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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死

    阴云密布,寒风凛冽,元京城被笼罩在一片黑色中,云与城楼相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来回巡视的守城卫,一丝也不敢懈怠,眼神四处张望,生怕错过什么……

    “头儿,你说这好好的上元节说不过就不过了,还让全城戒备,难道隋……真的败了”提及那个名字,王二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有些迟疑!那可是北地的守护神啊!咋可能就败了!被叫头儿的邹江,狭长的眼睛斜了他一下,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要命了!”说罢一撩护甲下摆给了王二一肘子,大步朝站在城门楼中间的将士走了过去,王二暗暗咧嘴没敢松懈的跟了过去!

    “参加徐将军!西街已巡查,已通知百姓关门闭户,小心烛火!”邹江拱手道

    “嗯!再去仔细检查一下,小心走水”说罢,摆手示意他们下去,今日本来是最热闹的一天,商户月前已经扎好了无数的花灯,备好了火烛,如今上面要求关门闭户,不得外出,这物易燃,加上今日风大,唯恐发生走水,所以他才命士兵一遍一遍巡查,恐有疏漏,后果不堪设想!

    元京城楼外,护城河的吊桥被收起,河面结了一层薄冰,起了雾气,但依稀可以看见冰下流淌的河水,再往前所见不过百米的空地再就是浓雾,徐毅收回撑在城墙上冻僵的手,眼神有些空洞…

    “喝口酒,暖暖!”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递了一只酒囊,徐毅接了过来,打开猛的灌了一口酒,火辣辣的烈酒划过咽喉,烫的他咧了一下嘴。

    “你在担心老将军吧!”身侧的人突然道出一句话,徐毅没有回话,手却握紧了手里的酒囊!

    老将军…隋老将军!他的信仰和恩师!

    “当年老将军让你我留在元京城,走时还说了后会有期,没想到……再无相见之日了”“勤执…你可知老将军的灵柩何日到京?”徐毅侧首注视着眼前的男子,眼底有些雾气,又被深深压下!

    宋勤执,也就是身侧之人,和他原都是隋家军的一员,当年大破般叶城生擒了草原蛮族的大将般叶卓格,一路押解到京城,皇上大悦说要赏赐老将军什么,老将军却为他们两个请封,让他们留在元京城守卫元京城上万百姓,做泽国最后一道防线!他们本不愿离开,老将军却说这是军令也是对二人的信任!便如此过了七年,他们也从一个守城少将变成了元京城京畿卫副统领和元京城城守尉,官拜正三品!原本二人想老将军两个女儿都出嫁了,等老将军告老还乡,他二人便把老将军接来安养晚年的,如今却已阴阳相隔了,怎不叫二人痛心疾首!!

    “初十那日已经出发,现在应该到邺城了”宋勤执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颤抖了一下又接着说“大小姐……也走了”

    风更加狂躁了,城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徐毅却觉得耳内轰鸣一片,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一句‘大小姐,走了’片刻,徐毅眼中布满血丝,眼底也有些肿起,他心里升起怒火,烧的他几乎失去理智,他一把捉住宋勤执的肩膀怒喝道“你到底知道多少!说!都说出来!老将军不在了,师,师妹也不在了,那决儿呢!梵音呢!”

    “徐毅!”宋勤执一把拉住有些急切的他,眼神扫视四周,发现其他守卫离他们很远,又因风太大,二人谈话其他人并听不真切,回视到徐毅身上,眼神有些冷冽,徐毅也知自己错了,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

    “初六那日,阿律诗部五万精锐骑兵来犯,战了整整两天一夜,折了他们小半兵马,云阳还是败了,大小姐受伤昏迷,隋义前去请援军,之后决儿小姐上了城楼,擂战鼓以振军心,又撑了两个多时辰,援军还是未到,最后隋老将军战死,梵音带碎甲兵偷袭阿律诗部的军帐,烧了小半,阿律诗卓命他们的人退了五百米,得以缓和,但是大小姐却救不回来了,一个时辰后阿律诗部正开准备进攻,请的援军却到了,阿律诗部便退兵了”

    “云阳离枭鸣,丹阳最近,两城驻军也各有三万左右!为何四个时辰还借不到援军!为何!”徐毅紧握起拳头,怒气冲冲!

    “因为借兵需要有锦州督军的令牌,无令牌,不借兵!”宋勤执说的有些咬牙切齿,最后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二人都曾在云阳城待了十几年了,怎么会不知道云阳离锦州有多远!快马加鞭都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若是先去调令在支援,三个云阳城都破完了!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规矩!以前怎么没有”徐毅大怒不解,因他虽为三品官员,却因身为元京城守尉,一直四处巡查,不用上朝

    “就在今年除夕宫宴前,大长公主听闻南照拥兵自立后,提出四府督军一事,隋家军和朔北军都只留了两万驻守,一万后备,其他全部由督军编入府城军了”“那就是说,隋家军如今只剩三万人了!”“不……如今只剩不到八千人”宋勤执缓缓道出,心里如同被人抓紧一样憋的喘不过气,生生闷的心口剧透!

