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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延续仙

    群峰显苍翠,金山霞满天。

    这里不知封锁了多久,青石板路上生满杂草,青苔的厚度诠释漫长而孤寂的岁月。落叶打着旋飘落,在结束了安静的一生后迎来了最后的跌宕,它们倒在了石缝间,无人注意,甚至杂草都对它视而不见。

    或许的确不该打扰它们片刻的安静,在它们不完美的一生中,似乎也只有重归尘土,延续后代能让它们真正安息。

    远方,霞光渐渐隐退,水彩画一般的天幕也渐渐褪去斑驳,化作一副略显单调的水墨画。天空之上的鸟儿划过,云层如同泡沫一般散开,鱼肚白隐去,天地迎来了新生。

    这时应该是万分寂静的时刻,应该是让落叶最后感受世界温暖的时刻。这时候应该让它们被早晨的微风吹拂,被阳光抚慰,在时间的记忆里抹去自己的身影。但随着“咔咔”几声,它们彻底碎裂,与土壤的形状更加接近。

    落叶被人踩碎,在它们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得安宁。而踩碎它们的人却没有被它们最后的声音吸引,根本无人会注意到渺小的它们,纵使尽力生长,也只沧海一粟。

    视角往上,两人脚步迅捷,速度如同猎豹,连同着他们投下的影子,一起在青石板上,向山上疾行而去。

    两人之中,一人身穿黑色皮衣,短发断眉,看起来无比威严,却在此刻神色紧张,面色通红,眉宇间仿佛还有冷汗划过。而行在最前面的那长发男子却与他截然不同,他显得无比轻快,若不是他迅捷的脚步,恐怕真会以为他是来山上游玩的。

    “前辈,我们这么早过去找他,会不会打扰到他休息?”身后那叫做秦万疆的男子先开口了,沉重的声音中透露着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前面叫做唐行坤的男子缓缓转过头,嘴角似乎带着些微笑,他有些戏谬的着秦万疆,眼中映出了一张布满冷汗的脸。见秦万疆如此紧张,他的声音略微带了些嘲讽的意味:“不会,那家伙睡不睡觉都是个问题。”

    脑袋转回去,长发顺着这股力道甩起,发丝遮挡的眉宇之间显现出些许无奈,眼底又有些许悲戚。他脚步不停,甚至速度还加快了一些,白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幽灵,迅捷而安静。

    现在已经快走到山顶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山顶的建筑。

    “你们来找我们也是因为妖帝空间的事情吧,当时把我们当傻子,现在回心转意了?”唐行坤说这句话时似乎是笑了笑,他没有回头,秦万疆却尴尬地笑了笑,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滴在地上的青石板上,侵染了些许尘埃。

    说到这个,唐行坤似乎有些无奈,表情挂上了些许失落与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这使得秦万疆又是一哆嗦,他自然知道唐行坤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唐行坤如此的原因。

    几十年前,也就是1996年,地球的灵气复苏,沉睡的妖族苏醒。巅峰强者在妖族有百来个,但人类却只有十几之数。

    妖族是几万年前就存在的,只是沉睡到了现在,所以修为高一些很正常。但是人类却保持了一贯傲慢的作风,对于妖帝提出的要求置之不理,甚至觉得对方没有资格与人类谈判。

    于是乎,对人类彻底失望的妖帝在地球上创造了百来个小世界养兵。一直过了十三年,也就是到了2009年,在那一年的九月份。唐行坤与所谓延续圣仙刚刚回到华夏,察觉到空间不对劲后赶忙放出了妖族即将入侵人类的警告。

    但是诺大个世界几乎无人相信妖族会有胆量向人类发动战争,在他们看来,妖族不过动物成精,智力低下,就算修为高一些也不是人类的对手,而且也没有其他人发现妖帝养兵的世界,所以他们对唐行坤两人的警告置若罔闻。

    直到妖族全面进攻,打的地球几乎瘫痪了,人类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那一战发生在2009年6月8日,被后人称为曦没战争。

