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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正菊书坊和荣隆纺织

    李荣隆决定在南湾村办印书作坊,可不是心血来潮。

    他有这个想法,还是源于两年前曾经为菊准备的那一份浪漫礼物。

    那时,他的第一部网文刚刚完结,正在构思下一部网文,恰巧又赶上他和菊的结婚纪念日即将来临,他正在琢磨该为菊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呢,这时编辑告诉他有家出版社看中了他的书,准备和他谈一谈实体书出版的问题。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菊时,菊十分开心,“记得让他们留一套书给我做纪念哦,还得签上你的名字……”

    他明白菊对这部网文的特殊感情,这部网文的诞生不仅改善了他们的生活,而且在创作过程中,菊也贡献了不少的灵感和创意。

    于是,他决定就送一套这部网文的实体书给菊当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当然,他要送给菊的这套实体书可不是出版社批量印刷的那种实体书,而是一部依照古法纯手工制作的仿古线装书。

    有了主意,他便拿出了理工男特有的认真劲儿:搜集资料,请教书友,其间,他甚至去江南一名书友家的造纸厂亲手制作了一些宣纸带回来备用,又网购材料自制了带着栀子花香的彩色油墨,网购了一套活字印刷字模……前后忙碌了大半个月,终于赶在结婚纪念日的前一天制作好了那套仿古线装风格的实体书。

    不过,在第二天的晚宴上,当他把那套精心包装过的仿古线装书当成结婚纪念日的礼物拿出来的时候,他那位正好来省城陪姐姐的小姨子明显有些失望,“姐夫,今天可是你和我姐的结婚纪念日,你就拿这给我姐当礼物?果然,你们射手男的浪漫一般人看不懂啊!”

    菊却很开心,“这是你姐夫给我准备的浪漫,我能懂就行了!”

    其实,李荣隆很清楚,自己向来就不是个善于制造浪漫的人,在这世间也只有菊才会用心地感受自己的浪漫,为自己那并不浪漫的浪漫而欣喜。

    也就是为了给菊准备那份一般人看不懂的浪漫,他了解了古法造纸和古法制墨的工艺,也了解了活字印刷术。

    不曾想,如今他流落这南湾村,当初掌握的这些技艺竟给了他创业的底气。

    只是,魏仲德并不清楚他的打算,“三郎准备搞个什么营生,竟然还用得着老朽?”

    李荣隆微微一笑,“我准备开一家书坊,不过有些事宜还不甚清楚,所以需要魏老指点一番!”

    魏仲德明显有些惊讶,“开书坊?那个……三郎啊,可有详细了解过书坊这个行当?”

    “愿闻其详。”

    他虽然在开过书吧,却是在另一个世界,对于大端王朝的书坊行业还真不了解。

    魏仲德在大正书坊当了十多年的掌柜,对于书坊这个行业自然有自己的感悟,“自前朝末帝开创科举取仕之制以来,文风渐盛,及至我大端太祖皇帝立国之后,天下初定,为恢复天下之文风,曾金口玉言立下规矩,凡在我大端境内开办书坊者,无论盈亏都无需纳税,自此,各地的书坊便如雨后春笋。”

    “如今,我大端境内一千五百余城,大小书坊已经超过两万家,又分甲、乙、丙三等……”

    “其中,开办最易的当属丙等书坊,这类书坊只贩书,开办虽易,但利润有限,若不能囤积到极为紧俏的书刊,很难赚到多少银钱……”

    “至于乙等书坊,则能自己印刷书刊,相对来说,利润还是很高的,但其中又涉及到纸张和油墨的采购,雕版师傅的聘用,以及各类书稿的邀约……方方面面极为繁复,若无一定的财力物力,很难成事。”

    “最后这甲等书坊,就如我正大书坊这种,不仅能自己印刷书刊,还包揽了地方各种文字纠纷中的文书勘验,以及生员们入学和应试的资格认证……这类书坊利润颇丰,但若无惊人人脉,根本开办不了。”

    李荣隆了然,“多谢魏老解惑,我要开办的就是乙等书坊,不知需要怎样的章程?”

    魏仲德见他神色笃定,稍一犹豫便似下定了决心,“正所谓同行便是冤家,待到三郎的书坊开办起来之后,不然会与大正书坊有些利益冲突,介时老朽如果仍旧呆在大正书坊,免不了要左右为难,所以,三郎若不嫌弃,老朽愿意追随三郎,略尽绵薄之力。”

    “呃……”

    李荣隆明显有些意外。

    但一旁的蔡继宗却已看穿了魏仲德的心思,连忙附和,“李兄,也算我一个,我家的生意涉及颇广,也能为你采购纸张、油墨等材料提供些便利!”

    这魏老头分明就是尝到了那首《定风波》的甜头,所以才会干脆地辞了大正书坊掌柜的差事来为李三郎效力,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哪能让他独占?

