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得意

    网外，不少尸体被一只只飞来的树鸟抓走了。

    也有不少尸体，连滚带爬，掉进了山路边的深壑。

    还有一些尸体，翻过了网，向着眀长境城那边去了。

    很快，

    网外清净了。

    网内，也寂静了，只有木头烧得偶尔噼噼啪啪。

    娃娃望着天，瘪着小嘴，一直没哭。

    冯友安刚刚目睹母子分离，生出满怀的情绪，一时间难以纾解，仰着头，看着天，防止眼泪掉下来。

    “叮！请问，干尸，眼睛里，怎么会流出液体？”系统爱学习，来提问。

    点×，闭之。

    又过了半晌，鼻涕虫，曾命名劝你大度，新命名文文，从冯友安耳朵眼里飘出来。

    “娃娃，说说话呗，憋着多难受。”

    娃娃瘪瘪嘴，依旧不哭，也不出声。

    “那个，娃娃，斯斯，”鼻涕虫努力打破冷场，“那什么，你妈贵姓啊？”

    “噗~”冯友安又喷了，又把鼻涕虫喷碎了。

    ……

    守着火堆，看着月亮，冯友安有些困了。

    娃娃也眯上了眼睛。

    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就等着火锅，不对，等着天亮吧。

    冯友安Mia哒Mia哒嘴（吧唧吧唧嘴），把毛笔叼进嘴里，也眯上了眼睛。

    ……

    一只树鸟，造型像白鹭，长脖子，长腿，扑棱棱，飞落到了网上，踩着网绳，忽悠忽悠，在网上起伏。

    它脖子一逗一逗，看看火堆，又看看冯友安。

    冯友安睁开眼，擦了口水，斜仰着脖子，牛哄哄地道：“这木头的鸟，咋涮？”

    鸟用翅膀搔搔头顶的树叶毛，探出右腿，从网眼里插了进来，腿很长，张开爪子开始挠，都挠到了地面，位置还差了点儿，差点就够到冯友安。

    “这破网，啥毛病？好像就能拦住死物，活物拦不住呢。”冯友安一边往后挪腚，一边暗自嘀咕。

    “巴啦啦小魔仙！”毛笔头又飞起来，带着线头，去捆鸟插进网来的脚。绕一圈，再一圈，打个结，鸟赶紧收脚。没等鸟脚收回去，毛笔头又翻出网，绕网线，再翻进来，再缠鸟脚，打结。齐活！把鸟困住了！

    冯友安高兴了。把娃娃裹了裹，放到避风的石头后，自己晃着膀子，向鸟而去。所余不多的筐只剩下个圈，需要用手拎着，也就能视为腰带了。但不能阻碍冯友安的骄傲。憋屈一天了，终于要舒口气了。

    “你瞅啥？”冯友安斜眼歪脖，向着网外的鸟嘚瑟。

    网外的鸟，嘎嘎两声，挣扎了几下，脚出不去。

    冯友安自说自话：“瞅你咋地！”

    鸟继续嘎嘎！

    冯友安第三番：“能动手就别bb！”说着，就准备低头去捡棍子。

    这鸟急了，把头扎进网来叨他。冯友安这一低头，正好错过。

    背后一股风，冯友安一哆嗦。

    冯友安捡起一根木棍起身，鸟再攻击！

    冯友安却是把那木棍扔了，又弯腰去捡一根带火的棍。

    鸟嘴再次错过。

    冯友安举起火棍，要直起身。

    那鸟两次没叨中，于是缩回脖子，眯上一只眼，预判提前量，瞄准，发射，脑袋piu弹进来，可谓稳准狠三点齐备。

    冯友安，咔，腰卡主了。他有这个毛病。之前，第三章，在城里拦驴的时候，就卡过。此时，再度卡住。冯友安一动不敢动。右手举着火棍，左手提着筐圈遮羞。如雕塑。

    而那鸟紧急刹车，与网绳蹭出火花，树鸟的叶子状毛都冒烟了，起火了，也没完全刹住，一嘴撞到了火棍的火碳上。再咔哒一咬，火炭断裂，入口，烫，嘴和舌头里都是木质啊……

    冯友安虽无法抬头，但歪着脖子，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缓慢地，调整肌肉，弓起身体，看到了崭新的画面：燃烧吧！火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冯友安乐了。真的开心。自穿越以来，未知，不确定，惶恐，其实种种负面情绪，被无视，被消遣，被殴打，种种不曾预料的处境，饥渴，跋涉，寒冷，种种在现代难以想象的身体经验，让他迷惘、焦虑又无助。

    燃烧的火鸟，让他第一次开心，虽然不全然是自己的努力，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时此刻，他就是在哈哈大笑，他就是得意。

    或许，他需要一次得意，来让持续失意的自己，获得一个支撑，能够像娃娃对妈妈喊出来的那样，勇敢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