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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谁在呜泣(二)——反应与嘱咐

    光柱起后,黑色之地终有异样。

    冲天光柱明明赐予了黑色之地更多的光明,却令黑色之地彻底沸腾。

    一道道,一群群,一片片的黑影涌出于黑暗,它们是数不清的阴面生物!它们在狂燥,它们在渴求,它们还在挣扎,但不高的灵智让它们在月光游动间便作出了决定,它们如飞蛾般扑向光柱——它们的灵智毕竟太低了!

    疯狂,绝对的疯狂!它们无法抵抗更不会抵抗如此磅礴月华所带来的诱惑。仿若无尽的阴面生物争先恐后式涌入撕天光柱,未成功的都是被同类挤碎,而成功的,仅在涌入后的下一息,便被质量和数量都堪称巅峰的月华冲散,大量的毫厘黑线代替了它们,伴月华同行裂空!

    “阳界”火焰摇曳,九个人形生命逐渐浮出于阴影——暂且称之为人吧。而正在狂袭的阴物不自觉地避让,为这些人形生命的浮现空出了数个“阴物海洋”上的“土丘”。

    这九人目光幽暗地看着冲天光柱——除了这些人中最靠前的那位。最靠前的那位的目光也在光柱上,但却是一种仿佛来自遥远过往般的凄凉。说来也奇了怪,他确实有着一副老年面孔,也确实是有连凡灵都能感受到的暮年衰败之气——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哪怕是凡人的衰败也不会这么明显吧!

    这时,一个面部稍方然而下颌部凌厉的青年男子——其名为“暗凌”,诸家的八脉十二门中暗脉脉主——朝向最靠前的那位,恭敬又有些疑虑地问。

    “阴师父,我们确定要硬打吗?”——先前准备了那么多,却被一柱月华扰乱,他总归有着忧心。

    最靠前的那位——也就是阴师父,闻其言后,默然看向身边最近距离连半尺都不到的阴面生物。他想威慑它,然而令其再避开半尺,可以!但若阻止它“送命”的行为,所造成的障碍比一张薄纸还薄!以至足以忽略。

    阴师父此举,既是尝试,又是展示,展示给他身后的众人一个事实!

    ——他们的威慑,根本无法阻挡月华对这些低灵智阴灵的诱惑。换句话说,他们无法指挥这些阴灵了,甚至无法阻止它们“送命”的行为。

    而后,他的目光回至光柱,注视一会那为黑色所渲染的柔白,哀而凄凉道。

    “待它散去后,九成九以上的阴灵都早已为其冲散,我们没有能力阻止。而且如此动静,被我们骗离的阳神造物最晚明天必会赶回,而失去阴灵相助的我们是难以战胜他们甚至是带着月魂脱身的。我现在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便是在阳神造物赶来前抢走月魂离开。你们若有更好的计划便都讲出来吧!”

    见众人形生命沉默,他才无可奈何地感伤一句。

    “这是阳谋啊!”——然而,这句话中更多的感伤来自极其遥远的过去。

    此话言后,又是一片沉默。

    这时,一个凶悍模样之人不禁自嘲。

    “想不到我们做的准备却成了逼迫我们的缘由。”

    “此言差矣!”刚才开口询问阴师父的暗凌皱眉,“若没有提前引开阳神造物,我们连这先机都占不到。到时三方混战,失去大量阴灵助战的我们必然弱势,那可是真的胜算渺茫了!”

    凶悍模样之人遭此驳斥,闭口不言——道理他其实都懂,但现情况着实令他有些郁闷,想发泄一下罢了。

    阴师父也微微点头,对暗凌的行为言语表示认可,然后说:“凶,你即明白暗的意思,就收了你的情绪,接下来的行动,别让它再影响你。”

    “是。”凶悍之人——即为“凶悍”,诸家八脉十二门中凶脉脉主,名如其形——这才有些愧疚,低眉拱手,恭敬应答着。

    不过,其余几人却在凶悍与阴师父的对话中感到不谐,但只是困惑了一下便放走了它——除了谋脉脉主谋策和暗脉脉主暗凌。

    谋策和暗凌二人心情低沉,他们知道这种不谐来源于何处一一阴师父的语气有些强硬了!