    苏子谨的反应虽然满了半拍,却也不甘人后,“李兄,可不能少了小弟啊!别的不敢说,有了小弟的加入,他人若想刁难于你也得先掂量掂量。”

    这可不是大话,他爹可是义阳府通判,虽然只是正六品,却掌管着义阳府的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又负有监察义阳府知府的权责,影响力不容小觑。

    眼见三人争相表态,李荣隆也回过了味来,当即表态,“能得三位相助,实乃李裕之福!”

    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在原来那个世界他就是吃了不少单打独斗的苦头,如今改变一下作风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下,一商量,他便给三人分了工:魏仲德和苏子谨负责去官府备案并寻找适合开办书坊的铺面,蔡继宗负责采购李荣隆指定的原材料……

    只是,看到他列出的清单后,蔡继宗满头雾水,“李兄我们不是该采购纸张、油墨以及雕版用的枣木或者梨木等物吗?怎地你这清单上一个都没有,反倒要采购油脂石墨这些……”

    李荣隆微微一笑,“我这书坊可不同于一般书坊,你只管按照清单去采购便是。”

    计议已定,李荣隆便留下三人径直钻进了厨房。

    见他进来,正和两个嫂子在厨房里忙活的阮小妹连忙把他往外赶,“裕哥哥,你可是读书人呢,不知道君子远庖厨的道理?”

    李荣隆却不以为意,“在我看来,人生在世,吃饭可是最大的事情!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我这很快就能弄好。”

    他和菊刚结婚那会儿,菊忙着上班,让他辞职在家全心写作,他见菊辛苦,总会用心地备好饭菜,让菊一回家便能享受到可口的饭菜,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练出了一身不俗的厨艺。

    今日,他准备用来招待魏仲德三人的是自制铜盆火锅,羊油火锅料在前天夜里就炒好了,只需切些猪羊肉配些蔬菜就能上桌了,倒也快捷。

    当他把铸铁炭炉和铮亮的铜盆端上桌时,魏仲德不禁瞪大了眼,“三郎,你这套行头可不简单呐。”

    大端王朝实行盐铁专卖,更是颁布了禁铜令,对普通人家来说,就是铁器也算金贵之物了,铜器更是许多富贵人家都舍不得用。

    毕竟,朝廷禁了铜,你要打造铜器就只能融了铜钱当原料,这行为就是名副其实的烧钱!

    就连蔡继宗也不禁感叹,“这铜盆怕是要融掉十来贯铜钱才能打造出来吧?”

    苏子谨则惊叹于李荣隆的手艺,“李兄,没想到你竟还有这等手艺,这铜盆一般匠人可打制不到这般精美的程度。”

    李荣隆却很淡然,“原本只是为了练练手。”

    确实只是为了练手,毕竟,铜字模块的制作要不打造个铜盆难得多了。

    一顿新颖的火锅吃得魏仲德三人直呼过瘾,蔡继宗更是动了心思,“李兄,你说我家聚贤楼如果推出这个……铜盆火锅,有没有搞头?”

    李荣隆却遗憾地叹了口气,“终归还是缺了点味道啊!”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牛是受朝廷保护的,更本弄不到牛油,而辣椒更是压根儿就没有传到大端王朝,虽然他找了替代品勉强吃上了这顿火锅,却差了点味道。

    一听他这话,蔡继宗便知道在聚贤楼推出铜盆火锅的事儿没得搞了,苏子谨却想岔了,“李兄,下次我给你带些梨花酿来,梨花酿配上这铜盆火锅肯就够味了。”

    李荣隆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我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他虽然偶尔也喝点小酒,却不是好酒之人,眼见这时代粮食紧缺,也就没准备酒。

    吃完饭又闲谈了一阵,魏仲德当先就要告辞了,“正事要紧,老朽就先告辞了,早些回去收拾收拾,想必也就两三日就能把三郎交代的事办妥了。”

    说起正事,苏子谨和蔡继宗也起身告辞了,“对对……正事要紧。”

    送走了三人,李荣隆又去了东山工地,此时,阮长寿和一众前来做工的男女正在吃饭,虽然连张板凳都没有,但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喜笑颜开。

    不得不说,给李三郎做工,这伙食着实可以,虽然不说顿顿见肉,但油水却是一点也不少。

    高粱大米干饭配上油汪汪的菜汤,大口地刨进嘴里,吃起来那是真香、真畅快啊!

    见李荣隆来了,阮长寿连忙端着碗笑呵呵地迎了过来,“三郎,贵客都走了?”

    李荣隆不禁莞尔,“说起来,还真是三位贵人,有了他们,倒省了我许多事。”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阮大叔,吃你的饭不用管我,我去前面溪边瞧瞧。”

    他之所以选中东山这块坡地,看中的就是那条从东山上下来的溪流。

    阮长寿却有些疑惑,“那溪流太急,里面连鱼虾都见不着有什么好看的?”

    李荣隆嘿嘿一笑,“不怕它急,就怕它不够急!”

