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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结

    边关。

    自从那天成辞从祭坛边带走帝倾墨之后,他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黎月多次向他提起帝倾墨的事情,他都满是迷茫地回问她,“帝倾墨,那是谁?”,随即又头疼起来,看上去痛苦得很,几次过后,黎月也不敢再问了。

    黎月在边关漫无目的地走着,回想着这些天的经历,身份暴露,不知道会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马蹄声由远及近,黎月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符业关。

    通身檀木,紫狐裘铺地,四角坠着金玉流苏,车身上硕大的一个“姒”字,宣告着这几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的归属。

    感觉到对面山坡有异动,黎月刚刚抬眼看过去,便瞧见两个身影猛的窜出来,直奔中间那辆马车而去,这一眼却吓坏了她,那两人分明便是帝倾墨和帝子衿。

    帝倾墨两人蹲在半山腰树后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等到姒家的人,赶上一阵风,车帘被掀起一角,她才得以看清帝涘影的位置,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端坐在马车中,旁边还有一片淡黄色的衣角。

    想也没想她便向着那辆马车冲了出去,帝子衿见此也飞身跟上她。

    进到马车中才发现帝涘影是被铁链锁在车上的,白衣染血,长发散落在身后,他闻声抬头看过来,帝倾墨与他眼神一触,忽然便落下了泪来。帝涘影瞧着,抬手想拂去她的眼泪,奈何他已连起身走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苦笑着,“倾墨,别哭。”

    子衿晚她一步进来,在姒若希出声前拂了她的睡穴,她便轻飘飘地倒了下去,回头瞧见这一幕也是感慨万千。

    子衿用了毕生的修为才斩断这寒铁所制的锁链,此时姒家人已经闻声赶来,再想带着帝涘影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一番震动,马车四壁四分五裂,姒无月负手站在车外,“怎么,自己送上门来?”

    帝倾墨将青华剑紧握在手里,挡在姒无月和帝涘影之间,并传音给子衿,“找机会带哥哥先走。”

    子衿摇摇头,“我不想救出一个又搭上一个,这个交易不划算。”

    姒无月出手,带着淡紫色的光芒直奔她而来,帝倾墨想起在帝家古书上看到的九尾妖狐族的回梦术,虽然记载不多,但却足够她从中寻找克制的方法。

    剑势化形,如凤振翼,凤则百鸟之首,万兽之后,对九尾狐的压制不言而喻。

    借着姒无月这一瞬间的停顿,帝倾墨回身一掌将帝涘影和子衿送出战圈外。

    子衿挥袖震开扑过来的姒家弟子,落在这列马车的最后面,随即扶住帝涘影,传功给他疗伤。

    两人忙回身,只见战局中忽然火光闪现,爆炸声响起,震耳欲聋,子衿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震碎一般,回头焦急的看向帝涘影,“主上,这……”

    帝涘影却只是瞧着帝倾墨的方向,眸中映出那片残破。

    “我相信来者是友非敌。”

    “来者?”

    子衿话音未落,听见陌生的声音传来,“黎家救主来迟,望大小姐恕罪。”

    烟尘散去,却是姒无月拄剑半跪在另一驾马车之上,帝倾墨由来人护着后退到帝涘影身边。

    姒无月千算万算,还是忘了帝家这把利刃的存在。心急想杀帝倾墨,却使黎家找到她,跟着她,将她保护起来。

    在帝倾墨出手之时黎月便已经运起轻功向下赶去,但是却在看见对面山坡上的来人时硬生生停下来。

    为首的正是她的哥哥,黎枢。

    黎月的手死死的按在身侧一棵树上,以黎家的口吻发话,是说明他已经是黎家之主了么……

    心中百味杂陈,这么些年过去,他还是比她要强得多。

    车马已行出符业关,黎月隐去身形跟在半山处远远望着这一切。

    出了符业关口,迎面便是望不到边的祝国大军,大军阵前马上一人,银白战袍很是晃眼。

    “听闻国师遇刺,成辞特带兵前来支援,国师可还安好?”

    姒无月拜下去,纵是有万般不愿意,面对着祝国边防大军,也只能依靠成辞,“谢太子殿下关怀,臣暂且无恙。”

    “国师快些带着自家人过来,若是不小心错伤到便不好了。”

    姒无月抬眼,不知何时她们已经被四周密密麻麻的弓箭锁定,箭头反射着日光,威严的很。

    还是到了最不想看见的场面。

    姒家人退去,成辞隔着一众黎家弟子与帝涘影对望,眼神意味不明。

    帝倾墨也发现了这番动作,侧身看着帝涘影。

    “这就是不顾自己性命救你的那个祝国公子?”

