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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只殡不葬

    看着张莉突然这么激动,李鹤觉得很奇怪,怎么她对入土为安这几个字这么敏感么?

    面对侄女的恳求,张婶只是摇头:“小莉啊,你爷爷和你爹活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规矩就是规矩,不遵守就是亵渎祖宗。”

    “可是婶子……都这么多年了……”

    “多少年也不行。在这个村里,没人能例外。你姐姐不能下葬!”

    听到这儿,李鹤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张秀的怨气那么大,怪不得她那棺材都老旧了还在祠堂里停着,都是只殡不葬惹的祸。

    只殡不葬是指人死以后,只盛殓入棺材并不下葬。古时候往往是因为死者客死他乡或者穷困潦倒没有亲属,才装个棺材收进义庄里存着,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了。死者张秀是在家乡身故的,又有亲属在世,不知道为什么也得殡在祠堂里。

    不过,仅仅是不能入土也不该有那么大的怨气呀。李鹤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要先看看尸体再说。

    他挂上一副标准的营业笑容:“成,那就按您村里的规矩走。不过,咱们先让这个惹祸精去给张秀姐姐上柱香吧。您姐姐生气怪罪到她身上,现在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莉哼了一声,她压根不信李鹤说的什么阴魂,但是看着漂亮姑娘受罪她就觉得舒服。

    “行啊,走吧,我姐姐还在祠堂里。至于原谅不原谅的,那要看你的态度能不能让我姐姐消气了。”

    “对对。”李鹤一边附和一边板着脸招呼白鹿和文子:“走走走,给人赔罪去。我跟你们俩说啊,上香的时候态度一定要诚恳,心里一定要多多忏悔。”

    四个人刚要走,张婶叫住了他们:“你们呐,还是趁天儿好的时候先去镇上把棺材定了。至于上香,等你们回来再去也来得及。”

    说着她推张莉:“他们不认得路,你跟着一起去。白鹿别去了,留在这儿陪我干点活儿,我给你念叨念叨门口那俩石头兽。”

    转瞬间,四个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李鹤的打算落了空,可此时也不好说啥,只好带着张莉走了。

    临上车前,李鹤远远看了那祠堂一眼。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哈弗h5轰鸣着离开了村子。一个秃顶老头背着手晃了出来,一条黄色老狗跟在他身边,走一步喘几下。老头弓着身子,朝车子离去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定棺材的镇子其实离青屏村不太远,只是山路崎岖,绕来绕去的不太好走。文子一心想快点解决这事儿,直接把棺材升级成了店里最贵的枣木板子。三人办完了事,坐上车往回赶。

    后座上坐着个怨气冲天的畸形女人,李鹤跟文子都觉得压力山大。不过李鹤的业务有一大半都要靠嘴皮子功夫,此刻当仁不让成了气氛担当,他开始寻找话题跟张莉聊闲天。

    “莉姐,咱们这镇子离村里的距离还行,还不算太远。”

    张莉从鼻子里吹出一个冷哼:“你们有钱人坐汽车,当然觉得不远。我们去一趟镇子可全靠走,当然远了。”

    “是,您辛苦。刚才那棺材铺老板人还不错,答应给咱赶工,后天就能做好了。”

    “什么人不错,他那是钱不错!改枣木板子加两千,加急又收五百。他当然肯卖力啦,人好?拉倒吧!还不是因为钱!”

    “嘿嘿,您说的对。”

    开车的文子咳嗽一声,歪过头低声问:“鹤爷,死人的怨气叫祟,活人的怨气叫啥?”

    李鹤目视前方,笑容不变:“叫穷。”

    离快到青屏村的时候,李鹤又提起了个话头:“莉姐,上海郑州那边都是火葬,人死了化成灰。有钱的去公墓买个几十年的巴掌大地方,没钱的就直接把骨灰撒了。咱们这里还可以土葬的呀?”

    张莉点头,右肩跟着顿了两顿:“是啊,我们这儿每个村都有坟地,村民按户口算,各人分的都有。那不,茶山北边就是我们村的。”

    茶山?李鹤眯着眼看向村后面那座起伏的小山。不过回去的路上经过的是茶山南面,只能看到层层起伏的茶树,看不到有坟墓。

    “那你们村里的人老了以后都要在那下葬吗?”

    “是啊,我父母和爷奶都葬在那儿,我和我姐以后也要去那儿。”

    “只要是村里人,就都能葬在那里吗?”

    “当然。”

    “那为什么刚才张婶说,张秀姐姐不能下葬呢?”李鹤抛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张莉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不用你管。”

    “好好不说这个了。对了,张婶是你亲婶子吗?那怎么没看见你叔呢?”

    张莉冷笑一声:“婶子比我姐有福气,我叔一早就死了。”

    叔叔死了还说婶子有福?李鹤搓起了下巴,有意思,这个村真有意思。

    就在李鹤一行回程的时候,张婶带着白鹿往祠堂去了。

    白鹿一听说要带她去给张秀上香,就吭吭哧哧的不肯动。到底是她犯错在先,李鹤文子又不在,白鹿心里实在没底。

    张婶走着走着发现白鹿没跟上来,回头一瞅,这丫头在后头哆嗦得成了个球。老太太被逗乐了,连连招手叫她:“别怕,有我呢。趁文子去定寿材,你去给秀儿把香上了,这事儿就结了。等他们一回来,你们就可以回郑州了。放心吧,秀儿生前可懂事了。”

    白鹿内心一阵狂吼:“可是她死后就不懂事了啊!她要懂事,我能变成哑巴么……”

    祠堂依旧冷清,享堂上供奉的高、曾、祖、弥四幅张姓先人画像默然地看着堂下。那几口棺材还是停放在右边厢房。

    跟上次不一样的是,原先架在凳子上的那口张秀的老棺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破桌子,上面蒙着一床被单,又覆了张席子。

    这下面就是张秀的尸骸了。

    白鹿在老太太的指引下拿了线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默念了无数个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然后起身将香插在桌前香炉里。

    张婶也拿了线香焚上,嘴里嘟嘟囔囔:“秀啊,婶子知道你委屈了。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这不专程过来赔罪了。新寿材马上就做好,你就放宽心,不要跟她计较了啊。”

    老太太在那里念叨个没完,白鹿的脑子又抽了。她瞅着那席子活动起了心思:“我还没见过尸体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这席子又这么轻,要不,我掀开一角看看?就看一眼,张秀姐姐,我绝对不是对您不敬啊,就看一眼。”

    趁张婶低着头没注意,白鹿伸出轻轻捏住芦席往上一提。不料那席子轻得过份,她这劲头使得太大,一下子就把芦席给提起了大半。下面盖着的被单也随着带了起来,桌上的东西露了出来。

    白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腹内冰凉一片。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看了个满眼。

    一具干瘪的女尸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一瞬间,两名女子隔着阴阳,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