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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集 铜钱坝大捷

    三人正在闲聊吹牛,就听远处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正疑惑间,猛然就看见矿场大门口冲进来两匹马,马上是两个官军打扮的人,都是头戴竹笠,腰挎长刀,手执马鞭,只是一个红衣绿裤,一个绿衣红裤,看起来颇为剽悍。

    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能地全身戒备,正要去拿武器,却见两个兵并没有在大门处停留,而是直接催马奔向宿舍区。

    宿舍区有一道矮墙围着,两个兵到了墙外也不下马,而是勒住马缰,让马绕着围墙慢跑,一个兵突然脚踩马鞍,像马戏团演员一样,直接站在了马背上,扯着嗓子冲围墙里面大喊:“老曹,老曹,你们东家来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老曹的声音传出来:“唉呀,是王老四和小六子啊,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歇歇脚,我给你们泡上茶。”老曹是王启年铁矿场的一个管事,这次到了沔县,王启年就把在本地的三个管事都叫过来了,除了老曹,还有一个老何,一个老蒋。

    站在马上的王老四吼道:“不喝茶不喝茶,你们到底啥时候来的?我和小六子在大路上等了你们半天,也没看见人,害得我被千户大人踢了八脚。”

    老曹在里面笑道:“可以啊王老四,几天没见,都已经识数了。”

    王老四骂道:“谁说老子不识数?老子能从一数到一百。”

    老曹又问:“小六子,你能数到多少?”

    小六子答道:“我能数到五十。”

    老曹哈哈大笑:“哈哈好好好,你们哥俩都长进啦,变成能文能武的大将军啦。”

    王老四急道:“你个老曹怎么变得如此罗唣,我问你,你们东家到底来了没有?要是来了,你就赶紧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们千户大人有请。”

    见王老四着急,老曹却不着急,问道:“我们东家来倒是来了。不过你得说说你们千户大人有啥吩咐啊?我进去禀报,总要知道是什么事吧?”

    王老四道:“你就说我们千户大人已经置办酒席,等候多时了。究竟什么事,见面不就知道了嘛。”

    老曹见他真的急了,就不再逗他,说道:“好好好,我马上进去禀报。你们回去复命吧,就说我们东家再过一刻钟准到。”

    两个兵听完也不再多说,掉转马头,一挥马鞭,呼啸着冲出矿场,朝着大路而去。

    过了一会儿,王启年从小院里出来,叫蓝采和和他一起去拜访谢若林。见蓝采和有些犹豫,王启年道:“蓝兄过去了不用跟他太客气,老谢人不错,我们是多年的邻居了,很熟悉的。”

    谢若林的驻地离此不远,十里路的距离,骑马正好一刻钟到。

    从长长的围墙看来,军营规模很大,营门外敷衍地放着几个拒马,两个小兵拄着长枪,歪坐在木墩上。

    王老四和小六子也站在门口,远远地看见王启年一行人,赶忙跑过去搬开拒马,然后在前面一路小跑,引导众人直奔谢千户的后堂。

    这是一栋砖木结构的房子,极其高大,蓝采和估计得有十来米高,按照后世的民居层高标准,把里面改造成三层的楼中楼结构,肯定也是绰绰有余的。

    谢若林站在侧门口,看到王启年下了马,拱手道:“好久不见,王兄别来无恙?”

    王启年举手还礼,打哈哈道:“托福托福。半年不见,谢千户风采更胜往昔啊。”

    把护卫留在门外,两人随着谢若林走进后堂。

    里面梁架极宽,蓝采和怀疑这所房子原本是仓库或者车间,住人的话,显得过于空旷。

    所以谢若林用屏风将后堂分隔成几个区域,他把客人带到会客区,分宾主落座。

    两个丫鬟送来湿手巾和茶水。

    军营里竟然还有丫鬟,蓝采和心里惊奇,看来这个谢千户也是个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人。

    王启年道:“谢千户,我先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啊。”说完一指蓝采和:“这位是蓝道长。”