    帝倾墨愣了一下,琢磨着他这句话里藏的深沉的微愠,想了想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不知道才怪,随即低下头去,“不是,这个人不认识我。”

    又隔了半晌,“我也不认识他。”

    “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成辞开口,说出的却不是放箭的命令。

    帝倾墨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握住帝涘影的手,手下脉象虽轻却平稳,静谧如暴风雨后的村庄,朝阳升起,岁月澄澈,却是曾经历了那样残酷的洗礼。

    帝涘影想躲,手腕却被她拽得死死的,苦笑着只好由她去。

    帝倾墨的心被绞碎般疼,随即放开他的手走上前。

    “我帝家既然来了,便不会空着手回去,凤浴火涅槃,可与公子这大军同归于尽的本事我多的是,如今我要那姒无月的命,大公子给是不给?”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黑色的眸子牢牢盯着大军阵前那人。

    “威胁我?”,成辞的目光从帝涘影身上转过来,“我怎么记得,刚若不是救兵赶来,还是国师更胜一筹呢。”

    帝倾墨眯眼,怎么感觉消除了记忆后,他倒精明了许多?

    ……记忆?

    帝倾墨想到这个词,暗中攥紧了拳。

    “刚才同姒无月交手的,不是帝倾墨,是夭夭。”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个名字,借了内力将声音送出去。

    成辞的身子微不可查的僵了僵。

    帝涘影知道她要做什么,微微皱眉。

    帝倾墨翻手,内力化成一朵淡紫色的凌霄花,花朵浮于掌心,她仔仔细细的瞧着,“命是改不了的,我要姒无月的命便是注定,大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下令放箭,看我活不活得下来。”

    成辞额头渗出汗珠,他看着那株凌霄花,却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不能将那些不适表现在三军阵前,他咬牙坚持着毫无温度的微笑,用力攥住缰绳,才得以立在那里不倒下去。

    “国师,她向我要你的命呢。”

    姒无月拜下去,成辞声音中强压下的颤抖,别人听不出来,她却清清楚楚感觉得到,“昔年旧账,望大公子给臣一个了结的机会。”

    成辞点点头,姒无月便起身走过去。

    子衿握了剑便要飞身而去,被帝倾墨一把拦下,自己走上前去,“哥哥受的伤,如今我便一一还给你。”

    青华剑,起舞溢青华,十年前,父亲便是将这把搁置在帝家祠堂不知多久的古剑塞到她怀里,再将她推进那闪着白光的传送阵法,那时的她比这把剑高不了多少。

    兵戎相见,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有如凤鸣的破空声,塞外的烈风吹起黄沙,刮在人脸上生疼。

    “你们不去帮帮国师么?”

    姒家人听见成辞这不容置疑的语气,眼观鼻鼻观心,向战圈而去。

    “黎枢。”

    帝涘影淡淡的声音飘来,像林中溪水轻抚岩石,使人静心。

    “碧水笛可在你那?”

    “在。”黎枢毫不犹豫的解下腰间玉笛,递给这个素未谋面却被从小告知要绝对服从的男子。

    玉笛入手,衬得那双手瓷一样的白。

    成辞忽然抬手,又落下。

    弦上箭发,除了帝涘影外,所有人都是一愣。

    余光撇过去,箭矢已到了头顶,帝倾墨动作一顿,便被姒无月一剑刺中左肩,向后撤去,恍然撞见成辞的目光,只一瞬,百转千回,那目光便从陌生到熟悉,她笑了笑,闭上眼等待着万箭穿心的来临。

    笛声飘过来,烟尘弥散,风止沙落,万物都低眉顺目着安静下来,无数箭矢在他们上方炸裂化灰。

    笛声中夹杂了内力,唤人心事。姒无月第一个从笛音中挣脱出来,一掌拍向微愣的帝倾墨。

    忽然有人从身后山林中窜出,接下姒无月这一掌,黑衣斗笠遮得严严实实,五人一样的装束,退回时正好站在帝倾墨周围,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势。

    帝倾墨回过神来,看着这些人却是眼熟得很,“多谢。”

    “臣等别无他愿,只求姑娘拥立冉筝公子复兴九越。”

    她记起来了,这些人便是那日在客栈后院所见之人,只是没想到,竟是兖都五影。

    兖都五影,五人从来同住同行,从小便训练默契,五把剑便如一人般,护卫九越王已有几十年的时间,九越国力强盛,无人轻易来犯,也有这闻名天下的五影的功劳。

    “为何求我?”

    “臣看得出来姑娘有统天下之能却无驭天下之心,也看得出姑娘是守约之人,五条贱命换一个说法,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帝倾墨轻轻叹息,他们对上姒无月确实是在拿命救她,她却无法报他们的恩。

    “没用的,你们既能看出我不稀罕这天下,又如何看不清冉筝?”

    姒无月又是一剑刺过来,几人结阵上前,将她围在里面。

    “他那般自在如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被困于王座之上呢?”

    “臣等知晓帝家与祝国的怨,一个顺水人情而已,到时姑娘一道诏令,二公子虽狂放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五人中已有一人负伤,帝倾墨看着又一次露出狐尾的姒无月,“退下吧,我无法答应你们,莫要再为我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