    阴师父是诸家的领头人,更是诸家八脉十二门的支柱,无论在精神还是武力上,都是!然而阴师父不管是在下命令还是指挥行动,都是以一种建议的口吻说出来的,如今日这般强硬是没有一次的。

    阴师父······

    谋策与暗凌二人几乎同时在心中呼喊。泪水溢挂于他们的眼角,致使他们赶紧低头掩盖他们内心的悲痛。

    他们知道,阴师父太急切焦虑了。他们也明白,这很可能是阴师父最后一次领导他们行动了!只从阴师父那再也无法掩盖的暮年之气便能察觉。

    二人硬生生憋回眼泪,暗凌上前向阴师父作辑笑道:“我们会成功的!对吗?师父!”

    阴师父此时也意识到自身的问题,在暗凌询问后沉默数秒方答。

    “应该对吧——还有,最好叫我阴师父吧,叫我师父还是有些不太妥当。”

    “好!”暗凌笑着,而后又说:“我们需要把阴影照亮,让阴灵的损失小些吗?”

    阴师父这次没有立即回应,先转首看向谋策。刚刚调整好情绪的谋策顿时紧张,慌忙思索下便给出回复:“不妥,照亮的阴暗处少了,多活下的阴灵影响不大。照亮的多了,对过会儿的战斗又不利。”

    末了,他看了眼亮处的油盏等照明物,又略带困惑地补充道:“尽管这些照明物很容易被破坏······”他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冥思苦想着,突然灵光一现,面容由焦急化喜与期盼地作了二次补充:“或许一会儿就难以破坏了呢?”

    话毕,谋策便看见阴师父眼中汇现不久的亮色逐步褪去,谋策的心也跟着沉下,落寞之面微着。

    场面一度静下,所有人都低额等侍着阴师父的训导。

    终于,轻轻的叹息声打破了寂静。

    阴师父开口了:“策说得没错,有太多的方法可以令它们难以破坏。磐石,归一,灵化,灵护·······”

    “然而,”阴师父言语一顿。

    “我想说的是,在对方不了解我们的情况下,对方依旧选择了阳谋,这本就表明着了一种自信,他们主观上认为自身的计划十分周密。”

    “而一旦陷入了这样的阳谋里,我们的选择基本就只剩下了两个——找到对方的计划漏洞,拿回主动权或找机会硬打一场,也就是掀桌子。”

    “至于这些光源······”阴师父淡淡看了一眼灯烛油盏等,“我觉得一群能建立千万级次大城的人,应是不会出现这般失误的。你们觉得呢?”

    还是没有人回应,阴师父总结道。

    “在阳谋中,我们能做得最好便是按步就班。多做的绝大部分都是无用还有有利于对方的。”

    “况且作为一个谋士,一个不准确的话是不能有的。”

    谋策和暗凌闻言,羞恼地把头埋得更深了,双双郑重道:“我明白了,阴师父。”

    阴师父转过身,默然看了看谋策,再挨个看看众人,悲言:“这本就不是你们的问题,阴阳的时代终究过去太久了,我带领你们的行动次数比带领的过去那些人同样少太多了,很多事情都忘了也没有机会给你们说。这是我的过错。”

    听到此处,众人刚欲说话,却被阴师父摆手压回。

    阴师父怅然叹道:“你们这一轮脉主心思倒是整齐,可惜我没有太多的机会把所有的经验都教给你们了!”

    “谋!”

    “在。”

    “你心思的缜密,谋中皇者亦奇,但代价便是仅针对于自己一方,很少想到对手。并且你的情绪化最好除去,虽然重要时候你能做到不显于色,但它真切地影响着你的行为。”

    “这两个问题在他人身上可以,而放在你身上,不行!你要知道,有谋者喜怒形于色然真情不显。”

    “明白!”

    “凶!”

    “在的!”

    “你的脾气和悍勇都会带给你非同一般的战力,更能影响敌人的心神,乱其章法。但过度的暴躁只会夺去你的理智,给予你不对等的支持。”

    “凡尘有言,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强者胜,强者相逢智者胜。在强者与智者眼中,你的鲁莽只是他们胜利的筹码!”

    “你要做的,是减少你战斗中过度的暴力,并将待人接物上的暴躁化为豪迈!”

    “明了!”