    “八千…八千人…唔!”徐毅始终没忍住,眼泪自眼眶滑落,刚毅的脸庞悲痛一片,双手却紧握着拳头,紧的有些颤抖。

    云阳城,将军府。

    黑木铆钉门大大敞开,两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踩着石绣球立在两侧,往日里肃静齐整,守卫森严的将军府一片死寂,隐隐传出压抑的哭声,府外挂着白幡随风飘摇,哗哗作响,正堂摆着一口黑漆描金纹的灵柩,沉重肃穆的压在屋内每个人的心上…棺前摆着一个火盆,火焰燃起很大的烟,整个堂中仿佛起了一层白雾,跪着的女子,穿着孝衣,脸色苍白,仿若纸人一般瘦弱,她正往里面扔纸钱,动作有些僵硬,行动也有些迟缓,仔细看,这女子两只手都裹着纱布,右手掌心已然有些渗血了,红的有些扎眼……

    “孙小姐,你已经跪了两天了,去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大小姐得多心疼啊”素琴忍不住再一次劝道…自老将军和大小姐走后,孙小姐先是在老将军灵前跪了两天,直到京里来人接走了灵柩,孙小姐气急昏睡了两日,才刚刚醒又在大小姐灵前又跪了两日了,仅仅喝了一点稀粥,这样身体如何受得了啊!素琴心疼的擦了把眼泪。

    女子似乎隔绝了世间所有的声音,满目只有白色和眼前漆黑的棺,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决儿,逃出云阳城,去元京!’‘逃出云阳城…’那是母亲最后留给她的话,她不解,逃…为何要逃?可是母亲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孙小姐!梵音回来了!”门口突然传来焦急的通报猛的惊醒了女子,她有些回神,急切的想要站起来却忘了跪的早已麻木的腿,一时摔倒在地!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她这一摔吓坏了周围红肿着眼睛的一群人,素琴离得最近,一个弯腰扶住了清决。

    “梵音见过小姐!”外面进来的女子,已然看不出男女,满身伤痕,一袭黑色的劲装,伤口太多导致衣衫破烂不堪,加上一身的尘土,更显得此时狼狈不堪,高高束起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左脸颊有一道划伤,结了一个黑色的血痂。

    “梵音,阿律诗部怎么样?”顾清决迫不及待的询问

    “回小姐!那日烧了他们营帐后,我和几个碎甲兵便趁乱混入了他们的军中,之后几天一直在打探阿律诗卓的主账和粮草账的位置,直到前日夜里才确定,之后我们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以火油吓跑了他们的战马”梵音说罢,眼睛看向灵柩,眼底已经一片通红,后面更是忍不住哽咽,最后重重跪在了地上道“梵音对不起小姐!若是梵音早一点偷袭敌军,少将军就不会死了!小姐,你罚梵音吧!”说罢低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顾清决回看娘亲的灵柩一眼,压下眼睛的酸劲,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这件事,不怪你”说罢眼睛忽闪出一丝凌厉,本就清丽绝俗的脸上更生出阵阵寒意,冷冷道出“待处理好母亲的后事,我们回京”

    “是!”众人一起拱手回道。

    几日后

    清决带众人在隋家军军墓前对着母亲的墓碑叩了三个头,回首望着一片战死的隋家军,他们化作一个个黑色的墓碑,依旧坚守着云阳,军魂依旧!而后看见众人道“素姨,你替我守着将军府,寅中,午末你带着五百牵机手一百精锐兵前去南照府,卯空,巳干你们各带三千隋家军依旧镇守云阳城,其余的人跟我回京!”

    “是!”众人跪下接令!

    清决还未到府门口,远远已瞧见府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加上一众奴仆,还有那跪在将军府门口痛哭流涕的妇人在看见清决后更是哭的伤心起来,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干嚎的听的人恶心!

    “夫人啊!你怎么走了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呜呜呜…”跪着的妇人看见清决走近嚎的一声比一声厉害,最后嚎的自己咳嗽起来,咳的眼泪鼻涕口水横飞,看得人厌恶不已!

    “哪里来的失心疯跑到将军府门口闹事,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去!”素琴冷目一扫,挥手喝道,两侧的士兵马上上前拉那个妇人

    “哎哎哎!素琴妹妹啊!是我啊!荔香啊!许久不见,素琴妹妹可还好吗?”那妇人梳着一个斜斜的发髻,留了一缕头发自耳后垂在胸前,一双杏眼闪着精明,似笑非笑的看着素琴,穿着一身鹅黄色半绣白茶花的小袄,苏锦团纹烫金的裙子,系着狐皮的斗篷,领口缝着带着杂色的细绒,衬得妇人娇小玲珑年轻了好几岁,此人正是清决母亲在元京顾府的婢女,因母亲经常离家,不知怎么的爬上了顾怀暄的床成了顾府的姨娘!

    “呀!原来是荔姨娘啊!”素琴冷目扫了她一样,嘲讽道“如此忠心,为何偏偏今日才到?主奴一场,荔姨娘可是不敬啊!”

    “哎哟!素琴妹妹可是冤枉我了,这老爷正在西槿府办事,我得知消息后,立马启程就来了,路上可是一日未停过,坐的腰都酸了”荔香捏着帕子,眼睛瞟了着孝服的女子一眼,心里有些得意,当初她爬上老爷的床还挨了这女子一顿打呢!和她娘一样,武将之女粗鲁俗气,只会舞刀弄枪,哪里会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清决听到老爷在西槿府办事,冷冷嗤笑一声,云阳战乱不知通告西槿府总督发兵支援,岳父发妻逝世都不曾前来看一眼,顾怀暄啊顾怀暄!这可是你不念父女之情在先待我回京,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即是如此忠心,那就替母亲守灵七七四十九日吧!”说罢直接进府,也不管那妇人怎么撒泼哭闹,关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