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阁中问话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快马加鞭，终于在两日后抵达了长戈城。
长戈城的风光与临安城内大不相同，可许京宏并未留意。他现在一心只想去摧心阁问话。
站在摧心阁面前，许京宏浑身竟不自觉开始颤抖，仿佛一个在黑暗中摸索半生的人忽然看见了光。
摧心阁通体漆黑，建造墙壁的石头并不常见，像是漆黑的琥珀，有棱有角。凝神看去，竟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吸引一般。许京宏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多看，在他的记忆里，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石头。
大门也由同种石头所雕，雕纹狰狞诡谲，看去格外瘆人。
方圆几里只此一栋建筑，真称得上“遗世独立”，不说飞鸟鼠虫不愿靠近，就连阳光到了这边也被阻隔在外，此处就好像永住乌云之下。
门口孤零零站着一个门童。凑近一看，那门童带着一个面具，脸上黑额上红，眼儿白嘴巴青，如同古时志怪传记里的奇兽一般。
一见到两人，门童便小跑迎来，双手挥动。奇怪的是，他的动作及其生硬，完全不像是活人所为，倒像是个木头人，或者说——僵硬的尸体！
门童用奇怪的声音说道：“两位阁下，请。”
他都不用问“两位到此有何贵干”这类话，毕竟提着胆子敢靠近这里的，目的无他，一定是找摧心阁阁主问事的。
“哒哒。”门童敲了敲门，那声音宛如木头敲击石块。
门无声地打开了，两人一齐看去，见门内灰雾茫茫，似是迷障。
“阁主就在里面，请。”门童作礼。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神色，想起周遭种种诡异，不由得心里发寒。
迈进灰雾之中，若不是两人距离近，又有门外光亮透进来，可能连彼此都看不清。
“咚！”大门关闭。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沈棠馨彻底从视野里消失。
许京宏正想呼唤一声，可张嘴之时，一团有形的雾气涌入体内。
喤！
回过神来，他已经出现在一个房间中。灰雾凭空消失，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可他心里不禁大骇——自己根本没有走动！
说是个房间，更像一间大堂。大堂中央有四根石柱，亦是由那黑石所筑。大堂顶上吊着一盏灯，焰色发白。四根石柱围成一个四方区域，宛如有无形的屏障，其内是幽幽灼灼的灯光，其外摄人心魄的黑暗，两者交融，似在鏖战。
烛灯下面，端坐一人。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头带兜帽，帽里似乎没有脸。
许京宏原先想着问话之时的场景，应是自己抛出问题，而后阁主回答，一问一答简简单单，谁知摆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四方茶桌。桌上一壶茶，两个杯。
“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喝茶言欢？”许京宏心生疑惑。
“阁下，请入座。”自兜帽中传出一个老年男声。
许京宏犹豫片刻，坐在那人对面，适时他低头装作调整身姿，实是想看看那帽中光景，余光瞟去，却见帽中一片漆黑。
他便收起好奇，端坐身子。
“阁下知道摧心阁的规矩吗？”
许京宏摇摇头。
“好的，容在下教您一个问话的好法子。一杯茶，一个问题。您喝一杯茶提一个问题，我喝一杯茶，答一个问题。
您问出一个问题，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您若问了一个，我也得问一个，这才公平。
当然您不能什么都问，这问题与问题之间，也有等不等价一说。
最后一条，切记，知无不言。”一番话说的缠缠绕绕，好在许京宏听懂大半。
说话过程中，他死死盯着眼前黑袍人，却未见其有胸脯起伏、喉部颤动。
“不会这也是具尸体吧？”他不禁暗想道。
“阁下，您先请。”
许京宏迟疑片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第一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谁杀了我父母家人！”
“阁下请把您的手放上来。”声音如常，波澜不惊。
许京宏照做，见黑袍人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登时，只觉手掌一冷，如触寒冰。
尸体！
