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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劫开生面因果逝

    迷雾厚重,遮蔽视野,即使将手指置于面前也很难看清全部,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扶风站在画好的四灵图法坛上,右手紧握金钱剑,左手托着玉篆,严阵以待。迷阵遮蔽了视野,无论是扶风还是鬼童都无法直接看到对方的身影。彼此视野之中都是同样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任你眼力多好,速度多快,都是一样的被限制了进攻。

    扶风放弃了视觉获得的信息,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周围的动静。村邑寂静得可怕,此刻少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而杀劫遮蔽天机,他那点风水卜算的功力根本掐算不出鬼童的方位。

    忽然,左边传来风声,扶风朝左斩出一道真炁,破开重重浓雾,然而迷雾被真炁荡开后却空无一物,扶风暗道不妙,立即将真阳金符置于身后。一股巨力袭来,把扶风连符带人一起从法坛上击飞出去。

    扶风连忙以足点地,翻转身形,见那青皮鬼童张牙舞爪地攻来,于是疾退而走将金钱剑刺破真阳金符,剑指鬼童道:“九天应元,太上金光,纯阳至真,神光荡魔!诛邪皆斩,疾!”

    顷刻,真阳金符消融,绽放出最后的光芒,一朵金莲在重重浓雾中迸开,明艳堂皇的金色神光,刺破了迷雾,仿若朝阳之光驱散阴霾,将这天地都点亮。追来的鬼童躲避不及,被利剑般的金光刺破了皮肤,绞碎了鬼气尸身,露出漆黑的鬼骸。

    即便如此,鬼童也没有丝毫放慢速度,没有痛觉般的咧开满是獠牙的嘴,癫狂的尖啸着拖着露骨的尸身要咬上眼前的道子。

    金钱剑和鬼童的指甲獠牙砸出阵阵铁器金鸣的声响,经过了一番重铸文钱红绳在真炁的加持之下更加的坚韧,金钱剑上的金芒赤光熠熠生辉,鬼童一时也奈何不得。

    扶风记着法坛的位置,且战且退,然而鬼童甚是凶戾,被真阳金符伤了之后攻势越发凶猛,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凭着本能厮杀。金钱剑乃法剑,扶风也不善剑法,在鬼童的攻击下渐渐不支,少年终于被抓到破绽,被青色的鬼爪抓破了腹部。

    少年道子喷出一口赤血,在青色的鬼皮上开出大片大片的红花,道息精血本是鬼气克星,然而此时却犹如灰烬里残存的木炭,只是点点灼烧起来。

    鬼童露出残忍的笑容,鬼爪就要往少年体内探去,把五脏六腑都撕碎。

    扶风将天霖玉篆衔在口中,左手紧紧扣住鬼童的手臂,玉篆溢出点滴甘霖滑入少年道子的口中,强行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在剧痛中昏死过去。

    但是痛还是痛,痛到令人愤怒!

    “啊啊啊啊!”扶风咬牙怒吼,气血沸腾,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举着闪着红光的金钱剑对着鬼童一顿猛扎。

    鬼童也被少年道子的举动惹火,白目瞪得浑圆,龇着满嘴獠牙发出“噫噫噫!”的尖叫,顾不得金钱剑的赤芒伸手一把握住,另一只还在少年体内的鬼爪大力朝里推去,哪怕不能撕碎内脏也要捅个对穿。

    然而少年道子的力气大得惊人,左手铁钳似的牢牢将鬼童的鬼手禁锢,哪怕鬼气阴毒蚀得少年的皮肉溃烂几乎要看见白骨也不放松。

    忽然,扶风的腹部伤口,左手皮肉之间缓缓溢出墨绿色的气体。

    鬼童大惊!这墨绿色的气体居然能够稀释它的鬼气阴毒,甚至有融解之意。鬼物尸骸没有嗅觉自然感受不到这绸缎一样浓厚的墨绿气体散发的绝世臭味,但是扶风闻到了,让他从愤怒之中冷静下来,看清了眼前的形势。

    此时距离四灵法坛只有几步之遥,扶风果断用力一拽,拉扯着鬼童朝着法坛跑去,鬼童当然不允,松开抓着金钱剑的手照着少年面门抓来。

    扶风眼里寒光一闪,转了个剑花,对着鬼童的手心就是一刺,直接穿透,鬼童的双手都被制住,而扶风也终于抵达了法坛。

    转机已现,扶风大口吞吐真炁,连着灵炁、药气、鬼气一齐吸入腹中,任由不同的力量在体内翻滚,强行催动法坛,口吐夹带精血的赤红道息,视天借法,大喝道:“太一玄天圣慈道姆星帝大天尊,敕令四圣来朝,贞帝朱鸟,南离朱雀,神君降临,神燚荡魔!”

    一瞬间,迷雾、灵炁、药气、鬼气纷纷不见,只剩下一团炽热纯白的火焰在四方灵图的法坛上熊熊燃烧,烧破了头顶灰蒙蒙的屏障,把这一片天空都染上一抹纯白。

    火焰之中两具身躯一大一小,大的正是扶风,此时他浑身皮肤都在不断碳化、脱落,口中的天霖玉篆泉涌,不断地喷薄甘霖保护三焦四海五脏六腑;小的则是青皮鬼童,鬼物最怕至阳真火,此时鬼脸不停地变化,都是曾经挂在它身上的残魂人头,代替鬼童受死,然而在白火的焚烧下鬼童的身子越来越暗淡,到最后一位女子的残魂看了一眼扶风露出解脱的神情在真火里魂飞魄散,终于在一声嘶哑的不甘怨声中,鬼童彻底消失了。

    纯白的真火刹那熄灭,如来时那般瞬发瞬止。村邑空无一物,炭黑的扶风艰难的望着碧空如洗的苍天,口鼻冒着热烟,终于脱力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口中的玉篆碎开,发出淡蓝的微光涌出涓涓细流将人包裹,将火毒冲洗干净。

    ......