    谢若林和蓝采和又重新站起来,相互行了礼。

    王启年接着说道:“老谢,你不知道,蓝道长可不是凡人。他老人家在太白山极顶修仙几十年,最近才得道下山,现在是科技道开宗立派的祖师爷。这不,一下山就轰动了汉中府。洋县的杨进士你知道吧?杨进士父子三人何等学问,在全大明朝都是数得着的,愣是二话不说,直接拜在蓝道长门下。缉贼衙门你知道吧?我们路过沔县时,缉贼通判崔大人就找过来,死活和蓝道长结拜了兄弟。蓝道长不但学问深,他老人家的法器宝物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在汉中时,瑞王殿下遣人过来,邀请蓝道长去王府讲道,蓝道长推辞没去,但是送了王府一百颗夜明珠,价值何止几万两银子,这事儿传遍了汉中城。”

    王启年有意吹牛,一通真真假假地胡侃,眼见得很有效果。

    谢若林祖上是商人,现在家里是农民,谢家对于有学问的读书人和官府中人,历来极为看重,所以一听蓝采和既是开宗立派的大学问家,又和王府以及文官颇有交情,态度立时更为亲热,称兄道弟起来。

    蓝采和应酬道:“我听谢千户有一点江浙口音?”

    谢若林惊奇道:“这个蓝兄也能听得出来?我祖籍乃是苏州府嘉定县,洪武年间就被朝廷迁至陕西,早就是地道老陕人了。”

    蓝采和笑道:“我老家南京的,咱们也算是同乡了。”

    谢若林很是高兴:“好好好,既是同乡,咱们以后可要多亲多近才是。”

    闲聊几句,王启年问:“老谢,你着急找我啥事?是不是欠我的银子批下来了?”

    谢若林瞪眼道:“你不要胡说啊,我什么时候欠过你的银子?我老谢可不是欠债不还的人。”

    王启年佯怒:“哎呀想赖账是不是?你们宁羌卫欠了我一万三千两的军械银子,对不对?”

    谢若林笑道:“哈哈你也说了,是宁羌卫欠了你的银子,又不是我。那些银子,你去找我们徐指挥使讨要。”

    王启年摇头丧气道:“看看看,这不就是一副无赖嘴脸吗?!老谢啊,我就是被你们宁羌卫生生坑死的。”

    谢若林不为所动,假意安慰道:“徐指挥使能为朝廷社稷捐躯,乃是他平生所望,兄弟我也是佩服的。你老王打造的军械,也算是于国有功,今天请你过来,就是要商量一个办法,让你把银子赚回来。”

    王启年坐起身子,盯着谢若林看,想知道他是在耍什么把戏。

    谢若林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啊,王兄,去年流贼过境时,兄弟我不是打了一个大胜仗嘛,缴获了一些流贼的辎重,我是想把这些东西便宜卖给你,一来补贴我们千户所的钱粮,二来也可以让你王兄赚一笔银子。”

    蓝采和坐在一旁,见谢若林一脸的真诚,倒也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谢若林身材不高,皮肤白皙,眼睛很大,并且睫毛很长,说话时,忽闪忽闪的一双大眼睛,很有迷惑性。

    王启年疑惑问道:“你还打了大胜仗?我怎么不知道?”

    谢若林有些得意:“这怪不得王兄,我这个人,就是这种脾气,平常不喜欢四处张扬。当时大股流贼被打散,向着四川方向逃窜,我在铜钱坝那边,堵住了一小股流贼,兄弟我带领手下一个冲锋,斩杀了四五百颗首级,其实嘛,也算不得多大的胜仗。”

    王启年了解谢若林的底细,知道这家伙必然是在吹牛,但首级和物资,却不是吹吹牛就可以拿出来的。

    谢若林的说法,当然也是真真假假。他一个商人出身的农民,既不敢打仗,也不会打仗,所以在听闻流贼的先头部队杀过来之时,他就当机立断,率队转移进山了。仗着地形熟悉,在山里躲藏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被敌人发现过。

    再三确认安全以后,谢若林才下山。但却发现自己的千户所已经被流贼洗劫一空,营房建筑也被烧了一半,把他气得大骂了三天,嗓子都喊哑了。

    正当他无家可归无计可施之时,哨探回报说,在铜钱坝发现了一个流贼的辎重营,里面的钱粮物资堆积如山,只有少量流贼看守。

    这消息太荒唐了,谢若林当然不信。此时他已经知道,流贼主力在汉中城下被击溃,南逃经过宁羌州城时,杀了他们宁羌卫的徐指挥使和几乎所有上官,现在流贼全部都已经入川,就连各路官军也都尾随到四川去了。

    这种情势下,铜钱坝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孤零零的流贼辎重营呢?

