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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

    将养了些日子后,夭夭离开汀兰山,终于在傍晚来到楚国边境小镇,临江县。

    她拿出顾漓交给她的地图。

    据传这份地图是汀兰城城主的人历时三年,遍访了整个大陆才绘制出来的。

    她的目光移向右下角的海面。

    空空荡荡。

    夭夭抬手覆上,心头一阵钝痛。

    想去钟山取雪狼心,只能先经楚国再到祝国。

    路边一家甚至没有名字的小客栈,老妇人从院子中走出来招呼她,笑得慈爱,“天色晚了,孩子别在那站着了,进屋来坐。”

    她走近,将玉佩递过去,“麻烦您帮我置备一匹好马,一些干粮。”

    说完她便径直上楼。在她身后走进一群身着黑袍的人,领头的人向夭夭这边瞧了一眼,脚步不停走向后院。

    夭夭余光看见了这些人,忙闪身进屋里,没有点燃油灯,趁着夜色躲在窗边向后院观望。

    黑衣人走到小院西北角的一间屋子,推门前领头的人转身时若有似无地向她看来。

    她忙缩回墙后,听说武功高的人是不能随便看的,他们有着惊人的感知,与这种人对峙,一个眼神间就会丢了性命。

    她点燃油灯,和衣躺在床上。

    院内领头的黑衣人微微侧目,“去查一查这个人的来历。”

    “是。”他身后一人俯身道,声音极低,瞬间便消散在风中。

    夜幕沉沉,今夜无月。

    第二日一早夭夭起身下楼,看见院子里那匹毛色纯黑的马时不由得诧异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姑娘可还满意?”

    “您费心了。”

    大娘慈祥地笑着,夭夭瞧着却觉得变了味道,客栈后院并非客房,那些人便不是来住店的,不知她和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她并非好奇之人,如今又有要事在身,离了临江,便再不会和他们有瓜葛。

    夭夭一路快马加鞭,可秋日昼短,眼看着又入了夜。面前是片竹林,来时的路又很长一段荒无人烟。借着月色,夭夭硬着头皮前行。

    微风拂过,吹得竹叶飒飒作响,地面上树影婆娑,隐约可见路面上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月光。

    有埋伏。不过一瞬她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下一刻,黑马扬蹄嘶鸣,撕破月色向前冲去,她同时出剑。

    在经过那细线时,黑马一跃而起,她侧身,以几乎是半挂在马上的姿势,劈向那用来绊马的线。

    剑锋还未到,四周忽然窜出一群黑衣人,银线就被那样扔在地上,再不理了。

    中计了。银线竟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竹林里埋伏着的人已经到了她身边,银白色的刀刃反射着月光,阴森可怖。

    她内力微弱,虽学了几招天外山的剑法,可此时面对的却是些专业杀手。

    忽然手上一轻,夭夭缓了口气,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想想你什么时候得罪过九越王,这些人许是他的亲信。”

    夭夭惊讶于他的武功,都说是九越王亲信,居然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地的尸体。

    她定了定神,攥紧手中缰绳,看向救下她的少年,“敢问阁下是?”

    那人回望,眸中似有波动,“子衿。”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子衿在心中暗自叹息,这话倒是应景。

    夭夭再次点头,“今日多谢你救命之恩。”

    子衿颔首,垂眼遮住了复杂的目光,连声音也用了些力气才能维持平稳。十年一面,可万般心绪表露不能。

    “无妨。”

    话毕夭夭扬鞭而去,经过这么一场刺杀,她心中有些后怕。

    汀兰城与外界隔绝,不知为何会惹上楚王。

    这片竹林很大,走出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微明。

    一夜无眠。

    她不敢停留在荒郊野岭,强拖着身子赶向楚国郢都。

    夭夭一路不停奔波到了郢都,寻了个客栈歇脚,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她拿起顾漓给的地图盘算着。

    照这样走下去,到钟山还需十天左右,她倒是不急,但麻烦的是,以她的武功,见到雪狼该如何取心。

    她收起地图刚要起身,听见敲门声传来,还未及出声回应,紧接着胸口一阵疼痛。

    她扶着桌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思索着自己应该没有叫人送饭菜上来。

    夭夭蹙了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会是来杀她的。

    可打开屋门,得到的消息却比要杀她更可怕。

    门外之人和那天后院中的黑衣人一样装束,“姑娘,我王邀您进宫一叙。”

    想来自己也打不过,便索性答应,她淡淡道:“带路吧。”

    那人有一瞬间的愣怔,应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容易,随即反应过来,向旁撤开。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土黄色旗帜,是九越的颜色。

    有人为她掀开车帘,夭夭抬步走进。

    一路走得极为平稳,几刻后马车停下来时,她已经身处宫中。

    “姑娘,请。”

    说话的仍是那敲门之人。

    夭夭从马车上迈下,四处观察一番,颔首向内走去。

    宫苑地广,她竟是走了好一会才听见后院宴会之声。

    假山傍水,鼓瑟齐鸣。

    玄衣人上前通报,九越王看向她,勾起嘴角堆出笑意,“是顾姑娘到了,来人,赐座。”

    夭夭闻言心中如一块石头落地。这便说得通了,这些人定是将她认成了顾漓。

    她刚到九越便被人盯上,没想到如今三国还对汀兰城图谋不轨。不如便借此机会,替顾漓探探外面到底有何种风险。

    那人将为她准备的桌盏搬到了一位世子旁,夭夭的目光顺着飘过去,神情一瞬震动。

    冉筝。

    冉姓,罗氏,九越二公子冉筝。

    此人身上秘密太多,实不是易与之辈。

    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那九越之主便再度开口。

    “今日这是家宴,姑娘不必拘礼。”

    夭夭闻言皱眉,好一个家宴,她冷声开口:“赐座便不必了,顾漓有急事在身,可是耽误不得。”

    他看向冉筝,冉筝也笑着回望向她,遥遥端起酒杯敬她,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即使她再钝,也看得出来九越王邀她的目的了。

    “什么急事会被一顿饭耽搁了,本王将九越国最快的马赠你,怎么也赶得出时间了。”

    宫女一曲舞毕,缓缓退下,难得的片刻安静中,她站在宴席间,和九越王对峙。

    “早便听闻汀兰城中人皆懂音善舞,既然姑娘不肯赏脸这一顿饭,那不如,为我们舞一曲作为歉礼如何。”

    说话的,是坐在九越王下首的一名艳丽女子。

    夭夭瞧过去,与那女子四目相对,她身上繁复的宫装衬得如水姿容愈发艳丽。

    可说出的话却如此咄咄逼人,欺侮皆有。

    若今日真的是顾漓站在这……

    夭夭眉头蹙得愈发紧,盯住那女子的目光也锐利起来。

    “这位,莫不是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