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未来的二分之一 » 第十九章 薄雾冥冥(1)

第十九章 薄雾冥冥(1)

    故铮绕了一大圈依旧一无所获,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白日辉煌的绿野仙踪拍卖行如今留下的似乎只有这烂尾楼一样的漆黑焦壳。头顶强烈的视线依旧紧紧盯着她,故铮三番几次抬头看都看不清薄雾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再次收回视线的故铮心情非常烦躁不爽,本打算再续一波【路过不约】,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什么,手一下子僵在原地,大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

    她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向身后一照,刺眼的手机光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潜伏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延伸逼近她的灰色薄雾!

    灰色的薄雾朦胧如烟,静静的流淌在地面上,在手机光的刺激下微微扭动着靠近故铮的脚踝,这灰雾竟然是活着的!

    故铮瞳孔一缩,转头就往前跑。

    跑出一两百米之后,灰雾像是意识到了猎物的逃生行为,抖动着加快速度追着故铮蔓延过去,流淌向四面八方的黑暗将故铮围绕其中,然后一点一点缩小着包围圈,静静享受着对猎物的追捕和绞杀。

    故铮努力跑了很久,最后还是被逼停圈死在没有灰雾的方寸之地,她掏出【染霜】反抗和挣扎都没有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灰雾迅速爬上她的身体,一口将她吞没。

    不过片刻,灰雾流淌而下扭动着将空余地面覆盖,包裹其中的故铮不见踪影,生死难料。天花板上的眼睛四处乱转,不甘心地齐齐合上,这片废墟一样的荒楼又恢复了寂静。

    故铮是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闹市街巷,街道两侧是古色古香的木质阁楼,脚下是土黄色的坚实土路。商贩人均荆钗布衣,站在路边守着小小的摊子吆喝自家的簪子胭脂,烧饼花布。

    偶有衣着光鲜亮丽的,被丫鬟伙计簇拥着,或是在路边小贩那儿走走停停买个新奇,或是径直走进了那些挂着牌匾灯笼的阁楼里,对着铜镜试起了胭脂水粉,锦衣金冠。

    她看见高头大马拉着精致的马车走过,旁边阁楼上的店家食客自窗子里探出头来,磕着瓜子嬉笑了两句又缩回去,喊着“小二再来一壶酒”。而那个吵醒她的孩子,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哭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抓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跌跌撞撞朝她跑过来。

    眼看着孩子要摔倒,故铮下意识去扶,却不想自己的双手直接穿过了孩子的身体,像是穿过了一团空气。

    孩子摔趴在地,糖葫芦滚出去老远,呜呜哭着喊娘,一个提着菜篮的女人焦急的从远处小跑过来,抱起孩子心疼的直掉眼泪。她小声哼起童谣哄着孩子,似乎是要回家,径直穿过了故铮的身体,走向了远处。

    故铮后知后觉发现,这对母子看不见自己。或者说,这里的人都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而自己也没办法触碰到对方。

    她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尝试着去触碰身边的商贩,物件,无一例外都直接穿了过去,心上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里的种种都令她陌生,她穿着一身校服长裙站在这片沉淀了岁月历史的土地上,身处人间喧嚣,目见人群熙攘,却像是空气一样存在着,不为人知,不为人见。

    她的无措,惶恐,迷茫,寂寞,在这片欢乐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就像是误闯进别人家的陌生人,根本找不到容身之处。

    故铮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下意识想要回忆起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时,大脑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故铮疼的面色发白,皱着眉不适的按压着额头努力回想了一番,结果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大脑深处那些记忆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着,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每当她想要突破那层白雾找回记忆时,白雾就会像活物一样疯狂乱窜搅动,引起剧烈的头痛,逼着故铮不得不放弃破坏白雾找回记忆的想法。

    失去记忆的故铮迷失了方向,像是幽灵一样到处晃荡着,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对自己游离于人群之外的事实越发感到绝望和寂寞。她有预感,如果自己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崩溃发疯,可她没办法控制。

