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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楚尚一淘气入学 陈秀玲一文求亲

    九重之下,人世间。大雪七日不停,覆地如毯,望川如漠。一男子奋力行走其中,犹如深海横行,汗如流溪。越过山梁,只见九厢木屋横悬龙潭之上,静卧绝壁之下,两侧呈梯形向下建有独栋院落,水雾生生,泉流汩汩,半是葱葱半是萧瑟,锦鸡串行留印不见其影,一群偷食谷粒的鸠鹊噗噗而去。

    一童见客,迎来几步,问好:“姑爷”。

    “姥姥何处?”男子急促问询时已步入堂门。

    “楚安,何事匆忙?”一半百妇女应声而出,面慈目坚,音弘身挺,把急匆匆的行人瞬时凝住,此人正是楚安口中“姥姥”,龙泉夫人楚岩兰。

    男子岔了口气,回道:“临盆!”

    “走!”龙泉夫人顺势拉着楚安,跃下梯台,穿过林中雪,来到石竹麻柳湾。

    “速备热水剪刀酒。”龙泉夫人一边掀门而入,一边指挥楚安备好器具。楚安速到火房,找出木盆,从堆火上拉过梭钩,抓提下鼎罐,舀出热水,乘至半盘,右手端稳,左手拿起谷酒,奔至卧室。此时,龙泉夫人正在擦拭着女儿额头汗水,柔言亲语地为她建立信心,构建最坚强的精神支撑。男子放下木盆和酒,空转了两圈,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龙泉夫人提醒道:“剪刀是不是在布篮处?”

    “是!”男子俯身拿来剪刀置于床边。

    “灵泉,我们一起。”龙泉夫人一手握住女儿手,一手辅其生产,一边鼓劲,一边顺引,约莫一炷香时间,一声啼哭和谐了整个空间。龙泉夫人一手扶住婴儿,一手拿起烧酒喷淋剪刀,刀过脐断,协手系住,涂抹桐油。正此时,孩婴喷尿如柱,龙泉夫人顺手挡住,眉头瞬皱瞬开,笑着说道:“大吉,大吉!”

    女儿灵泉舒了一口气,微笑着对龙泉夫人说:“母亲,孩子生辰与您同月日。”

    龙泉夫人点头,欣悦地说:“儿啊,你也有儿啦!”她顺手收拾完床榻,转身叫道:“楚安,你过来看看你儿子!”

    楚安自是激动不已,抱起孩子,看着灵泉说:“孩子像你,一样俊秀”。

    灵泉浅笑嫣然,看着楚安和孩子,深感温暖幸福,油然而生的希望犹如外面阳光般明媚。

    午时初刻,孩子出生,屋外的大雪嘎然而止,风过云散,日午将正。龙泉夫人出门,只见阳光所照之处,皆金光闪耀,感叹道:“在世四十八年,生辰莫不是鹅毛大雪,今日托小子福,终见光芒!”

    楚岩兰生有四子二女,长子灵鸾,次子灵翔,幼子灵凤,季子灵翥,长女灵湖,次女灵泉。其夫龙泉,在一次战斗中重伤不治而亡。龙泉山百年来以道传医技见长,然子女不喜研究,只有长子灵鸾勉强继承,懂针灸推拿,略知伤寒,不熟金匮,前年得子,名鸿瑞。次子灵翔深究楼阁造诣,专于木工建筑,常自寻木头凿钻;三子灵凤钻研地脉道,游历在外,近来拜一斗数大师,却未学到真经;四子灵翥爱好经营,奔走繁华与山野之间,碌碌却无为;长女灵湖嫁至西川刘家,现育有一女一儿,长女名秀莲,长子名坤。兄弟姊妹得知灵泉得子乐不可支,争先恐后前来探望,视若己出,灵凤亟为之取名为“星”,灵翥取名为“明”。

    灵湖笑着说:“三哥,四弟,看把你高兴得,这取名还是让他家老人来吧。毕竟人家祖上也是王族。据传楚家始祖乃太上老君门徒,专习炼铁为器,以铁匠为业。楚安先祖是原荆国之后,亡国时逃至石竹,繁衍至今,已有十三代,他们这一代兄弟姊妹六人,堂兄弟姊妹二十三人。”

    楚安缅笑着道:“先人为避祸难来此隐居,不敢续用原姓,故以当时林木为姓,新做派行。小儿派行为‘尚’,我族常由在世老人用生辰八字取名。故此事还得请告北山老祖方妥。”

    灵凤面露失落,悻悻而坐,尬笑着道:“罢了,罢了,我就如此玩笑而已。”

    北山老祖楚熊,年至耄耋,须发长白如雪帘,凹陷双眼不遮炯炯之光,齿黄旧衣尽显筋骨之强,独居北山石林,种植百合半亩,菜蔬一分,薯藤绕梁,谷堆三缸,圈养野猪两头。老人居高而望,天有垂象,云气有感,深知楚家后人降世。

    次日,楚安背酒九斤、羊肉半扇,刚入石林,老人显现于前,笑道:“孙儿来迟,不恐怪罪?”