    扶风在一声声擂钵捣药声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浴桶之中,灵株珍草熬制的汤没过了他的肩膀,只露出一颗脑袋还被缠满了绷带。扶风想动一动,却浑身疼得厉害,每一寸每一寸的肌肤都刀绞似的。

    扶风低头一看,这药汤如同清水一般,如果不是时刻冒出的氤氲灵雾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在木桶里用热水泡澡。少年吸了一口灵雾肺脉都舒适了不少,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医馆,此时还是白天,然而医馆的门窗却紧闭着,阳光透过窗纸在室内映出温暖的黄白之色。

    少年用药汤洗了把脸,如同丝绸一般滑过肌肤,却是温热的触感。有人靠近,是纸人“李大夫”,正端着一碗隐隐冒着彩虹的清水,递到扶风面前道:“喝了。”

    扶风看纸人的眼神立刻就反应过来,恭敬道:“师父。”

    “嗯,为师是通过纸人过来,本尊并不在此。”

    “快喝。”师父催促,扶风只好暂时按下好奇心,之后再问师父去哪了。

    “唔!呕——”苦!难喝!!

    “不许吐!全喝下去!”

    扶风耸着鼻子狠心一口全部灌进咽喉,面目紧皱龇牙咧嘴,吐着舌头呼出一口彩色宝光。

    师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番过杀劫虽尚有不足,但结果尚可,算是瑕不掩瑜,你也学了卜算、风水之法,可有什么感受?”

    扶风想了想说道:“师父,我感觉似乎对灵炁更加敏感了,而且心情似乎通畅了一些。”

    “为师算得太史杰已然身死,此番因果算是了了。”师父神情一转严肃道,“你且听好,修士修行最重要的是保全真身,明辨真我,世俗之中的仁义不过是当世之德,并非大仁亦非大义,莫要拘泥其中,殆矣。”

    “是......”扶风想到自己头脑一热发的誓言,最终也没有完成,心中五味杂陈羞愧不已。

    “善。”随后师父双目神光一暗又变回纸人“李大夫”了,师父走了。

    纸人“李大夫”说扶风还需要再泡两个时辰。

    扶风喝了师父那碗好看却难喝的药后,身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他把毛巾卷好垫在后颈当做枕头靠在木桶上,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入夜,醉仙楼的后院宿舍,大胡子点了灯,抽着旱烟,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一个身穿青白色道袍头扎混元髻的少年道士出现在房间里。

    大胡子着实吓了一跳,看陌生面孔的少年道士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并无其他动作,反应过来,问道:“李三七?”

    少年道士点头,说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大胡子看着少年道士长得标致和伙房的小学徒完全不一样,若不是呼吸、体态一致,还真是认不出来,于是他只是笑道:“和你相处这么久了,要是还认不出来,俺不是眼瞎?”

    于是扶风也笑,道:“李三七乃贫道化名,此番来凡尘游历实为了却因果,如今因果已消,特来辞行。”

    “所以你并不是西河邑的遗孤。”

    “不是。”扶风看庖乙在意,问道,“不知庖大哥为何如此在意西河邑的遗孤。”

    庖乙坦然道:“反正太史府出了这样的变故,俺也不惧什么!当年,也就是十三年前褚羊逃命到雍州,正巧被走商的俺和二弟遇着,而那处离西河邑很近,只隔着一片小树林,俺们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自然就听到不寻常的声响。”

    “俺当时年轻啊。”庖乙像打开了话匣子,“那白府的人居然在屠杀西河邑的村民!白府在太史府的麾下肆意屠杀村民若说没有太史府的授意,鬼才会相信!二弟心思多,劝住我不要蹚都城的浑水让我先把褚羊救了。哎!你说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俺习什么武!练什么刀法!”

    “后来俺听传言说西河邑有人逃了出来,就总想去帮衬。”庖乙吐出一口苦烟,“说起来俺还调查过你,确实是西河村的遗孤。不过现在看来,道长你是神仙样的人物,俺们凡夫俗子的自然瞒不过你。太史府如今的下场真是善恶终有报,白府你别看他现在风光,早晚也要轮到他。”

    扶风听庖乙吐露完心声,道:“若你想要找西河邑的遗孤,贫道倒是知道一人。”

    “谁!”

    “杜小二,原名杜槐,太史府已经名存实亡,现在他的仇人就剩下白府,此时应该在西县附近。”扶风说完递给庖乙半块麒麟玉佩。

    “他!他......”庖乙失笑,面上都有了光彩,“好,好......多谢道长告知庖某。”

    扶风看着庖乙不禁动容,作揖道:“庖大哥莫要客气,你终究是李三七的大哥,此番三七远足自有去处,还望大哥莫要牵挂。”

    扶风转身便走,却被庖乙叫住:“三七......和你相处,俺知晓你是一个心中有正义的人,俺也不知道你们道士所说的因果是啥,都说道士方士个个都冷心冷面的,但是俺知道你的心是热的,心热的人肯定不会做坏事!”

    扶风听罢,微笑颔首道:“多谢。”随后迈步穿墙而出便无影无踪了。

    翌日,障都西城的人惊诧发现落脚一季之久的李氏医馆突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惹出许多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