看，人类不可能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命。”
“然而，银河系迄今为止看上去完全是一片死寂，不要说外星人存在的痕迹，就连可能是外星人发出的信号，哪怕是一丁点的迹象也没有被发现过。”
“面对宇宙诡异的大寂静，曾经有一个很厉害的科幻作家提出了一个解释，叫做‘黑暗森林法则’：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
“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
“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这就是宇宙文明的图景，也是对费米悖论的终极解释。”
昕儿的眼神和声线都淡淡的，却透着说不出的冷意，“试举一个例子，假如你感知到一只蚊子的存在，它在你几百公里之外，压根儿吸不到你的血，也完全影响不到你，但是有一个极极极微小的概率，它终有一天会飞到你家咬你一口，让你染上脑膜炎去世，或是这只蚊子有可能会变异，长成为巨型吃人怪魔。”
“而你有一个按钮，一按之下这只蚊子就会死掉。那么，你会按吗？这就是黑暗森林法则，而我们全都是不想被发现的蚊子。”
“到底为什么要发送一个异常脉冲讯号，引领我们找到这艘看似废弃了的星舰？”
“这是诱饵，目的是引诱像我们这样的飞船，堕入某种陷阱。”
众人陷入了更深长的沉默。
“但是否也有一定可能性，那脉冲讯号的发送者只是遇上了一些麻烦，或是灾祸，急切地对外求援而已？”晧子弱弱地问。
“你们难度觉得面前这艘星舰，是一个邪恶的陷阱吗？它明明很安静啊。”
子昊想了想后回答道：“邪恶的？……不完全是。但的确有可能是恶意的。”
“这艘沉默的死舰带给我的感觉……更多是冷漠，完全漠不关心，就像我们在吃糖果的过程中，吸引了蚂蚁，顺手拍死几只，并不当作一回事。”
“也许更好的形容词是……危险，可能是无意的，却是致命的危险。我不知如何清楚表达我的感觉……”
昕儿插话道：“我明白你的感觉。著名物理家霍金曾经说过，如果有天我们收到来自外星球的信号，我们应该警惕。在人类历史上，充斥着先进的文明对不太发达的非我文明的灭绝，像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后残酷掠杀原住民，西班牙人几乎灭绝了加勒比各岛屿上的土着居民。”
“这些行为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如我们随手拍死身旁经过的蝼蚁。”
晧子表示不服：“陌生文明之间彼此沟通，很困难吗？善意的高等文明，可以观察并引导低等文明，就算他们是邪恶的，也可以选择操控低等文明，谈不上一发现他们就立即大举灭杀。”
昕儿：“沟通？”
“再以蚂蚁作为例子，牠们会以触碰彼此触角的方式，把讯息从一只蚂蚁完全无误差地传给另一只蚂蚁。人该如何与蚂蚁如此地去进行沟通？”
“外星人与人类之间的差异，相较人类和蚂蚁之间差异，说不定还要大上几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人类发明了一部仪器，能够将蚂蚁释放的化学讯息转换为人类语言，双方沟通也很可能会失败。因为沟通不只是语言的问题，还包括思维方式、参照事物的不同，我们看来友善的举动，在它们眼中不一定如此。”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沟通试错的次数不会太多。”
子昊点头表示赞同：“就算高等文明起初是善意的，两个文明相遇，对低等文明而言依然可以是个悲剧。”
“当英国探险家踏上塔斯马尼亚岛时，他们最初是希望让岛上的纯种黑人原住民接受文明洗礼，他们把塔斯马尼亚人从祖传的狩猎场移走，安置到一座新的岛屿，但塔斯马尼亚人因为太过恐惧和不适应，就这样停止生育，最终全体灭绝。”
“当然灭绝的原因可能是杜撰的，塔斯马尼亚人其实是被围猎屠杀贻尽，然而这并不影响结论：当两个文明相遇，而其中一个文明拥有绝对优势，它就会赢。不管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结果可能都一样。”
“就我们现在的处境而言，我们就是蚂蚁和塔斯马尼亚人。”
恰好此时，电脑完成分析小型飞行器从星舰搜集得来的数据，凭藉星舰身上的星尘辐射量，对舰身进行了简单的断代扫描。结果显示，星舰非常非常古老，在这个宇宙中，也许已经存在了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镜头后的小旴吓了一跳。在众人面前的，不止是一艘船舰，更可能是一个极古老的星舰文明！