    楚安略显紧张,惶恐道:“祖父宽恕,内子娘家来人需照看,故晚来请告。”

    “老头我已告知先人,并与鸟兽同喜,现也不留你。肉且带回,好生将养灵泉。”老人说完,未等楚安开口,比手为“一”,随后抚须而去。

    楚尚一好动,满月能翻,六月能爬,九月能行,周岁能言,老祖楚熊甚爱之。遂砍竹破篾,编兔织鸟;锯木成方,造马制车,惟博一乐。

    灵凤常与四弟灵翥带看兄弟姊妹子女,时常举尚一过顶骑于脖颈,飞奔厅堂内外,游戏于林野山间,被众亲称之为“孩子王”。这日,楚尚一与表弟玩耍,见一千足虫蠕行于前,尚一起手抓于掌心,径直食之,惊起灵翥一身冷汗,立即抱着楚尚一去找大哥灵鸾,经看诊却不见毒症。

    次年初阳,楚尚一与姊妹嬉戏于池塘,见蝌蚪簇簇,趁其不备尽饮之。

    二年伏月,楚尚一与表哥学骑,马惊跃跃,尚一抓鬃抱脖,稳稳停于颈下。

    再见秋阑,楚尚一与堂弟学射,有一松鼠含核逗之,堂弟哼愤不平。尚一搭箭中核,鼠惊落被捕。尚一以细绳拴其后腿遛之,不过多时却放之。

    又遇霜华,楚尚一与小姑后山摘栗,枝断人落,竹刃插入眼角,流血不止,灵泉心急如焚,一边哭,一边拍打楚尚一臀,又脚不停歇地飞奔至龙泉阁,龙泉夫人楚岩兰却责怪女儿灵泉看管外孙不利。龙泉夫人将尚一平置于床,迅疾出门采摘药材回来,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咀嚼药物,涂完药粉,又将咀碎药物敷住伤口。处理完毕,楚尚一已入睡。楚岩兰对灵泉说道:“这孩子与众不同,承受的灾难可能要比常人多。”

    灵泉心疼至极,啜泣不止,道:“我愿为他承受一切灾难,老天将所有不幸都落在我身上吧!”

    “他的灾难,他得自己受着。你若好好的,何尝不是对他最大承受呢?”龙泉夫人用手帕擦拭灵泉泪痕,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免不了,替不了,逃不掉。大难大成,小难小成,无难不成。有些人生来就注定平凡,无忧无虑;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苍生大众,一生奔波。有人总觉得是我们孕育孩子,却不知是孩子选择了我们。我们被选择了,就只能顺着孩子成长而成长,跟着孩子经历而经历。一定时候,我们还得为孩子让路,让他去走属于他的路。”

    龙潜之日,楚尚一六岁入井天学堂,与灵湖之子刘坤兄弟同坐,学经史子集术数。二人课上无聊,取袖剑刻字于书案之上。当是时,夫子王奎如闪电瞬移而至,刘坤袖掩其字,楚尚一注神未觉。夫子一记耳光随风而来,落至半掌大小脸上,尚一不知所以,晕眩中扶墙站稳。夫子不语,回台讲课,若无其事。此后,尚一不敢分神,聚精学道术理数,虽有不懂,皆要先行背记。

    学堂有女,精足气满,嘴烦似夏蝉,言语如西风,乃商贾李家幺女金葵。一日,金葵课闲无趣,欲借尚一手炉补暖,笑曰:“竖子之物,何藏于腹?”楚尚一破口回曰:“腹内尔知!”金葵顿感羞愧难掩,转身俯案呜咽不止。夫子刘长生带楚尚一至厅侧,絮絮叨叨教导半个时辰,见其睡着方罢。

    这日课间,龙鸿瑞正玩陀螺于厅堂,鞭起鞭落若仙女袖舞云天,噼啪声走声停若夏日惊雷,陀螺旋转间年轮若太极,碰撞间孩童道术初现。

    灵鸾之女龙鸿雪奔至厅堂,见玩陀螺的鸿瑞,急切斯语道:“哥,哥,尚一哥又跟人打起来了!”

    “走,何处?”鸿瑞跟足奔至现场,只见二人双手抓发于前,哭骂不止,像极牛羊斗架。鸿瑞顺势拉开纠缠二人,耐心和解。随后带走尚一劝道:“表弟,你可不能再打架了!树敌太多,业难成啊!”

    楚尚一忿忿不平,吼道:“他强行要师妹与之戏。”

    “哪家师妹?”鸿瑞问。

    楚尚一摇头答道:“不识!”

    “既然不识,与你何干?”鸿瑞反问。

    楚尚一答道:“见不得。”

    鸿瑞知晓其中事理,但又要督导他凝神修习。今日见他如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叹气而去。

    花朝一日,学堂集众人于田,习育谷之术。夫子立身,娓娓道来:“道不存,谷不生。今清场培土,以育新苗,种豆得豆,人生若是。”

    楚尚一正除杂草于东南,一女蹑脚而近,轻声说道:“尚一,给。”

    “不缺!”楚尚一见此人正是前日被欺负师妹,正递来一文铜钱。

    “这是信物,也是彩礼,我俩定亲吧!”这八岁孩童郑重其事地说道,说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阳光照耀下,见她一滴汗水顺颊滑落,犹如豌豆开花。

    楚尚一惊讶道:“什么?我俩尚不相识,何来定亲?大人的事,你切不可乱来?”

    “我叫陈秀玲,以后你可以叫我秀玲啊!”

    原来陈秀玲乃陈家庄庄主幺女,与楚尚一同级异室。

    “师,有人欺我,碍我种豆!”楚尚一大声向夫子喊报,陈秀玲如脱兔般混入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