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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泼皮(啥也不是和那玩意的)

    《易经·泰卦》说:“九三,没有总是平地而不化为险坡的,没有总是前进而不返回的。不忘艰难,坚持正道,可免遭咎害,不怕不取信于人,食享俸禄自有福庆。”《象传》说:“没有总是前进而不返回的,说明九三正处在天地交接的边际。”

    小酸男带着李龙一走出了点心铺,兄弟二人朝着西市内主营果蔬的区域行去。

    李龙一对方才在点心铺里,师兄的一番作为,还是有些不甚理解。

    李龙一疑惑问道:“酸师兄,刚才莫非是师弟传音有误?我听那胡人掌柜的说,中秋胡饼是二百大钱一斤啊!师兄你为何出价二百一十大钱啊?”

    小酸男见师弟疑惑,微微一笑道:“师弟!有句话说得好,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人家毕竟是经营图利的铺面,咱们还需人家送货,总不能让人家赔了本不是么?”

    李龙一这才恍然大悟,口里称道:“酸师兄高见!师弟佩服!”

    师兄弟二人正在边走边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喝骂:“干瘪猴子!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小酸男和李龙一闻声齐齐回头观望。见是三个汉子手持棍棒正在追打一个瘦小枯干的男子。这小子倒真是一副贼眉鼠眼,形容说不出的猥琐。他捂着脑袋,冲着李龙一师兄弟二人撞了过来。

    这干瘪小子在小酸男二人之间“嗖”的一下钻了过去。小酸男被蹭了个趔趄。口里呼道:“哎呀!你干什么啊?”

    那干瘪小子回头看了一眼,狗油胡抽动了一下,喊道:“有人要杀我!不得已啊!二位见谅,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啊呀!来了!”

    小酸男正待要问那些人为何要杀他。那小子就低着个枣核脑袋,一溜烟儿的钻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去了。后面三个提着棍棒的汉子紧跟着一路叫骂着,从师兄弟二人身旁追了过去。

    看到这一群人渐行渐远,小酸男是一阵的无语。“前面那人,样子猥琐,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定是做了什么下作之事,招得那几个汉子要打杀于他!”小酸男摇了摇头,对李龙一说道。

    李龙一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嘴里叨叨咕咕的,并没有对小酸男的话语做出回应。

    小酸男见师弟又在犯痴,笑了笑,冲着龙一喊道:“嘿!师弟你又怎么了?”

    李龙一被小酸男的喊声叫醒,用手搔了搔脑袋,一脸的疑惑问道:“酸师兄,刚才那人跑过来时,我怕他不怀好意,我便用佰灵通在他身上扫了一下。不料却发现他心中喜悦,说什么得手了,还笑咱们俩愚蠢呢,后面追过来的那三个人对先前那人也并没有杀心啊!他们见那人跑了,反倒是欣喜。我心中实在是不解,所以失神!师兄可知为何呀?”

    听到师弟的话语,小酸男稍一思索“啊呀!”一声。摸了摸自己腰间,早已不见了装银钱的口袋。情急之下,小酸男竟急得飙出了市井俗语:“我日他先人,那枣核脑袋偷了咱们的银钱!这几个家伙是一伙的!”

    李龙一自认识小酸男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甚至于口吐芬芳,大为震惊:“师兄!你这是......”

    小酸男气的,脸涨得通红。哪还顾得上什么斯文,说道:“常年玩鹰,却被只家雀儿啄了眼睛。当真的晦气!”

    这小酸男平时都是一副的书生做派,说话办事也从来都是不急不躁,儒雅有礼。可很少人知道,他自幼就得袁天罡传了几套正宗的玄门武艺。

    十多年来每到夜晚,小酸男都会独自到扶孤院后山,打上几套玄门掌法。其中尤以十六段锦、立鼎封炉桩、八大神龙掌三套武技,最为纯熟。练完武艺回到卧房,小酸男还要修习一个时辰的六合心意内功方才睡去。

    小酸男对武术的修习,丝毫不亚于他在修文上的造诣。十多个年头里,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不说道术,就说武艺,李龙一恐怕也未见得是小酸男的敌手。

    今日也是小酸男刚在点心铺做了件得意的事,有些大意,才会被那伙人得了手。

    “师弟,你不是有接风耳么!快带我去追那几个家伙!今天哥哥要给他们松松筋骨!”小酸男眼里喷火,催促李龙一道。

    龙一见师兄动了真火,不敢再多做言语,当即催动了龟藏之气。阴阳眼聚神、接风耳辨音、鼻息探迹、耳鼻眼三官使到极致。脚下踏叶草上飞走起,一个飞越窜上房顶,悄然无声,寻着那伙人的踪迹追去。

    小酸男也不含糊,一套二元一环燕子功,步伐飘逸,竟自巷子侧墙走上了房顶。也无半点声响,速度丝毫不差李龙一半分。

    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五尺,穿房过屋,如履平地。待到了丰邑坊内巷曲的一个悬山式民宅房顶。李龙一停住了脚步,传音道:“酸师兄!就在这里!”小酸男点头会意。二人趴伏在房脊上,往民宅院内观瞧。

    院中央,几张破桌子被拼摆成了个长方形的大堂案,围坐了十六七个汉子。堂案上首中央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光头黑胖子。八月份的天气,他却披搭个上衣一条胳膊离了袖子,从胸口探出,端着个掉碴得破碗,往嘴里灌着。周围一圈坐着十六个汉子,有打着哈欠的、有抓耳朵的、有挠腮的、有抠脚的、有哼着窑曲挑虱子的,这帮人东倒西歪,懒懒散散,属实对不起这张拼摆的还算整齐的桌案。

