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暗夜舞者
伍苓从乔纳那里离开，并没有直接回泰国，而是借着公司拉投资的功夫来到中国。
对他来说，自己的开局还是有点僵，有头绪又怎样，没有丝毫进展就是瞎扯淡。
茫茫一片的夏夜，还在候机大厅里的伍苓看着人群穿梭，每个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安然等候。
途中接到电话，得知乔纳来过公司后，他兴奋了起来。
如果说，如果他找到了这么一群“好”孩子，清新、自然、毫不做作，最重要的是善良，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就是那种在染缸里浸透了很久，也不会做出有违自己认定的准则的那种孩子，能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吗？或者再大胆些，能红吗？
偶像的力量不可估量。
诚然，角色play不会创造物质，只能是个媒介，是愉悦精神的、没可能实际产出的实物。但人类是矛盾的，又不能说精神层面的东西没有任何价值。
无意识，又能创造出什么呢？没有精神支持，怎么去创造？意识会被怎么塑造，真的不会作用在物质身上吗？意识与物质之间的作用，是复杂的，想要做出什么影响，没有意识还是没有行为，都是不行的。
人，需要意念，无论是从何汲取的。
这个世界需要“偶像”，就像是一种生活方向，一种指引。
伍苓从入行之初就渴望制作出优质、正向的、真正意义上的偶像。
伍苓和严妍探讨过偶像的意义，毫无意外，二人的见地依旧是分歧，这么多年来能继续会面、唠嗑，甚至还存在合作的可能，怎么不算是个奇迹。那个时候二人还真是无话不说，还停留在彼此都充满了表达欲的阶段，现在除了彼此呛彼此，也没什么太多有营养的畅谈。
还是同事的时候，借着工作休息空挡，喝个咖啡，抽个小烟儿，不自觉就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唠起来。聊着聊着，他俩就不自觉地进入一些稍显深刻的话题，比如说他们现在做的这行有什么意义这些。严妍说“偶像”这种参照物还是有他存在的意义，觉得偶像什么的本质上，无外乎就是人形宠物，平凡人做梦的模版、精神上的寄托。
“偶像就是个人形宠物”，这话你听听，伍苓当时觉得这可太精辟了，那现在的话，也可以算得上是“电子宠物”了吧。它需要一些不太平凡的包装，涵盖对各种类型的设立与内心向往的心理投射，就会是个优秀的产品。
他们只要做个人形宠物就好。每个人做好自己的定位，这世界就会太平很多。
可有的人连人形宠物都做不好。
假的真不了，其实现在的从业人员有没有想过这一问题，就是优秀品质的idol其实风险是最低的，那些徒有其表的才是大麻烦。识别风险应该从源头做起。即便是如此，成本也极其昂贵，人作为成本，从来是最贵价的。
说到这儿，伍苓还是有想过找星探来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自己是最后筛选、说的算的那位就行了。可自己要求太高了，没人干。
“谁不想规避风险，图省事儿嘛，就像手机，图便宜买个一般牌子，谁不知道买质量好的最好的那种，才是真正的省钱啊？”
“有能力做到这点的，才做了真正的老板啊，伍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都是些打工仔，赚些完成硬指标的生活费罢了~，你要那么专业地找人，要求这么高，要不要多付点钱啊，老板？”
“自己生活都照顾不过来，怎么做，你养我？伍哥发神经，也不要在我这儿发啊，很忙的，忙到没时间去死，你们这种富家少爷我们怎么能比哦~梦想……”彬仔，星探好多年了，现在还在考虑提成能给多少，什么是梦想，对他来说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就是梦想，实在是对这些满脑子梦想理想的阔少感到厌倦，“痴线~”。