它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飄流了几十万年，船上无数世代的人出生复又死去，他们已经不清楚自己是从何而来，不知道船原本是要开往哪里去，也已经不再在乎。
他们就是船的子嗣。这艘没有窗的巨舰，就是他们认知的世界的全部。他们的宇宙是卵状的。
在亘古长存的岁月中，他们和船一起出现，一同辉煌，最终和船一起，悄然无声地，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大家还没从惊讶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晧子却已经站了起身，对大家招了招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前往死舰？”
大昂有点气恼地吼道：“你难道没有听见刚才大伙说的话？面对这个技术水平明显优于我们的上古存在，和他们接触，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大昂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演讲的架势：“话说，我也曾看过一些上古神话传说，世界观可谓相当阴暗。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丝毫不神圣，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里，人类的存在微不足道。”
“宇宙本身，以及某些古老的未知生物，对人类的存亡完全漠不关心。如果人类出于好奇，执着地不断探索，可能令我们陷入一种非常可怕的境地，招来灭顶灾祸。”
晧子十分淡定地回答道：“如果可以选择，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也许，我们并不应该探索这艘星舰。然而，我们并没有选择。”
“为什么没有选择？”大昂问。
“因为我们仍身处在那个太空人的回忆当中。没有走完整个过程，太空人他老人家显然不打算让我们轻易离开。”
晧子瞥了子昊一眼，脸上阴晴不定，“现在看来，太空人在书中并没有记载星舰事件的全部真相。”
“那……我们要进那闸门里去看看吗？”昕儿问道。
周围陷入一片静默。
昕儿望向远方的繁星，眼神清澈而深邃：
“现时可观测宇宙的直径约为930亿光年，包含了上千亿个星系，每个星系都有无数恒星。茫茫星海，从概率上来看，人类不可能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命。”
“然而，银河系迄今为止看上去完全是一片死寂，不要说外星人存在的痕迹，就连可能是外星人发出的信号，哪怕是一丁点的迹象也没有被发现过。”
“面对宇宙诡异的大寂静，曾经有一个很厉害的科幻作家提出了一个解释，叫做‘黑暗森林法则’：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
“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
“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这就是宇宙文明的图景，也是对费米悖论的终极解释。”
昕儿的眼神和声线都淡淡的，却透着说不出的冷意，“试举一个例子，假如你感知到一只蚊子的存在，它在你几百公里之外，压根儿吸不到你的血，也完全影响不到你，但是有一个极极极微小的概率，它终有一天会飞到你家咬你一口，让你染上脑膜炎去世，或是这只蚊子有可能会变异，长成为巨型吃人怪魔。”
“而你有一个按钮，一按之下这只蚊子就会死掉。那么，你会按吗？这就是黑暗森林法则，而我们全都是不想被发现的蚊子。”
“到底为什么要发送一个异常脉冲讯号，引领我们找到这艘看似废弃了的星舰？”
“这是诱饵，目的是引诱像我们这样的飞船，堕入某种陷阱。”
众人陷入了更深长的沉默。
“但是否也有一定可能性，那脉冲讯号的发送者只是遇上了一些麻烦，或是灾祸，急切地对外求援而已？”晧子弱弱地问。
“你们难度觉得面前这艘星舰，是一个邪恶的陷阱吗？它明明很安静啊。”
子昊想了想后回答道：“邪恶的？……不完全是。但的确有可能是恶意的。”
“这艘沉默的死舰带给我的感觉……更多是冷漠，完全漠不关心，就像我们在吃糖果的过程中，吸引了蚂蚁，顺手拍死几只，并不当作一回事。”
“也许更好的形容词是……危险，可能是无意的，却是致命的危险。我不知如何清楚表达我的感觉……”
昕儿插话道：“我明白你的感觉。著名物理家霍金曾经说过，如果有天我们收到来自外星球的信号，我们应该警惕。在人类历史上，充斥着先进的文明对不太发达的非我文明的灭绝，像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后残酷掠杀原住民，西班牙人几乎灭绝了加勒比各岛屿上的土着居民。”