    好在每当她陷入消极,濒临崩溃时,心底就会有另一个声音出现,引导着她下意识的去观察路过的每一个行商,和她玩侦探游戏推理一个又一个旅人的目的。

    玩过侦探游戏后,故铮原本岌岌可危的精神就会平静下来。

    久而久之,故铮猜到了所谓的另一个声音大概是自己在自救。那个没有失去记忆的,很喜欢推理游戏的自己在保护着失忆后的自己。

    故铮又一次推理出路过的行商是个满嘴谎言的盗贼后,拍拍手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巷打算接着看自己昨天没看完的风景,谁知竟然久违的遇见了自己的同类。

    那是个小女孩,混在一群丢石子流鼻涕的半大孩子里面,一脸羡慕的蹲在路边听小乞丐给他们讲故事。

    小女孩有着黑亮的长发和雪白的皮肤,漂亮的丹凤眼眼角勾着一抹红,嘴唇小巧嫣红,妖艳美丽,像是妖精艳鬼。

    很难想象到这样小的孩子在本应该天真的年纪居然会和妖艳二字相联系,但这小女孩却生了一张精怪般艳丽的脸,身上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天然吸引着见到她的人。

    故铮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她是同类,是因为看见了小女孩的衣服。

    她只一眼就能认出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应当是“现代的连衣裙”,同自己身上的“校服裙”来自同一处。

    她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却是彼此的同类。

    故铮快步走上前想要拉住小女孩问清楚,小女孩却先一步回头,看见故铮以后笑了起来,如花笑颜更衬的她眼角的那抹红色更加艳丽,也更为吸引人瞩目。

    故铮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同类身上有些违和感,那份妖艳的美丽下还有着什么在蠢蠢欲动。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心下对这个女孩子提高了警惕。

    “姐姐好,你是最近新来的吗?”小女孩看见故铮停步,站起来怕拍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欢快地小跑着上前。“我叫冥冥,和姐姐来自同一个地方哦。”

    “我是指引者,负责指引姐姐变成正常人哦。”冥冥歪歪头,笑容灿烂如花,极致的美丽冲击着故铮的视觉,她几乎想要毫不犹豫地相信冥冥的话,听从冥冥的指引。

    恍惚间想要脱口而出的应答话语被故铮用力咬着舌头堵在嘴边吞了下去。

    好险!

    故铮察觉到刚刚那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和理智,差点就被冥冥牵着鼻子走了。若是真答应了后续还不知道要遇上什么麻烦,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了!

    发觉故铮找回理智的冥冥撇撇嘴孩子气的“切”了一声,拽着故铮的袖子不愿意撒手放开,“姐姐原来还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呀。”

    故铮对冥冥的提防警惕又深了几分,看见冥冥的自言自语索性就不说话了。

    “我就说你搞不定吧。”淡漠的声线带着些少年的清亮传入了故铮的耳朵里,故铮惊疑不定的扭头去看,发现巷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外国人,或者应该说外国少年。

    少年金发碧眼,有着俊秀深邃的五官,皮肤白的晃眼,白衬衫黑长裤,罩着一身无袖薄毛衣,像是哪个贵族学院出来的小少爷。

    若是非要形容一句他的盛世美颜,故铮只能说是小说里女主的白月光男神都有了脸,简直就是冷艳不可高攀的高岭之花。

    这位外国少年的眼角也有一抹红色,只不过颜色相比冥冥浅淡了很多,故铮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确认过身份(衣着),这也是自己的同类。

    猝不及防再次被美丽晃了眼的故铮有点懵,不是,你们这些同类都是不靠衣着靠颜值行走江湖的吗?