伍苓挠挠脑袋瓜子，看来星探是雇不起了。
本来是最基本的选角条件如今竟然是成本高的代名词，时代真是变了。
现在只要多多赚钱，怎么压缩成本怎么来，好东西当然是成本高，投入少和投入多，不一定和关注度正相关，那何必做好呢？
“只不过有人发现这抽象的吸引力的价值，并从中获利。所以你觉得你的理想，值多少？你我都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看明白那可不行哦。”严妍并不想把话说得过于严肃，采用了个突兀的“哦”收尾。
“赚钱和做好这一摊，他不冲突啊严妍，赚钱为什么要有罪恶感？能让人感到罪恶的，是不咋地的手段，和坏掉的良心。”伍苓顿了顿，“什么产业，只要不是烧杀抢掠，那就谈不上什么原罪，急剧扩张和倾轧一切的欲望通过做强做大的事业具象化，那可能才是大家都在说的什么原罪。”
如果只有拥有了资本才能做想要做的事，为什么不可以先拥抱她？在伍苓这里，财富、地位乃至于名望，都只是个手段罢了。那不是他的目的。既然世间规则就是这么定的，那么没有拥有这些决定能否随心所欲的筹码时就也没什么好评判的。
那些世界范围内都能听到的发声者，你认为他背后有没有一些财富累积？
只有已经获得了的人，才能掌控评价的主导权，这无需置疑。
严妍知道伍苓的做事方式，不加以打扰，只是告诉了他几个她关注的孩子所在的学校，让他自己去“探路”。伍苓不知不觉来到最后一个探查的点。
这是个校园附近的小型练习场，老板靠租个把个小时赚点小钱。临近学校，还是专攻艺术类的，环境就很微妙，艺术院校就是比乔纳那个高等学府的附属学校要嘈杂很多。看到的每个孩子都很用力，试图与“艺术”的距离拉到最近。
不够自然，不够好。
自然到最后都有可能被带偏，开头就更需要一些比较“纯粹”的灵魂。
溜达这几天，一无所获。
严妍推荐的那些，一看就是有恃无恐的茬子，貌似什么都有了的灵魂总是散发着傲慢的气味。就是那种你得让我高贵地把钱从你兜里掏走，你还的和我说谢谢的那种感觉。
令人非常不爽，不明白这帮人到底在拽些什么。
哪怕不是干这行，无论在哪儿遇到浑身上下自以为是那股劲儿的人也是够令人反胃的了。
伍苓在这儿呆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公司业务上在这边需要处理的事基本都落听了，可是对发现什么宝贝就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校园里外的孩子们三三俩俩、陆陆续续散去，伍苓权当是来散步了。走到体育馆附近，他听到了悠远的民族乐，悠扬渐进，随后乐曲又remix了一段pop，他循声走去。
透过半掩着的木门，只有几束灯光打向场地一隅，大体能看清一个少年练习舞蹈的背影。
身形清瘦却充满力量，汗水借着肉身力道精准地挥摆，洋洋洒洒甩了出去，在灯光下循着身体线条甩出了切边的道道光晕。一切都恰到好处。
伍苓驻足停留，就像这个少年用的练习曲一样，瞬间激动昂扬，又一下子获得了些许的安宁。
想找到的，总会在意外之处闪现，一旦遇到，就一定一定要抓住。
伍苓当然是没有放过这个孩子，直接上前去了解。就像他当初对乔纳一样。
“Hey~！”男孩儿循声望去，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灰黑色T恤，R13牛仔裤，颜色同样是灰色基调的、时下流行的简单厚底凉拖，破破烂烂，但很是有腔调。一看，就是行业里的，气质上又不像是跑腿的，艺术家般杂乱无章的中长发被随意扎了起来，乱，但是整洁干净，烟味不重，甚至夹杂着些许阳光的味道。三十岁近四十的、有质量的男子，不像是骗子。