虽是如此，可他丝毫未动，心里又惊又急，仿佛自己苦苦追寻之果即在眼前。
半晌过后，见那人收回了手，许京宏抢道：“如何？”
却听那人低声说道：“阁下可否换个问题？”
“为什么！”
许京宏没想到得到这么个回答，当即脱口吼道，猛地站起，横眉怒视，若不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真可能扑去揪人衣领。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他大口呼气，愤愤坐下。
“阁下可否换个问题？实不相瞒，这个问题摧心阁无法解答。”
许京宏质问道：“摧心阁不是打着‘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旗号吗，难不成这回要砸了招牌？”
哪知那人缓缓说道：“阁下理解错了，此非摧心阁的招牌，而是那些人口口相传所成之言。摧心阁不敢担保万事皆通。”
许京宏一时无言，只听那人继续说道：“有两类问题摧心阁不予解答，其一，阁下的问题价值过高，牵扯之人过多，幕后布局过大，未见阁下诚意之前，摧心阁不予解答；其二，阁下身份特殊，与阁下有关的一切问题，摧心阁无法解答。”
许京宏赶忙表明道：“可是因为前者？若要诚意，我给你们便是！”
那人沉默片刻，道：“对于阁下来说，是因为后者。”
后者？！许京宏不由得浑身一怔，片刻后他双眼微眯，目光锐利发问道：“身份特殊？何谓身份特殊？”
那人却沉默不语，想必这个问题依旧无法解答。
许京宏无奈作罢，深吸几口气，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他心中起疑：什么叫与自己有关的问题？那与自己有关的人呢？
便又问道：“那另一个问题——许空云是谁？”
他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心中早有疑惑。虽与许空云一起生活三年，细细回忆过去却觉其中疑点颇多。若是要他来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可那人还是那句话：“与阁下有关的一切人和事，摧心阁都无法给出解答。”
许京宏听了这话，甚感自己此次前来一无所获，不免心烦起来。
那黑袍人自知让人接连失望，略带歉意说道：“阁下请回，摧心阁招待不周，还请阁下见谅。作为补偿，摧心阁送您一次平白提问的机会，您将来若是有其他问题，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许京宏冷哼一声，心想这地方太不靠谱，坚决不会再来。
当即问道：“我该怎么出去？”
黑袍人提起茶壶为倒上一壶茶，推至许京宏面前，道：“阁下请用茶。”
许京宏没多想，一饮而尽。
喤！
茶水入喉之时，他竟已身处摧心阁大门外，低头一看，五指呈抓握姿势，可那茶杯却不知去向。
忽觉背后有人，他扭头看去，发现沈棠馨也已出来。
许京宏惊愕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可看见我是如何出现的？”
哪知沈棠馨一脸茫然，道：“我还想问你呢。我出来时就见你在我跟前儿。”
许京宏一听，手上不由得起来一阵鸡皮疙瘩，他不敢细想，深知这摧心阁里里外外都极其诡异。回首望去，只见大门紧闭，门童在门前恭敬行礼，似要送别两人离去。
“孟长老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许京宏随口一问，沈棠馨却支支吾吾，就像嘴里塞了茄子一样说不清话。
许京宏不是没眼力见儿，心想她定然是知道了一些秘事，且又信不过我，才不愿开口讲的。便不再追问，抱了个拳道：“若是寻得孟空鹤长老，劳烦帮我带句话，就说一个叫许空云的，差人找他。”
沈棠馨当即应下。
两人只有一匹马，许京宏并没有选择谦让：“这马是我从书院借来的，到时候也得还回去。至于你的马，本就是因为你才丢了的，你去长戈城里看看能不能买匹马吧。”
两人就此分别。许京宏目送沈棠馨远去，心中暗暗希望这位仁心的医师能顺利找到她师父，路上千万别再受人欺骗。
从长戈城回去的路上倒还安全，没再遇上什么强盗。说实话他也是提心吊胆的，毕竟除了镇魂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制敌手段。
“颂灵和镇魂已经练得比较熟了，回去之后得拜托师父再传授几个法术。”他这般想到。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跟随一支镖人队伍回临安城，但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任务后，他始终心存芥蒂，没准人家半道上就把自己卖了！要说镖人队伍，还得是薪火家开的正阳镖局。