    具体情况就是如此:太阳系边缘的一个小点爆发了剧烈的能量波动,这股能量波及到了三维空间,让宇宙中少量的气体压缩到了一处,化为圆形向外扩散,这些气体直接碾碎了冥王星,让刚好处于一条线的海王星与天王星相撞,木星则是直接被那股能量的余波碾碎,土星在太阳另一面,并没有直接伤害,但是随着这余波的出现,小行星带以外所有星体都碎成了小块,伴随着减弱的余波将小行星带与火星等行星推向太阳。

    在原本蔚蓝色,现在失去光泽的地球上,十几道流光冲天而起,急速飞向刚刚爆发剧烈能量的地方,地球人类仅有的二位仙人在这个时候也不再隐藏,若这时再不出手,恐怕就永远出不了手了。

    十二位仙人的力量何其之大,纵使没有有意攻击,他们在飞行时快到无法捕捉的速度也让他们面前的星体化为灰烬。

    在第三者的视角,刚刚爆发剧烈能量的地方无比的寂静,可能是因为地球等行星的坠落与巨行星的堙灭实在过于让人震撼,反而让人忽略了掀起灾难的来源。

    水星彻底坠入了太阳,接着是金星与后来的火星,这时的太阳已经如同一个巨大的喷灯,炽热的光柱直指黑暗的宇宙,仿佛举起了弑神之剑的人类,但是这对于真正的人类来说并非好事。

    在仙人离开后,稳住地球的就是人们口中的延续圣仙,他其实还未成仙,只是力量实在太大,再加上他可以使用法天象地这一门失传的功法。在飞向天空,化出法相后,他的双手堪堪盖住太平洋版块,而后全身法力运转,很快稳住了向太阳跌落的地球。

    随着镜头拉近,地球上的情况也清楚的呈现了出来。

    温度升高,冰川融化,海洋蒸发,全球自然灾害不断出现,也是好在几乎全员都是修炼者,勉强保住了性命,不过死亡的的人数还是不计其数,在太阳的烈焰即将将地球包围的时刻,所有被称作延续者的人类,所有普通的修炼者,成魔的妖族,普通的妖族,都自发飞到了东半球,借助亚欧大陆结实的版块,一同释放了自己最强的力量。地球是立身之本,如果地球被毁,那妖族与人类的努力也就毫无意义。

    同样,被称作腾龙剑圣的唐行坤也施展了自己的力量,他的法天象地在地球的另外一边出现,双手金光缠绕,释放了巨大的力量,在抵挡住一部分太阳烈焰的同时双手发力,推动着地球渡过了这场劫难。

    “以前的确是人类的自大,但是我们知道改正。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与人民嘛……”秦万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的笑容更像是在掩饰他的尴尬。唐行坤摇了摇脑袋,他自然觉得人类傲慢,在上次的事情结束后,他才知道为什么仙界的守门人不允许唐行坤将地球与仙界的通道告诉地球人。

    “看到这个道观了吗?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不多时,他们走到了山顶,这里很是空旷,诺大的空间只有一座破旧的道观,泥像残破,雕栏谢了朱红,地面堆起了厚厚的树叶,踩在上面咔咔作响,不少的房屋有了塌陷,只在正门的牌匾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三个泛着淡淡朱红的大字:如归观。

    此处是那延续圣仙自己开辟的地方,原先本是些残破房屋,被他稍微打扫后有了些道观的形状,也就赋了名字,塑了泥像,人嘛,总要有信仰嘛。

    唐行坤自顾自的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小剑,他们现在正站在这道观庭院中的一颗桂花树下,阳光投下,掠过树叶洒下星星点点,将气氛渲染的安静而祥和。

    “做好战斗准备,他待在这山上也是有原因的。”唐行坤说完这话,手中的小剑被他的手指捻住,轻轻抖动之间带起些许气流,瞬息之间在面前的空气中已然划了数百次。

    刹那之间,一个无形的屏障轰然破碎,如同镜面破碎后的碎片,在阳光下反射出波光粼粼,如同一片掀起波澜的湖面!