    “暗!”这次,阴师父没有等待回应。

    “你的情感对你的表情影响很小,但我明白,你很迫切地想要证明你自己。的确,在历次行动中你的价值很少有机会展示。从你战斗出手和提出建议中欲发匮乏的思索便可知你越来越着急了。”

    “但,身为暗脉,冷静才是我们的标配。急切只会让我们出手的效果变差。我们本就是黑暗中暗淡之兵刃。我们要做的,是让敌人忽略,发出最有利于大局的致命一击,而不是无谓的试探。”

    “被忽略与轻视的,往往是最致命的。我们要的,便是忽略与致命。”

    “你的天赋很高,观察能力很强,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我明白了。”暗凌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羞愧。

    “泯。”

    声音依旧平常且有威力,只是有些强撑的意味。

    “泯灭与消失是你们这一脉的特性,但同样体现在你们的处世上。你以后要记住,失去的东西永远也回不来了,回来的也永远不可能是失去前的那个了,要珍惜一切谨行。”

    “不要破坏了才知道自己会后悔,不要让自己一脉的特性成为自己最痛恨的东西。”话言至后,虚意渐浮。

    “我会记住的。”泯脉脉主——泯然虽未听懂,但却强行让自己记住。他清楚这很重要。

    “困。”这次终是音散气欲消,疲惫还强言。

    “师父,我在!”困脉脉主泪水溢盖于目。

    “你要记着,努力突破心中枷锁,太过孤僻并非很好。”

    “决定你处于低谷的,是这个世界;但让你处于低谷的,是你的性格。”

    “还有,困人亦困己,以身为牢,方是生平第一困,你要记着,这是你们这一脉相传的。”

    阴师父这句想掷地有声地说,然而他连多说几句的心劲都没了,哪又有这般力呢?

    困还在默然间,阴师父的下一句已经到达。

    “哀······”此句飘渺若空来!就在阴师父虚弱的间隔中,哀脉脉主——哀却,抢去了话语。

    “请您不要再说了!”哀却“砰”然单膝蹲地,仰面强声,眼眶也早已压满泪水,然一滴都未能落出。他在心疼阴师父啊!语气激烈乃至有些愤怒,音调爆发。

    “您——您——为阴神付出太多了!但九大阴神早死了,死了快三十万年了!世人只知有一个天上漫步的阳,那里还知道曾经有过阴!”

    “阴神能不能复活?我们八脉脉主,十二门门主,包括诸家几乎所有人,其实根本不在乎,只不过因为您在乎,所以我们才在乎!”

    “阴神?我们对他们从来没有过具体的概念。我们只知道,我们生下来便是阴!便是人人厌弃,人人指斥的存在!是哪怕没有一丝过错也要在刑台面前走一圈,案簿纸上留一笔的秽物!诸家是您一手撑起的,我们的儿时是在您的手下无忧无虑的。等到了外面我们才知道世间何等的不公!”哀却的泪水浸染过眼眶边界。

    “您的笑容,您的温和,您的守护是我们没有恶堕的支柱!是我们活着的依赖,您是这世上我们唯一的光芒!”

    “我们对阴神又喜又恨,喜他让您活到了现在,恨他让您活得没有一点生气!自开始教导我们那时起,您的身体和精神便一直在走下坡路,十七年前!您知道魔影死后气劲更是断崖式跌落。”

    “我们都知道!更比谁都着急!七年前,您希望我们留些人守在北寒,我们留了。而您知道吗?阴灵聚集的趋势其实近一年前就有了,但我们并不打算告诉您。距离之远,阴灵之多,更重要的是身心之衰让您也未能察觉。”

    哀却浑身颤抖,像是身躯也在哭泣。

    “我们是本不打算告诉您的!我们不想让您在阴神的事上再多花精力了!但您的一声声叹息我们是真的承受不往。我们讨论思虑了整整十四天!每一天对我们来说都是煎熬,我们这才告诉您!此事若成,您心神可聚。此事若不成,我们八脉主与您同战,今日如是您的最后一战,那便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终于,哀却泪落,埋面请命。

    哀脉主音刚落,其余七人荡衣裳以单膝碰地而蹲,头埋阴影默言——他们在支持哀却。

    阴师父目光恍然一下,而后又恢复平常,心劲却提上来些。

    “行了。”阴师父转过身去,面朝光柱,情感有些收束不住,泪水外显于瞳。

    “心齐也不是这样心齐的,都会逼宫我了。”语气轻快。

    “还有,哀,打断师长的讲话可不是好的行为。“这有点宠溺之意。

    “是!”哀却破泣为笑,抬头应下。

    阴师父接下来道。

    “那么,哀,我想跟你说的是,”