    “修斯哥哥,冥冥也是很能干的好吧。”冥冥松开故铮的衣袖,像是归巢的乳燕一样扑进了名为[修斯]的外国少年怀里,鼓起嘴巴不满地反驳修斯的话。

    修斯安抚性地摸了摸冥冥的小脑袋,成功收获了来自冥冥的幽怨眼神,浅浅勾了一下嘴角,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高贵冷艳的厌世脸。

    他看向故铮,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修斯,指引者,你好。”

    故铮:……

    您当真是惜字如金。

    “我叫故鸢,看衣着我们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故铮不动声色地报了个假名,开门见山地问:“冥冥说自己是指引者,负责指引我让我变回正常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能帮你变成正常人。”修斯显然并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所以就是说你们能通过某些行为手段来让我变回正常人的身份,能够被看见、被感知对吗?”故铮飞快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寻求着二人的答案。

    修斯闻言挑挑眉,一言不发,像是不耐烦回答问题一样,转而拍了一下冥冥的小脑袋。

    冥冥马上回答道:“差不多是你说的这样哒故鸢姐姐,不过你说的有一点不太对哦。”

    “我们只能让你[变成]正常人,而不是[变回]正常人哦。”

    冥冥笑容依旧,但故铮到底从中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她感觉冥冥话里藏着其他未知的涵义,而这份未知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同时她也意识到,在冥冥和修斯的认知里[变成]和[变回]是有区别的。放在当下情况来看,两个词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以人类身份为前提,[变回]只是回归人类身份,而[变成]却是从另一个物种转变为人类身份。

    那么问题来了,故铮确定自己在这之前肯定是人类身份,这个身份认同感哪怕在她记忆全失的状态下仍然作为常识存在于她的大脑中。换言之,她只能从人类[变成]人类,[变成]的前提条件非人类物种身份压根不成立。

    “那我[变成]人类需要做些什么呢?”故铮思索片刻决定继续询问冥冥,她感觉冥冥应该还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

    “唔……”冥冥眨巴着眼睛看向了修斯,修斯点头示意可以,她眼睛一亮,非常愉快地给出了[变成]正常人的方法:

    “这个其实很简单的啦,你选一个人把他的身份牌摘掉贴到自己的身上,就可以变成正常人啦!大家就能看见故鸢姐姐你啦~”

    等会儿?等会儿?你说的什么?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故铮听完冥冥的回答大脑宕机了一下,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俩指引者所谓的[变成]正常人的方法就是让她夺走别人的身份,顶替别人的存在来成为正常人??

    这可真是,无辜人在家中坐,夺身份之祸从天上来。人家做错什么了要遭这个罪?

    故铮是必然不可能同意的。

    冥冥看出来她的抗拒,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故鸢姐姐,这些人无辜不无辜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都自身难保了,天天游离在人群之外像鬼一样存在着,想必你已经快要崩溃了吧?这滋味不好受吧?难不成你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吗,像个幽灵一样?”

    被一语戳中内心恐惧的故铮沉默不语。

    她真的不想这样活下去了,不如说谁会想像一个幽灵一样存在呢?不被人所知,不被人所见,在这个世界上连容身之处都没有。寂寞、恐惧、无助、彷徨,都像是野草一样疯长,刺破柔软的血肉,把心脏充涨的满满当当,逼着她扭曲,逼着她崩溃,逼着她疯狂。

    她的痛苦不为人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过,是否这一切只是周庄梦蝶一场大梦,她立在这天地之间,是如此的渺小又微不足道,都不敢奢望有人能够记得她。

    如今,人性道德和求生欲望被放置在天秤两侧,在她面前摇晃着上下浮动。她的意志和决定是最后的砝码,似乎只需要狠一狠心就能伸手抓到变回正常人的希望。

    这是个残酷的选择题,褪去一切光华美丽的外表,赤裸裸的呈现出冰冷的善恶两侧,求生欲望和人性道德在不断纠缠拉扯,做决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和煎熬。