“这些行为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如我们随手拍死身旁经过的蝼蚁。”
晧子表示不服：“陌生文明之间彼此沟通，很困难吗？善意的高等文明，可以观察并引导低等文明，就算他们是邪恶的，也可以选择操控低等文明，谈不上一发现他们就立即大举灭杀。”
昕儿：“沟通？”
“再以蚂蚁作为例子，牠们会以触碰彼此触角的方式，把讯息从一只蚂蚁完全无误差地传给另一只蚂蚁。人该如何与蚂蚁如此地去进行沟通？”
“外星人与人类之间的差异，相较人类和蚂蚁之间差异，说不定还要大上几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人类发明了一部仪器，能够将蚂蚁释放的化学讯息转换为人类语言，双方沟通也很可能会失败。因为沟通不只是语言的问题，还包括思维方式、参照事物的不同，我们看来友善的举动，在它们眼中不一定如此。”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沟通试错的次数不会太多。”
子昊点头表示赞同：“就算高等文明起初是善意的，两个文明相遇，对低等文明而言依然可以是个悲剧。”
“当英国探险家踏上塔斯马尼亚岛时，他们最初是希望让岛上的纯种黑人原住民接受文明洗礼，他们把塔斯马尼亚人从祖传的狩猎场移走，安置到一座新的岛屿，但塔斯马尼亚人因为太过恐惧和不适应，就这样停止生育，最终全体灭绝。”
“当然灭绝的原因可能是杜撰的，塔斯马尼亚人其实是被围猎屠杀贻尽，然而这并不影响结论：当两个文明相遇，而其中一个文明拥有绝对优势，它就会赢。不管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结果可能都一样。”
“就我们现在的处境而言，我们就是蚂蚁和塔斯马尼亚人。”
恰好此时，电脑完成分析小型飞行器从星舰搜集得来的数据，凭藉星舰身上的星尘辐射量，对舰身进行了简单的断代扫描。结果显示，星舰非常非常古老，在这个宇宙中，也许已经存在了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镜头后的小旴吓了一跳。在众人面前的，不止是一艘船舰，更可能是一个极古老的星舰文明！
它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飄流了几十万年，船上无数世代的人出生复又死去，他们已经不清楚自己是从何而来，不知道船原本是要开往哪里去，也已经不再在乎。
他们就是船的子嗣。这艘没有窗的巨舰，就是他们认知的世界的全部。他们的宇宙是卵状的。
在亘古长存的岁月中，他们和船一起出现，一同辉煌，最终和船一起，悄然无声地，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大家还没从惊讶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晧子却已经站了起身，对大家招了招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前往死舰？”
大昂有点气恼地吼道：“你难道没有听见刚才大伙说的话？面对这个技术水平明显优于我们的上古存在，和他们接触，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大昂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演讲的架势：“话说，我也曾看过一些上古神话传说，世界观可谓相当阴暗。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丝毫不神圣，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里，人类的存在微不足道。”
“宇宙本身，以及某些古老的未知生物，对人类的存亡完全漠不关心。如果人类出于好奇，执着地不断探索，可能令我们陷入一种非常可怕的境地，招来灭顶灾祸。”
晧子十分淡定地回答道：“如果可以选择，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也许，我们并不应该探索这艘星舰。然而，我们并没有选择。”
“为什么没有选择？”大昂问。
“因为我们仍身处在那个太空人的回忆当中。没有走完整个过程，太空人他老人家显然不打算让我们轻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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