男孩儿名叫杨栖，艺术院校二年级学生，已经见过不少所谓圈内人了。自小就是学跳舞的，从现代舞到街舞，什么比赛基本上都参加过，还是见过点世面的。伍苓的面向，在他看来是老板的面相。
杨栖猜得准，只不过这时候的伍苓是个很穷的“二老板”。
“小伙子跳得不错啊，专业的吗？什么专业？”伍苓两眼再次放光。
“现代舞，”杨栖显然不是那种外向活泼的孩子，说完这三个字，还在思考有什么好说的，怎么才能结束这对话继续自己的练习，“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同学，可能这么说有点突兀，有想过出道做歌手，呃，唱跳那种？”伍苓怕吓跑这孩子，连忙地上自己的名片，“网上都可以搜得到的，你可以对对照片啥的。”
杨栖笑了笑，“真假的啊大叔，我可是真的会查。”接过名片，杨栖知道的，这家会社，“Retro”，他在网上是有查过的，记忆中副社长的样貌和眼前的这位一对比，大概就是一个领带和有没有胡子的差别。怪不得觉得眼熟，没有觉得不靠谱。
此时的娱乐环境就和伍苓的判断一样，对于像杨栖这样的孩子，在这里不太好找到自己的定位。偶像团体，在这边暂时是做不起来的，处于十分尴尬的时期，杨栖可不仅仅是想要出名，还是想要拥有一个可以充分舞动的舞台，满足少年中二的幻想，在这里目前还是有些局限性。
严妍所代表的就是这边的典型模式，一切皆为名利辅之，不可能更多了，绚烂的实力最终也是要做配，沦为噱头，这对于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显然是十分抗拒的。
毕竟他们还没必要像伍苓这样直面更纯碎的交易，知道为了未来要拥抱肮脏、舍弃一些珍贵的东西、迎合不愿意迎合的，来换取自己梦想实现的可能。
杨栖想过迂回前进，在完成课业，练习之余，也针对各种经济公司做了很多功课。
一次，同宿舍的室友问杨栖想吃什么，他说随便，其实他有点想吃黄焖鸡，但没有说出口，是由带回来的是满满绿叶青菜的“轻食”，和吃饲料没什么分别了就。赖谁呢，想要又不说，说了又不争取，所以活该就是要吃草啊。
他觉得既然被动选择那么不确定，为什么还要把奢侈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没嘴、没脸，何不主动出击，毕竟自己不争取，谁会给自己想要的呢？
从这会儿起，他尽量收起自己的迷茫，妄自菲薄，想让自己掌握一点点主动权。
伍苓争取不把话唠死“叫什么名字？总可以告诉我的吧？”
“杨栖，杨树杨，栖息栖。”
“嗯……，”伍苓拿出手机，“有手机吗？彼此存个联系方式吧。”
杨栖直接就给了电话号码，感觉也没什么必要不给，自己就小白人一个，有机会更好吗，没机会，就接着好好跳舞，给各大邮寄样带。现在是自己最合适的年纪，各地的偶像练习生也纷纷开始壮大，不在这时候试试，以后，就大概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最终成为一个平凡的舞蹈老师。他总觉得自己，不止于此。
伍苓喜欢杨栖的舞蹈，更喜欢他的性格，直接又爽快，是个非常拎得清的小孩。
“还没正式介绍，杨栖，我叫伍苓，‘Retro’副社长，如果可以，希望你来我们公司看看，我的公司在泰国，你要是有兴趣我十分欢迎你的到来，对于你的衣食住行，我这边肯定会为你考虑周全。你考虑下，然后你的家人同意，我们再继续聊，怎么样？”
如果说，如果真的，可以搜罗到具备优秀品质、表里如一的孩子们，伍苓一定会投入自己的所有，为他们搭建舞台，让他们听到从未听到过的欢呼声。
这一刻，这个行业的常规，也许会被自己打破。又或者说，自己撞大运，遇到了足够优秀的人。
看到这个男孩儿，伍苓开始相信自己是有运气的，他会找到自己的命定好牌，且远远不止一张。每一张都会充满价值，让他期间花费的精力、时间变得异常值得。