    乌蒙山层峦叠嶂,这东山虽然被称作东山,却不止一座山峰,从这块坡地往上三五百米处东山才与临近的两座山峰渐渐拉开了距离,而那条溪流也正是发源于此处,然后顺着山间的沟壑流淌而下,十分湍急。

    待李荣隆查看完毕,阮长寿和众人也吃完了饭,见他回来,阮长寿连忙又迎了上来,“三郎,看完了,又有什么盘算吗?”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正眼巴巴瞧着自己的乡亲们,硬着头皮补了句,“眼见这坡地也平整出来了,乡亲们都想问问……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活儿给他们做?”

    在李荣隆这里做工不仅三餐管饱,还能待回粮食养活一家老小,前来做工的村民们自然舍不得这份差事。

    李荣隆自然也清楚他们的心思,当下冲众人爽朗一笑,“大家不必担心后面会没事做,东山这座作坊只是个开始,后面我们还有更多的作坊要建!”

    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俗话说‘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我希望大家先静下心来,替我把这第一座作坊建设好……”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三郎放心,替你做事,我们肯定尽心尽力。”

    “好!那我就先谢谢大家了……”

    于是,李荣隆掏出准备好的图纸,开始给阮长寿和众人讲解了起来,“首先呢,我们要挖一条渠,把前面的溪水引过来……”

    “作坊上面要挖一口蓄水池,下面还得挖两口污水池处理池……”

    李荣隆滔滔不绝,阮长寿却越听越疑惑,“三郎,你到底准备搞个什么作坊?”

    李荣隆也不隐瞒,“我准备开个书坊,而东山这座作坊就是我们的造纸作坊……”

    不待他说完,阮长寿便忧心忡忡地打断了他,“三郎啊,这书坊涉及方方面面,可不是说开就能开起来的。”

    李荣隆却很笃定,“阮大叔,您老就放心吧!我既然敢搞,肯定就能搞起来。”

    “可是……”

    阮长寿依旧有些担忧,“即便你要开书坊,也没必要自己建作坊造纸啊!安国县盛产纸张,离我们南湾村也不是很远……”

    李荣隆却眉头一挑,“阮大叔,我们不搞则已,一旦要搞就要搞好,就要搞成行业标杆!你就瞧好吧,不出三年,我的正菊书坊一定会成为享誉天下的第一书坊!”

    与此同时,在驶往义阳城的马车上,苏子谨也突然提到了“正菊书坊”,“你们说李三郎为何会给书坊取这么个名字?正菊书坊……正菊,正菊,这是何意?”

    提起这事,蔡继宗也有些疑惑,“菊乃高洁之君子,忠贞不弃,又有超脱隐逸之风,可这正菊……”

    见他们疑惑,一旁的魏仲德不禁插了一句,“三郎之才学远非我等能望其项背,三郎之志向也远非我等可以揣度,两位公子就不要费这心思了,既然三郎属意这正菊之名,我等便替他去官府备好案就是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陵城西市之中,一家纺织作坊刚刚挂上了牌匾,上书“荣隆纺织”四个烫金大字。

    负责接待来贺宾客的是中年女子,这女子虽然相貌平平,一身布衣钗裙,但行止间英气逼人。

    “春娘,”

    她刚刚迎进了两位来贺宾客,便又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前,下来的却是换去了戎装,笑容满面的史红玉,“怎地不见我的花儿?几日都不曾见到她的人了,想来她为了这作坊一定累坏了吧?”

    春娘连忙迎上前来,“这几日表小姐一直在改进纺车,着实辛苦得很,不过,经过表小姐的改进后,我们的纺车可比同行的快了四倍都不止呢!”

    说着,她已是面脸敬佩,“也不知道表小姐的脑袋是怎么生的,竟有这等奇思妙想!就连我们请回来的几位木工匠人都佩服得不得了呢!”

    史红玉剑眉一扬,“你也不看看你家表小姐是谁的外孙女?想当年在安国县,你家侯爷我自创的红玉纸不也惊艳了天下人?我史红玉的外孙女又岂能差了?!”

    说着,她抬眼一望那烫金招牌,又赞了一句,“不错!不错……荣隆,荣隆……荣之至也,这作坊迟早会享誉天下的!”

    春娘却是微微一怔,“可是……表小姐说这是她夫婿的名字……有朝一日她夫婿听说了咱们荣隆纺织就会来找她的。”

    史红玉不禁笑容一僵,旋即一声轻叹,“这傻丫头……想夫婿想魔怔了啊!不行,得尽快给她物色个佳婿才行。”

    春娘一愣,懊恼得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表小姐那么信任自己才跟自己说这些私密话,可自己怎么转眼就把表小姐卖了?

    而在后院的纺织间里,菊一身干练的打扮,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女工们,神色肃然,“各位姐妹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应该知道穷日子不好捱,所以,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荣隆纺织办好,只有赚到了钱,我们才能扩大规模,才能让更多的穷姐妹不用继续受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