心里佩服，却没想到回去之时正巧碰见正阳镖局摊上大事。
长戈城的风光与临安城内大不相同，可许京宏并未留意。他现在一心只想去摧心阁问话。
站在摧心阁面前，许京宏浑身竟不自觉开始颤抖，仿佛一个在黑暗中摸索半生的人忽然看见了光。
摧心阁通体漆黑，建造墙壁的石头并不常见，像是漆黑的琥珀，有棱有角。凝神看去，竟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吸引一般。许京宏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多看，在他的记忆里，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石头。
大门也由同种石头所雕，雕纹狰狞诡谲，看去格外瘆人。
方圆几里只此一栋建筑，真称得上“遗世独立”，不说飞鸟鼠虫不愿靠近，就连阳光到了这边也被阻隔在外，此处就好像永住乌云之下。
门口孤零零站着一个门童。凑近一看，那门童带着一个面具，脸上黑额上红，眼儿白嘴巴青，如同古时志怪传记里的奇兽一般。
一见到两人，门童便小跑迎来，双手挥动。奇怪的是，他的动作及其生硬，完全不像是活人所为，倒像是个木头人，或者说——僵硬的尸体！
门童用奇怪的声音说道：“两位阁下，请。”
他都不用问“两位到此有何贵干”这类话，毕竟提着胆子敢靠近这里的，目的无他，一定是找摧心阁阁主问事的。
“哒哒。”门童敲了敲门，那声音宛如木头敲击石块。
门无声地打开了，两人一齐看去，见门内灰雾茫茫，似是迷障。
“阁主就在里面，请。”门童作礼。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神色，想起周遭种种诡异，不由得心里发寒。
迈进灰雾之中，若不是两人距离近，又有门外光亮透进来，可能连彼此都看不清。
“咚！”大门关闭。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沈棠馨彻底从视野里消失。
许京宏正想呼唤一声，可张嘴之时，一团有形的雾气涌入体内。
喤！
回过神来，他已经出现在一个房间中。灰雾凭空消失，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可他心里不禁大骇——自己根本没有走动！
说是个房间，更像一间大堂。大堂中央有四根石柱，亦是由那黑石所筑。大堂顶上吊着一盏灯，焰色发白。四根石柱围成一个四方区域，宛如有无形的屏障，其内是幽幽灼灼的灯光，其外摄人心魄的黑暗，两者交融，似在鏖战。
烛灯下面，端坐一人。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头带兜帽，帽里似乎没有脸。
许京宏原先想着问话之时的场景，应是自己抛出问题，而后阁主回答，一问一答简简单单，谁知摆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四方茶桌。桌上一壶茶，两个杯。
“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喝茶言欢？”许京宏心生疑惑。
“阁下，请入座。”自兜帽中传出一个老年男声。
许京宏犹豫片刻，坐在那人对面，适时他低头装作调整身姿，实是想看看那帽中光景，余光瞟去，却见帽中一片漆黑。
他便收起好奇，端坐身子。
“阁下知道摧心阁的规矩吗？”
许京宏摇摇头。
“好的，容在下教您一个问话的好法子。一杯茶，一个问题。您喝一杯茶提一个问题，我喝一杯茶，答一个问题。
您问出一个问题，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您若问了一个，我也得问一个，这才公平。
当然您不能什么都问，这问题与问题之间，也有等不等价一说。
最后一条，切记，知无不言。”一番话说的缠缠绕绕，好在许京宏听懂大半。
说话过程中，他死死盯着眼前黑袍人，却未见其有胸脯起伏、喉部颤动。
“不会这也是具尸体吧？”他不禁暗想道。
“阁下，您先请。”
许京宏迟疑片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第一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谁杀了我父母家人！”
“阁下请把您的手放上来。”声音如常，波澜不惊。
许京宏照做，见黑袍人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登时，只觉手掌一冷，如触寒冰。
尸体！
虽是如此，可他丝毫未动，心里又惊又急，仿佛自己苦苦追寻之果即在眼前。
半晌过后，见那人收回了手，许京宏抢道：“如何？”
却听那人低声说道：“阁下可否换个问题？”
“为什么！”