对他来说，自己的开局还是有点僵，有头绪又怎样，没有丝毫进展就是瞎扯淡。
茫茫一片的夏夜，还在候机大厅里的伍苓看着人群穿梭，每个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安然等候。
途中接到电话，得知乔纳来过公司后，他兴奋了起来。
如果说，如果他找到了这么一群“好”孩子，清新、自然、毫不做作，最重要的是善良，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就是那种在染缸里浸透了很久，也不会做出有违自己认定的准则的那种孩子，能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吗？或者再大胆些，能红吗？
偶像的力量不可估量。
诚然，角色play不会创造物质，只能是个媒介，是愉悦精神的、没可能实际产出的实物。但人类是矛盾的，又不能说精神层面的东西没有任何价值。
无意识，又能创造出什么呢？没有精神支持，怎么去创造？意识会被怎么塑造，真的不会作用在物质身上吗？意识与物质之间的作用，是复杂的，想要做出什么影响，没有意识还是没有行为，都是不行的。
人，需要意念，无论是从何汲取的。
这个世界需要“偶像”，就像是一种生活方向，一种指引。
伍苓从入行之初就渴望制作出优质、正向的、真正意义上的偶像。
伍苓和严妍探讨过偶像的意义，毫无意外，二人的见地依旧是分歧，这么多年来能继续会面、唠嗑，甚至还存在合作的可能，怎么不算是个奇迹。那个时候二人还真是无话不说，还停留在彼此都充满了表达欲的阶段，现在除了彼此呛彼此，也没什么太多有营养的畅谈。
还是同事的时候，借着工作休息空挡，喝个咖啡，抽个小烟儿，不自觉就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唠起来。聊着聊着，他俩就不自觉地进入一些稍显深刻的话题，比如说他们现在做的这行有什么意义这些。严妍说“偶像”这种参照物还是有他存在的意义，觉得偶像什么的本质上，无外乎就是人形宠物，平凡人做梦的模版、精神上的寄托。
“偶像就是个人形宠物”，这话你听听，伍苓当时觉得这可太精辟了，那现在的话，也可以算得上是“电子宠物”了吧。它需要一些不太平凡的包装，涵盖对各种类型的设立与内心向往的心理投射，就会是个优秀的产品。
他们只要做个人形宠物就好。每个人做好自己的定位，这世界就会太平很多。
可有的人连人形宠物都做不好。
假的真不了，其实现在的从业人员有没有想过这一问题，就是优秀品质的idol其实风险是最低的，那些徒有其表的才是大麻烦。识别风险应该从源头做起。即便是如此，成本也极其昂贵，人作为成本，从来是最贵价的。
说到这儿，伍苓还是有想过找星探来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自己是最后筛选、说的算的那位就行了。可自己要求太高了，没人干。
“谁不想规避风险，图省事儿嘛，就像手机，图便宜买个一般牌子，谁不知道买质量好的最好的那种，才是真正的省钱啊？”
“有能力做到这点的，才做了真正的老板啊，伍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都是些打工仔，赚些完成硬指标的生活费罢了~，你要那么专业地找人，要求这么高，要不要多付点钱啊，老板？”
“自己生活都照顾不过来，怎么做，你养我？伍哥发神经，也不要在我这儿发啊，很忙的，忙到没时间去死，你们这种富家少爷我们怎么能比哦~梦想……”彬仔，星探好多年了，现在还在考虑提成能给多少，什么是梦想，对他来说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就是梦想，实在是对这些满脑子梦想理想的阔少感到厌倦，“痴线~”。