    显然这就是一群泼皮破落户。

    但是其中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一个貌似是书生打扮的坐在秃头左首。只是这个书生,生得个高矮肩,与他这身文生衣服实在是违和。这人正是在点心铺盯梢小酸男他们的丁不解。

    “梁老大!那两个小子,当真不是个好西东!啥也不是!口袋里竟有六十多两银子,真是他母亲的,为仁不富!如此的有钱还骗胡精儿那点惠。我们这也算是行道替天了,给了他们点教训!”丁不解摇头晃脑的说道。

    光头黑胖子,放下破碗,大巴掌又再脑袋上一拍,哈哈大笑道:“哈哈,你看那玩意的!军师果然是念过书的人物,能把咱们的买卖说的如此公正!瘦猴儿!你方才做事可留下尾巴了?”

    瘦猴儿正在抠着脚丫子。听到粱老大招呼,一个蹦跳,上了桌案,手舞足蹈,枣核脑袋乱晃,用他那刺耳的公鸭嗓子,胡乱吹嘘着:他们如何设计追打,如何冲撞小酸男师兄弟,大骂小酸男二人如何愚蠢呆傻。其中真的也有,假的也有,说的是个天花乱坠,唾沫横飞。一群地痞听的哈哈大笑,笑声中时不时传来“啥也不是!”“你看那玩意的”点评之声。

    泼皮们的嘲笑谩骂,小酸男和李龙一听得真切,声声入耳。小酸男虽然涵养极好,但也被泼皮们的谩骂声,刺激的火冒三丈,恐怕再多听一句就会急火攻心,气死当场了。

    小酸男也不管师弟了,一个蹿越跳到院中。也不搭话,运起内功,八大神龙掌法使出,虎虎生风。登时,院子里响起了惊讶声、慘叫声、求饶声,桌子碎裂声。

    李龙一见师兄跳下院子,担心对方人多,师兄吃亏,也紧跟着小酸男跳进院子。

    李龙一见有两三个泼皮跑向院门,似欲逃跑。当即一个纵跃,在那几个泼皮头顶飞过,落在了他们身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泼皮们见是个半大孩子,挥拳便打。哪成想这小道士出手竟比那书生还狠。

    李龙一是新才入世,出手并不知轻重。见几个泼皮拳头攻来,也不躲避,五行重手法全力打出,只听见“咔嚓!咔嚓!咔嚓!”三个泼皮的胳膊顿时被震得骨断经折,一下子躺在了地上,疼晕了过去。

    小酸男正在左右抽打粱老大嘴巴,听见桌子下发过一个颤抖的声音:“啥,啥,啥也不是啊!我们这么多人,啊呀!张三李四王二被小道士打死了!饶命啊!小爷爷!”

    这一声求饶,一下子让小酸男冷静了下来。惊到:“我倒是忘了,师弟新入世,从未与人交过手。他不知轻重,别真闹出人命啊。”

    小酸男心念及此,当即停手,回头看去,见确实有三个泼皮躺在地上。李龙一小脸冷漠,站在院门口处。小酸男大惊,慌忙跳了过去。俯下身子査验倒地的泼皮,发现只是晕了过去。再看他们每人都有一条胳膊弯折扭曲错位,明显是断了。

    小酸男心中有些不忍,但又想到刚才泼皮们对自己和师弟的侮辱,又是心中一狠。转头看去。

    那院中其余的十二三个泼皮,早已都被小酸男放倒在地。一个个捂着脸蛋嘴巴,在地上哀嚎。梁老大和瘦猴儿最惨,几乎被打掉了半口的牙齿,满脸是血。

    好笑的是,那梁老大躺在地上捂着肿得像猪头的脸,还勿自在那里哼唧的没完没了:“你看那玩意的,你看那玩意的......”

    桌子下传来颤抖的回应:“咱们啥也不是,啥也不是,咱们这回摸了老虎腚了,咱们啥也不是,啥也不是...”

    这也没过多久的功夫,“你看那玩意的”和“啥也不是”两句口头俗语的评价对象,明显就换了主了。

    小酸男见状也是忍不住被气笑了。一脚踢开一张破桌子,拿了两把椅子,叫李龙一过来坐下。

    见李龙一过来坐下,小酸男也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衫和自己微歪的发簪,并排坐在李龙一的旁边。

    “你看那玩意的!还有那个啥也不是!你们给我滚过来,听先生我问话!”小酸男一脸严肃朝着泼皮们喊道。

    “你看那玩意的!是是是!小先生,我这就滚过来!你看那玩意的,你看那玩意的......”一个黑胖子真就在地上打着滚,冲这边滚了过来。

    另外一个桌子下面传来:“小先生在上,我在下,我,我,我啥也不是,我啥也不是,遵旨!我也滚过来了,我啥也不是,我啥也不是......”丁不解也打着滚从桌子下滚了出来。

    见到这滑稽的场面,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李龙一,也忍不住了,与小酸男对视了一眼,二人顿时笑喷。

    于是这座再普通不过的民宅院子里除了一声声的“你看那玩意”、“啥也不是”还有泼皮们的呻吟、求饶声,又多了小酸男和李龙一师兄弟的笑声在其中传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