    可故铮还记得自己的原则,自己的道德。她还记得人之所以与动物不同,是因为人懂礼义廉耻,心有仁义道德。

    她终究是不忍心踩着另一个人的痛苦与血泪去成就自己的新生。

    故铮刚刚开口想要拒绝,冥冥就笑嘻嘻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故鸢姐姐,你的脸色好难看啊,没事儿吧?安心安心,我们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啦,先不要着急拒绝,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路走一路看,慢慢来,说不定你会找到愿意摘下他身份牌去代替的人哦。”

    “这个世界上好人多,坏人也很多哦~”

    故铮想要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变回人类,冥冥显然懂得更多,她顺水推舟同意了冥冥的邀请,打算找找其他的方法。

    冥冥笑了,修斯也笑了,修斯轻轻一挥手,灰白色的白雾升腾起来笼罩了三人。

    这片灰白色的茫茫薄雾给故铮带来了难以忽视的熟悉感,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冥冥一句喜怒难辨的“别动”就让她的身体变的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薄雾把自己吞没。

    她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小舟,在海水中浮浮沉沉。灰白色的雾气包裹着她,缓缓走向未知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雾气平稳了下来,像是终于到达了停泊港口的航船,满眼的灰白色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薄薄雾气垫在她的脚下,延伸成坚实的灰白色土地。

    低头,能看见脚下的人间烟火,抬头,目光所穷之极都是星空的辉光,仿若高坐云端的神明,垂下视线注视众生。

    “我们到啦。”冥冥拍拍手吸引了故铮的视线,她伸手指着脚下烟火人间的其中一个,天真无邪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底色,“故鸢姐姐,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故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奇怪的是这么遥远的距离她依旧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每一个人,那个被冥冥选中的“天选之子”很好认,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脏兮兮的布衣上隐隐有几缕白雾环绕着,她一眼就能看见。

    “这是刘老八,刘家唯一的儿子,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还喜欢打老婆的人渣。”

    冥冥选中的人垃圾到极致,几乎处处都是雷点,还真有种对方不配活下去的感觉。

    “空口无凭的情况下,人不应该盲目偏信。”故铮斟酌了一下,回答非常谨慎。

    冥冥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故鸢姐姐不信我吗?”

    “没关系,那姐姐就亲眼看看吧~”

    话音刚落,故铮眼前一花,视角从上空转换至人间,那刘老八就在她眼前。故铮看见他后脑勺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金属卡片,写着刘老八的名字,熠熠生辉。

    想来这就是冥冥所说的身份牌了。

    故铮像背后灵一样跟了刘老八几日,发现这丫压根就不怎么回家。他每天在外面不是去酒楼画舫吃饭听曲儿,就是招猫逗狗到处撩拨小孩儿。

    他偶尔去钱庄和主管嘀嘀咕咕取一笔钱出来花花,买衣服买个潇洒,斗蝈蝈小赌一场,真真就是个混不吝的烂人。

    他连着住了三天客栈,故铮就连着三天看他怎么讨打惹人嫌。

    这日,刘老八从酒馆喝足了酒出来,难得嘟囔着回家一趟。他抓了抓领口,衣襟上满是水渍湿哒哒的黏成一团,醉醺醺地打着酒嗝跌跌撞撞往家里赶。故铮跟着这个醉鬼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处围着篱笆的茅草房前。

    刘老八摸了摸口袋兴许没有找到钥匙,肥胖的身子晃了晃,打了个酒嗝依靠在门上,将门拍的震天响,“开门开门!锦娘,娘,快给我开门!”

    他叫的大声,旁边的人家探出头来看,见怪不怪地评论了几句又缩回去。一道瘦弱的身影自茅屋内闪出,急急忙忙来开了门。

    这开门的身影瘦瘦小小,并非什么八十老妪,想来就是刘老八的妻子锦娘了。

    故铮仔细看了眼锦娘,感觉这锦娘年轻极了,甚至称得上年幼。

    锦娘梳着妇人发髻,头发散乱,布裙还沾着些油烟气,开门后对上刘老八的视线瑟缩了一下,马上低下了头,两只手抓着裙摆不安地绞动着,嗫嚅着向刘老八道歉。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皮肤发黄,身形瘦小,唯有那双手粗大一点,明显是干了很多活儿才变成了这样。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腕青一道紫一道,新伤摞着旧伤,层层叠叠看不出一块好肉。只这一处,故铮就能想象到她布裙下的身体将是怎样的糟糕。