伍苓挠挠脑袋瓜子，看来星探是雇不起了。
本来是最基本的选角条件如今竟然是成本高的代名词，时代真是变了。
现在只要多多赚钱，怎么压缩成本怎么来，好东西当然是成本高，投入少和投入多，不一定和关注度正相关，那何必做好呢？
“只不过有人发现这抽象的吸引力的价值，并从中获利。所以你觉得你的理想，值多少？你我都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看明白那可不行哦。”严妍并不想把话说得过于严肃，采用了个突兀的“哦”收尾。
“赚钱和做好这一摊，他不冲突啊严妍，赚钱为什么要有罪恶感？能让人感到罪恶的，是不咋地的手段，和坏掉的良心。”伍苓顿了顿，“什么产业，只要不是烧杀抢掠，那就谈不上什么原罪，急剧扩张和倾轧一切的欲望通过做强做大的事业具象化，那可能才是大家都在说的什么原罪。”
如果只有拥有了资本才能做想要做的事，为什么不可以先拥抱她？在伍苓这里，财富、地位乃至于名望，都只是个手段罢了。那不是他的目的。既然世间规则就是这么定的，那么没有拥有这些决定能否随心所欲的筹码时就也没什么好评判的。
那些世界范围内都能听到的发声者，你认为他背后有没有一些财富累积？
只有已经获得了的人，才能掌控评价的主导权，这无需置疑。
严妍知道伍苓的做事方式，不加以打扰，只是告诉了他几个她关注的孩子所在的学校，让他自己去“探路”。伍苓不知不觉来到最后一个探查的点。
这是个校园附近的小型练习场，老板靠租个把个小时赚点小钱。临近学校，还是专攻艺术类的，环境就很微妙，艺术院校就是比乔纳那个高等学府的附属学校要嘈杂很多。看到的每个孩子都很用力，试图与“艺术”的距离拉到最近。
不够自然，不够好。
自然到最后都有可能被带偏，开头就更需要一些比较“纯粹”的灵魂。
溜达这几天，一无所获。
严妍推荐的那些，一看就是有恃无恐的茬子，貌似什么都有了的灵魂总是散发着傲慢的气味。就是那种你得让我高贵地把钱从你兜里掏走，你还的和我说谢谢的那种感觉。
令人非常不爽，不明白这帮人到底在拽些什么。
哪怕不是干这行，无论在哪儿遇到浑身上下自以为是那股劲儿的人也是够令人反胃的了。
伍苓在这儿呆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公司业务上在这边需要处理的事基本都落听了，可是对发现什么宝贝就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校园里外的孩子们三三俩俩、陆陆续续散去，伍苓权当是来散步了。走到体育馆附近，他听到了悠远的民族乐，悠扬渐进，随后乐曲又remix了一段pop，他循声走去。
透过半掩着的木门，只有几束灯光打向场地一隅，大体能看清一个少年练习舞蹈的背影。
身形清瘦却充满力量，汗水借着肉身力道精准地挥摆，洋洋洒洒甩了出去，在灯光下循着身体线条甩出了切边的道道光晕。一切都恰到好处。
伍苓驻足停留，就像这个少年用的练习曲一样，瞬间激动昂扬，又一下子获得了些许的安宁。
想找到的，总会在意外之处闪现，一旦遇到，就一定一定要抓住。
伍苓当然是没有放过这个孩子，直接上前去了解。就像他当初对乔纳一样。
“Hey~！”男孩儿循声望去，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灰黑色T恤，R13牛仔裤，颜色同样是灰色基调的、时下流行的简单厚底凉拖，破破烂烂，但很是有腔调。一看，就是行业里的，气质上又不像是跑腿的，艺术家般杂乱无章的中长发被随意扎了起来，乱，但是整洁干净，烟味不重，甚至夹杂着些许阳光的味道。三十岁近四十的、有质量的男子，不像是骗子。
男孩儿名叫杨栖，艺术院校二年级学生，已经见过不少所谓圈内人了。自小就是学跳舞的，从现代舞到街舞，什么比赛基本上都参加过，还是见过点世面的。伍苓的面向，在他看来是老板的面相。