    “哀脉中的强者,要么是战死,要么是因远快于其余七脉的速度老死,很少有自然离世的。这都是因为你们这一脉的阴感太盛,负面情绪远超常人。然而,你最好不要用抹杀情感的方法来避免这种悲剧。”

    “我们本为人,没有情感的人只是一个机器——一个犁具,但被情感所控之人亦只是弱者。哀却,哀却!你最好的目标就是你的名字——成为俯瞰情绪的天,而不是被情感之海淹没的鱼!你的思想情感,本就应由你来主宰它们对你的影响!”机器这个词估计各脉主不太理解。

    “我——我会行路的!”哀却声音哽咽,刚落去的泪水又是浮现,他想起了自己早早归阴的父母。

    我能做到为哀脉开路吗?他被悲伤充斥,却又化为他的动力。

    我必须做!哀却不想再让悲剧延续得更远。

    “未。”阴师父转向未脉脉主未思败。

    “在。”未思败心口一提,他思考了很久寻找自己的缺陷,过于悲观,情绪淡漠又变化无常,思维惰性······以此推测阴师父想要说的话。

    虽然对他来说这种推测作用不大。

    毫无疑问,结果他是没有想到的——阴师父缓步走过来,一切阴灵为其让路。蹲下,张臂,他愣愣地,根本不敢想接下来发生的事——阴师父就那样蹲在他面前,环抱住他!他感受到阴师父的轻轻拍打及轻声。

    “一直撑到现在,真的苦了你了,未。”阴师父柔和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袭击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鼻头一酸。

    他委屈了,泪水溢出。

    他终是崩溃了大哭,身子陡然一垮,但双臂却猛地抱住阴师父,他就这样嚎啕。

    未脉,是未有,未得,未中,未知!因果否定了未脉的一切!他们生来就是在与世界对抗。未脉欲事善,世界令事坏,未脉认其坏,世界将其善!他们天生就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他们是天生的坎坷泥泞!在这个世上,他们只有错,没有对,只有思索而从未猜中!

    未脉的生灵忽多忽少,这是源于未脉生灵对未脉前路的思虑。作为这一轮的未脉脉主,未思败的心思出奇得多,他经历的变故也出奇得多。他在这一轮八脉脉主中年龄不算大,却是这一轮八脉中情绪最沉静的,思考最多但也是最沾不到边的!

    他引领的未脉是生灵少的,而年长者更少!在不断的变故中不知多少未脉生灵死去,自杀者居多,因厄运而亡者少,活着的也已多为行尸走肉。他能撑到现在,真的太苦了!

    一道道轻轻的拍背声,驱散了未思败的泪水,也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模糊的视界终于清楚,然后便看见其余脉主一脸宽慰地看着自己,对了,还带着点羡慕呢!且看,有个眼里都快喷火了!这令未思败脸上一阵羞红,赶忙松开阴师父,把距离拉开了半步。

    阴师父笑笑。

    “还不起来吗?你们想在这里蹲多久呢?”话说着,阴师父自己先起来了。

    众脉主闻言,急忙跟着阴师父起身。

    于众人站定后,阴师父对未思败继续说道。

    “我曾与你说过一句话——有多大的不幸,方能有多大的幸运。”

    “幸与不幸向来同行。幸是不幸中的满足,不幸是幸中的缺憾。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吧,在阴阳的时代,未脉从属的第八阴神可是被称为最诡秘的存在。他和他手下的几位强者皆气运无双,被称为天的宠儿。”

    闻言,未思败满目的难以置信,配上还余些的红面,显得有些独特。一生遭变的他深知未脉的“诅咒”有多么恐怖!他的难以置信中更充斥着渴求。

    阴师父方解释起:“世界是以你们的潜在意识为基准的,表层思维与潜在思维的分离乃至对立运转,是有效利用未脉问题的唯一办法。”阴师父很少有这般绝对的话——漫长的生命历程让阴师父有一种万事皆有可能的感觉。