    刘老八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辨认出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后,下意识用力抡了一巴掌过去,嘴里不清不楚地骂着:“死婆娘,反了你了,不给我开门,老子天天在外边挣钱给你吃喝,你居然还不给我开门……”他骂骂咧咧地踹了锦娘几脚,越过她跌跌撞撞进了茅屋,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刘老八人高胖,这一巴掌的力道不可谓不大,锦娘直接被抽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血,脸瞬间肿胀了起来。她除了一开始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尖叫,跌坐在地后一直都是小声的抽泣着,后面挨了几脚又从呜咽变成了无声的呻吟。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麻木的活着,日日白挨一顿毒打,就连哭也不敢大声,有苦难言。这样的生活,她还要过几年,几十年,一辈子,生生熬到死为止才算是解脱。

    而这一切都是拜刘老八所赐。

    冥冥说的对,他确实是该死的人渣。

    “怎么样故鸢姐姐,你要取走他的身份牌吗?”冥冥蹦蹦跳跳的自旁边薄雾中走出来,笑嘻嘻地看向故铮,眼中悦动着兴奋的光芒。

    故铮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不要”。

    闻言,冥冥眼中的光灭了,扁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有些不情愿地点头:“好吧……既然故鸢姐姐不喜欢这个,那我们换下一个好了,这个就留给别人吧……”

    “别人?”故铮怔愣一下,这里除了她还有很多人需要身份牌变回正常人吗?

    修斯瞥了她一眼似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难得回应了一句:“嗯,很多。”

    只见他招招手,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从灰白雾气里跌跌撞撞冲出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停下来侧着脑袋看了看四周,猛地撕下一小块薄雾缠在手上,疯狂地“哈哈哈”笑着跑进了茅屋里。

    再出来时,男人已然换了一身灰色布衣,神态也不像之前那样疯狂,看起来平静文雅。

    他惊呼一声,快步从屋中走出来,小心地把锦娘扶了起来。

    “锦娘,你没事儿吧?快让我看看摔着哪里了。”男人满脸焦急,看起来像是和锦娘关系很好的熟人。

    故铮下意识的走到了男人身后,果然,他后脑勺上贴着一个金属卡片,上面的“刘老八”字样黯淡无光,字迹消失了一半。不过几分钟,“刘老八”几个字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赵静之”三个字熠熠生辉。

    锦娘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她笑着对男人说:“没事儿,兄长,瞧我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摔的,我回屋擦擦药就好啦。你今日不是还要去找夫子吗?快些去吧,别让夫子等急了。”说罢,她轻轻往外推着男人,言语举止之间颇为亲昵。

    “这是怎么回事?”故铮扭头看向冥冥,心中满是疑惑和恐惧,她看的出来,锦娘已经将那疯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兄长,甚至完全忘记了她的丈夫刘老八。

    “看不出来么?不是说你贴了身份牌就是顶替身份牌原主人的生活了,恰恰相反,贴了身份牌的人可以完全抹去身份牌原主人存在的一切痕迹,将其改写成自己存在的痕迹。你可以理解成剧本人物的逻辑自洽。”

    修斯一改沉默寡言的常态,嘲讽般地呲笑出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故铮总觉得他眼角那抹浅淡的红色相比初见时深了几分。

    “赵静之拿了刘老八的身份牌变成了正常人,刘老八的存在痕迹就彻底消失了。赵锦娘没了刘老八这个丈夫,成了刘家的冥婚媳妇,被刘老太当闺女养着,当然,她也多了一个哥哥赵静之。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不好吗?”

    是啊,不好吗?看着其乐融融的赵静之和赵锦娘,故铮不知为何没办法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