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转身

    细线织出来的阁楼，有天火蔓延。

    火光的明暗晃动中，娃娃侧着身，望着冯友安的背。

    冯友安，一条腿还流着血，他从匍匐的姿势，改为跪姿，试图站起来，但那条伤腿，一动，就撕扯得他无法保持重心，刚刚迈出去半步，就摔在了地上。

    头顶上方，小阁楼里的火，不大，但一直在窸窸窣窣地燃烧着，有小小的火苗，坠落，落在他的皮肤上，烫得他一个激灵一个激灵地抽搐。

    爬吧！

    之前遮羞的树叶裙已经在掉下来的时候，被挂到了之前的火洞口，此刻，冯友安已经没有衣物来隔开粗粝的地面，皮肤直接挨着砂石，他也不敢让最嫩处挨着地，只好半侧着身，拖着流血的腿，拱啊拱，网外爬。

    头上的火，似乎大了，大概是烧到了阁楼墙里的树枝了吧。冯友安感觉到有些烤的慌。

    他大喊一声：“啊——”

    猛地连爬几下，蹿出了阁楼的区域。

    疼得呼哧带喘，疼得满头冷汗，胳膊、腰、背还有抽筋的感觉。

    但也带着一股子轻松，他坐在地面上，看着阁楼，亮堂堂的，即使是白天，即使是阳光下，也那么亮。之间困在阁楼上的两只树鸟，此刻仿佛重新变成了树，被火点着了。

    “这要是着起来，得有二三十米高的火头吧……”冯友安仰着脖子，估算着。

    “叮！防火烧山，牢底坐穿！”系统跳出来普法。

    点×，闭之。

    “巴拉巴拉小魔仙”喊回毛笔头。呵，曾经的竹黄色，此刻也黑了。

    插到头顶，捡起一根棍子，撑了撑，能用。

    哆哆嗦嗦站起来，单腿，挪。可以！

    那就小步慢走，远离这片火，远离这座山，回城，回家去了。

    迈着小步，一步一抖，一步一疼，

    就走近了天上掉下来的那位。

    冯友安想了想，费劲地弯腰，不行，不稳，会摔。

    坐下吧。摸摸脖子，没有脉博了。听听呼吸，没有了。

    冯友安叹口气，

    把鞋子扒了，

    把衣服扒了，

    然后，自己穿上了。

    再叹口气，三鞠躬。念到：“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飞行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叮！他的死，是因为……”

    点×，闭之。

    继续吧，冯友安撑着拐，往坡下走。腿伤了。下坡也好，上坡也好，哪怕是平道，都难走。

    刚走两步，就觉得路面更亮了。

    回头看，曾经是树鸟的两棵树，真的着火了。火头真的有十几米高。若是烧到顶，大概得二三十米？不重要了，赶紧走吧。别让树倒了砸着。

    他赶紧挪拐棍，挪腿，挪棍，挪腿，绕过了山壁。

    冯友安抹了把汗，眼前是明长境的城池，隐隐看到城市又恢复了活力。似乎有不少人跑到城头上，在往山上看。

    他挥挥手，对面也有人挥挥手。

    冯友安心里一阵激动，又趁着这股劲头，挪了两步。

    然而，心中总有点儿堵得慌。

    忍不住回头。

    山壁遮挡，只能看到一片光。

    他只觉得透过山壁，似乎能看到小阁楼，小阁楼的侧面，也烧出来一个洞，透过侧面的洞，隐隐看到娃娃在动。

    “卧擦！”冯友安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啊——”怒吼一声，

    还是转身了，

    拄着拐，拖着腿，扭着，撕痛着，拖着，抽搐着，撑着，哆嗦着，

    往火光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