    然而,话说回来,阴师父讲的办法实在太困难了些。当年的第八阴神及其部属是凭借极其悠长的时间才一点一点做到的。

    以潜在意识为基准的吗?未思败沉默。阴师父说的方法很多未脉生灵都想到过,但均以失败告终。现在想来,应是只改变了表层而未动潜在。

    “我一定会撑下去,直到不用撑的时候。”未思败只敢嘴上说说,而不敢深记,唯恐有所变故,亦从此事便开始尝试。

    “好!”阴师父欣慰赞许。

    “接下来,惑。”阴师父目光转为平淡,看向一个全身都包裹得严实实的女子,黑衣上的兜帽都戴着,几乎只有白玉般的双手与清冷芙蓉面展现。

    虽面容清冷,但此时她的眼中闪烁星光,期待地回看阴师父——难以想象几十息前这对明目还差点喷出火来。

    然而阴师父看到她这般反应,平淡的目光中却现出了难以言明的厌恶,毫不掩饰!但这并没有影响惑脉脉主惑师——名字是她自己改了的,原名惑世——的心绪表情,依然那般看着阴师父。

    终究是自己教导的弟子,阴师父叹惋,转过去注视光柱。

    短暂的注视,阴师父的声调在惑师期待的目光下进入惑师的脑海。

    “惑,你做得很好,你摒弃了很多惑脉的问题。”声音停顿一下。

    “至少在表面上是。”左腿一晃,画了小半个细尖圆锥,阴师父便将身子转回。冷冷的目光,无法掩盖的厌恶以及藏在深处的惜怜又悔恨式的痛心——阴师父如此看着正低头的惑师,有几息时间。

    深吸一口气,压下赘余的情绪,将身子转过,仍然看向光柱,阴师父接着说。

    “如果摒弃的缘由再守序些就更好了!”一丝厌恶还是未能压住。

    众脉王闻言神色不一,惑师那点事他们皆是清楚。

    阴师父倒也不愿这般,将情绪再压一压,声音努力平静。

    “讨论回来,全部摒弃自然有好处,但它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万事有利弊共存······”

    “但对我来说,全部摒弃便是最好的选择!”惑师一脸倔强地抢了阴师父的话语。

    惑师音落后,阴师父侧脸瞥向惑师。又是几息时间,阴师父才淡漠地收回视线,没有反驳,依旧用平静的音调讲着。

    “那我就说点别的。惑,你可以因个人缘由完全摒弃惑脉的问题,这是你的权力。但你是惑脉脉主,你不能因为怕染上那些问题连惑脉的传承都不顾。”

    “简单说,你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憎恨而损害整体的利益!因为个人喜恶改变自己,这是有行动力。但因个人喜恶不顾整体,这是任性妄为!”又是冰冷的几息斜视。

    “可我真的不想....··”惑师泪水闪出,撅着嘴。

    “我知道。”阴师父神色如常。

    “但你是惑脉的引领,那些前人传下的经验是很宝贵的,你可以不去学,但你要能把他们传给下一轮脉主。”——这句话响起,几个脉主泪花又起,要知道,现在很多阴的传承皆是阴师父传下的……

    “当个人与整体起冲突时,我们需要要找到平衡点。”

    “如果实在找不到呢?”惑师嘴撅得更厉害了,眼眶中已无泪但还是泛红,视线也无目的地撇向一边。

    又淡淡地看惑师一眼,阴师父回答:“谁错便改谁。而整体明确有误但却无法改变时,就比如你的情况。”

    再斜一眼,阴师父补上。

    “那视情况而定吧。”——阴师父很累了,他这几句话都没有去深讲深说,再讲下去就太多了。

    “哦。”惑师稍显不满之意地回复,一切也随着这声回复归于寂静。只有阴灵仍然疯狂,仍在狂奔,它们几乎挤满整个黑色之地,光柱仍旧明亮。而黑暗,却笼罩着这方区域。

    九人共同沉默着,许久之后,光柱方有消退的影子。阴师父也在此时开口,神色甚是复杂。

    “看样子,你们是不会离去了。”

    八脉主闻言,几乎同时向阴师父聚拢一步,低头拱手,音沉气厚。

    “吾将与您同战!”

    同时,阴物海洋上的九个“土丘”也聚成一整块,在这漫延黑暗中宛然而若一方净土,黑暗,依旧笼罩着一切。

    阴师父听此,不再言语,眼色深遂沉默地看着光柱,不知在想些什么,众人也一同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