许京宏没想到得到这么个回答，当即脱口吼道，猛地站起，横眉怒视，若不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真可能扑去揪人衣领。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他大口呼气，愤愤坐下。
“阁下可否换个问题？实不相瞒，这个问题摧心阁无法解答。”
许京宏质问道：“摧心阁不是打着‘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旗号吗，难不成这回要砸了招牌？”
哪知那人缓缓说道：“阁下理解错了，此非摧心阁的招牌，而是那些人口口相传所成之言。摧心阁不敢担保万事皆通。”
许京宏一时无言，只听那人继续说道：“有两类问题摧心阁不予解答，其一，阁下的问题价值过高，牵扯之人过多，幕后布局过大，未见阁下诚意之前，摧心阁不予解答；其二，阁下身份特殊，与阁下有关的一切问题，摧心阁无法解答。”
许京宏赶忙表明道：“可是因为前者？若要诚意，我给你们便是！”
那人沉默片刻，道：“对于阁下来说，是因为后者。”
后者？！许京宏不由得浑身一怔，片刻后他双眼微眯，目光锐利发问道：“身份特殊？何谓身份特殊？”
那人却沉默不语，想必这个问题依旧无法解答。
许京宏无奈作罢，深吸几口气，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他心中起疑：什么叫与自己有关的问题？那与自己有关的人呢？
便又问道：“那另一个问题——许空云是谁？”
他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心中早有疑惑。虽与许空云一起生活三年，细细回忆过去却觉其中疑点颇多。若是要他来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可那人还是那句话：“与阁下有关的一切人和事，摧心阁都无法给出解答。”
许京宏听了这话，甚感自己此次前来一无所获，不免心烦起来。
那黑袍人自知让人接连失望，略带歉意说道：“阁下请回，摧心阁招待不周，还请阁下见谅。作为补偿，摧心阁送您一次平白提问的机会，您将来若是有其他问题，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许京宏冷哼一声，心想这地方太不靠谱，坚决不会再来。
当即问道：“我该怎么出去？”
黑袍人提起茶壶为倒上一壶茶，推至许京宏面前，道：“阁下请用茶。”
许京宏没多想，一饮而尽。
喤！
茶水入喉之时，他竟已身处摧心阁大门外，低头一看，五指呈抓握姿势，可那茶杯却不知去向。
忽觉背后有人，他扭头看去，发现沈棠馨也已出来。
许京宏惊愕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可看见我是如何出现的？”
哪知沈棠馨一脸茫然，道：“我还想问你呢。我出来时就见你在我跟前儿。”
许京宏一听，手上不由得起来一阵鸡皮疙瘩，他不敢细想，深知这摧心阁里里外外都极其诡异。回首望去，只见大门紧闭，门童在门前恭敬行礼，似要送别两人离去。
“孟长老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许京宏随口一问，沈棠馨却支支吾吾，就像嘴里塞了茄子一样说不清话。
许京宏不是没眼力见儿，心想她定然是知道了一些秘事，且又信不过我，才不愿开口讲的。便不再追问，抱了个拳道：“若是寻得孟空鹤长老，劳烦帮我带句话，就说一个叫许空云的，差人找他。”
沈棠馨当即应下。
两人只有一匹马，许京宏并没有选择谦让：“这马是我从书院借来的，到时候也得还回去。至于你的马，本就是因为你才丢了的，你去长戈城里看看能不能买匹马吧。”
两人就此分别。许京宏目送沈棠馨远去，心中暗暗希望这位仁心的医师能顺利找到她师父，路上千万别再受人欺骗。
从长戈城回去的路上倒还安全，没再遇上什么强盗。说实话他也是提心吊胆的，毕竟除了镇魂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制敌手段。
“颂灵和镇魂已经练得比较熟了，回去之后得拜托师父再传授几个法术。”他这般想到。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跟随一支镖人队伍回临安城，但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任务后，他始终心存芥蒂，没准人家半道上就把自己卖了！要说镖人队伍，还得是薪火家开的正阳镖局。
心里佩服，却没想到回去之时正巧碰见正阳镖局摊上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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