    再探再报。

    不过结果还是一样,确实有一个流贼的后勤物资营地,安置在铜钱坝的铸钱局院子里,有数目不详的流贼在看守。

    这就奇了,谢若林百思而不得解。

    铜钱坝距此不远,属于红石坝千户所的守御范围,那里的情况谢若林很清楚。

    铜钱坝因为有铜矿,原本有一个官办的铸钱局,由皇上派来的内官担任矿监。几年前,献贼过境时,抢劫了铸钱局,杀光了里面的所有人,之后这些年,朝廷也没有再把这里重新恢复起来,就这样一直空置着。

    难道是流贼看中了这里场地够大,房屋够多,所以才把辎重营放在这里?

    但是现在大股流贼明明都去四川了,为什么这个辎重营没有一起撤走呢?难道是因为流贼主力溃败得太快,逃跑时过于匆忙,就没有来得及带走这里的人和物资?

    谢若林思来想去,还是不得要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流贼的辎重营,就像是退潮以后还留在沙滩浅水洼里的一条鱼,绝对是跑不了的。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发现的大鱼,可不能让别人捡走了。

    之前从山上下来时,谢若林还是有一点惶恐的。毕竟他乃是红石坝千户所千户,守土有责,却在流贼尚未到达之时,就望风而逃,严格追究下来,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忐忑了几天才知道,他们宁羌卫的上官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放心下来,不会还有人能记得他的畏敌怯战了。

    谢若林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琢磨。人的命运真是无常,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会塞牙,但是运气来了,那是门板也挡不住啊。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子里慢慢成形。

    谢若林立即集合所有手下,就连火头兵和杂役也没有拉下,有一个算一个,统共四百五十人,全部武装起来,并且许下重赏,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损失一半人马,也要吃掉这一小股流贼,夺取这批物资。

    谁知预想中惨烈的肉搏战并没有发生。铸钱局里面的流贼,一见有官军杀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跪地请降了。

    谢若林让手下把他们全部绑了。

    这里的流贼原本是五百人,最近陆续逃走了不少,现在还有三百多。

    谢若林在铸钱局里视察了一圈,心花怒放。

    东西实在太多了。不但有粮食草料,布匹帐篷,云梯木料,旌旗绳索,弓弦火药,还有大量的其它物资。什么家具字画,香料药材,茶叶食盐,丝绸瓷器,铁器铜器,硝石硫磺,等等等等,反正更像是抄家抄来的东西,而不是普通的军需物资。

    一个院子里,有上百架的骡马大车。

    另一个院子里,竟然还关押着几百个囚犯。

    经过审问得知,这些人是流贼一路上掳掠的工匠,大部分是从巩昌府那边带过来的,准备以后安置在后营中打造军械的。

    当天晚上,谢若林让手下把这些被绑着双手的流贼,分批带到山沟里砍了脑袋。

    之后几天,又把被囚工匠中的一些不听话爱闹事的,挑了几十个出来,也砍了头。

    凑足了四百颗首级,谢若林让手下装上骡马大车,又带了很多破旧不堪,难以卖钱的军帐云梯,刀枪火药,锣鼓号角,旌旗令牌之类的物资,大张旗鼓地送到宁羌州城,向宁羌卫仅存的一个指挥同知,报了个铜钱坝大捷的喜讯。

    谢若林的盘算是,有这次的军功垫底,官升一两级应该问题不大,等回头变卖了物资,自己手里有了银子,再到上面活动活动,争取一个主管钱粮的指挥佥事甚至指挥同知干干,好日子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