杨栖猜得准，只不过这时候的伍苓是个很穷的“二老板”。
“小伙子跳得不错啊，专业的吗？什么专业？”伍苓两眼再次放光。
“现代舞，”杨栖显然不是那种外向活泼的孩子，说完这三个字，还在思考有什么好说的，怎么才能结束这对话继续自己的练习，“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同学，可能这么说有点突兀，有想过出道做歌手，呃，唱跳那种？”伍苓怕吓跑这孩子，连忙地上自己的名片，“网上都可以搜得到的，你可以对对照片啥的。”
杨栖笑了笑，“真假的啊大叔，我可是真的会查。”接过名片，杨栖知道的，这家会社，“Retro”，他在网上是有查过的，记忆中副社长的样貌和眼前的这位一对比，大概就是一个领带和有没有胡子的差别。怪不得觉得眼熟，没有觉得不靠谱。
此时的娱乐环境就和伍苓的判断一样，对于像杨栖这样的孩子，在这里不太好找到自己的定位。偶像团体，在这边暂时是做不起来的，处于十分尴尬的时期，杨栖可不仅仅是想要出名，还是想要拥有一个可以充分舞动的舞台，满足少年中二的幻想，在这里目前还是有些局限性。
严妍所代表的就是这边的典型模式，一切皆为名利辅之，不可能更多了，绚烂的实力最终也是要做配，沦为噱头，这对于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显然是十分抗拒的。
毕竟他们还没必要像伍苓这样直面更纯碎的交易，知道为了未来要拥抱肮脏、舍弃一些珍贵的东西、迎合不愿意迎合的，来换取自己梦想实现的可能。
杨栖想过迂回前进，在完成课业，练习之余，也针对各种经济公司做了很多功课。
一次，同宿舍的室友问杨栖想吃什么，他说随便，其实他有点想吃黄焖鸡，但没有说出口，是由带回来的是满满绿叶青菜的“轻食”，和吃饲料没什么分别了就。赖谁呢，想要又不说，说了又不争取，所以活该就是要吃草啊。
他觉得既然被动选择那么不确定，为什么还要把奢侈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没嘴、没脸，何不主动出击，毕竟自己不争取，谁会给自己想要的呢？
从这会儿起，他尽量收起自己的迷茫，妄自菲薄，想让自己掌握一点点主动权。
伍苓争取不把话唠死“叫什么名字？总可以告诉我的吧？”
“杨栖，杨树杨，栖息栖。”
“嗯……，”伍苓拿出手机，“有手机吗？彼此存个联系方式吧。”
杨栖直接就给了电话号码，感觉也没什么必要不给，自己就小白人一个，有机会更好吗，没机会，就接着好好跳舞，给各大邮寄样带。现在是自己最合适的年纪，各地的偶像练习生也纷纷开始壮大，不在这时候试试，以后，就大概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最终成为一个平凡的舞蹈老师。他总觉得自己，不止于此。
伍苓喜欢杨栖的舞蹈，更喜欢他的性格，直接又爽快，是个非常拎得清的小孩。
“还没正式介绍，杨栖，我叫伍苓，‘Retro’副社长，如果可以，希望你来我们公司看看，我的公司在泰国，你要是有兴趣我十分欢迎你的到来，对于你的衣食住行，我这边肯定会为你考虑周全。你考虑下，然后你的家人同意，我们再继续聊，怎么样？”
如果说，如果真的，可以搜罗到具备优秀品质、表里如一的孩子们，伍苓一定会投入自己的所有，为他们搭建舞台，让他们听到从未听到过的欢呼声。
这一刻，这个行业的常规，也许会被自己打破。又或者说，自己撞大运，遇到了足够优秀的人。
看到这个男孩儿，伍苓开始相信自己是有运气的，他会找到自己的命定好牌，且远远不止一张。每一张都会充满价值，让他期间花费的精力、时间变得异常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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