    片刻之后,他们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旋转着的蓝色圆形传送门,幽蓝色的光芒闪烁,显得神秘而梦幻。

    “这家伙还挺谨慎的……”唐行坤叹了口气,眼中似乎闪过了些什么,那是一种异样的情绪,但是这种情绪很快消失在了他的眼底:“走吧,跟我进去。”

    两人迈步踏入其中,伴随着身体淹没在蓝色的幽光中,眼前之景骤然变化,苍翠的青山一瞬间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是一片空白。虽然很神奇,但是两人都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神色,在这个世界,人类即使没有成仙也可以创造一个小宇宙,不过这建立在一定的修为之上。

    眼前的布局很简单,简洁的白色空间中孤单的伫立着一座两层楼带庭院的小木屋。窗边种了些花草,看起来有些干瘪,这空间中没有天气变化,所以花草只能由人浇水,而看这些花儿的样子,仿佛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

    唐行坤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这家伙是不是有些过于消沉了,如果仅仅是因为妖帝的强大力量而感到自卑,那这家伙的心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呀。

    “夜墨殇!夜墨殇!”他连续叫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声音在空间中回荡,明明是有些许喧哗,却总让人觉得这里无比寂静。

    “你先呆在这里,我上去看看。”唐行坤看向身后的两人,表情颇有些严肃,随后腿部微微用力,纵身跃到了二楼的窗口,径直窜进了房间。

    房屋里有些昏暗,唯一的光源是一块碗大的掠光石,这东西还是以前两人在仙界中找灵海石时偶然挖到的,现在却在夜墨殇这里当起了免费光源。

    房屋陈设简单,只有些简陋的家具,能够隐隐约约的闻到檀香味,桌子上放着一个紫砂茶壶,里面还有些茶水,看样子并没有放多久,倒像是刚刚烧开的。

    “夜墨殇?”感觉到氛围灯有些许奇怪,唐行坤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他走到了楼梯边上,摸了摸扶手,上面的灰已经很厚了,唐行坤暗自思忖,莫非夜墨殇不在此地了?

    他跑下楼梯,一楼的陈设也十分简洁,小小的茶几上点着仙气飘飘的香,在茶几对面的一张木制座椅上,一个闭着眼睛的人正盘腿打坐。

    这人长发下垂,脑后扎着一根长生辫,他穿着白色的唐装,背后用黑色墨水写着:只愿千帆过尽,归来仍是少年。

    黑色短裤,京城布鞋,一身显得如此朴实无华,脖颈戴着一块玉佩,上面有一个黑色小鸟的图案,太极耳环戴在左耳,显得仙气飘飘。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延续圣仙——夜墨殇,只是此刻的他仿佛神游天外,没有一点精神的力量。

    “这家伙……元神出窍神游天外了……”唐行坤伸出手拍了拍面前夜墨殇的肩膀,想要把他叫醒。毕竟他找这家伙有事,要是现在夜墨殇醒不过来,那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

    见自己推搡没起到什么作用,唐行坤捂着额头,眨了眨眼睛。他抬起右手,手臂上缠绕上了些许淡淡的金光。他贴心的蹲了下来后,将手伸到了身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力道控制后,他一巴掌向着夜墨殇脸上打了过去!

    他这一举动不包含任何私人感情,只是单纯的想要将夜墨殇喊醒,至于为何手上有些许灵气缠绕,那就只能说是一般的攻击根本伤不到这位延续圣仙,而他手上的这点力量,最多让夜墨殇脸被打红。

    “人干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做……”夜墨殇的眼睛猛然睁开!这是他的存留在身体里最后的一点感知所感觉到的。

    双脚向地上一蹬,连人带椅子一起向后仰去,堪堪躲过了唐行坤这一巴掌,只是代价是与遍布灰尘的地板来了一个拥抱。

    “你还知道醒过来……元神又去那里快活去了?”唐行坤收回右手,抱胸冷哼了一声,而那一巴掌掀起的掌风却将旁边的墙壁直接轰塌,碎成了一地残渣。

    尽管如此,唐行坤仍是一脸嗤之以鼻的表情,完全没有愧疚之意。这夜墨殇说是要避世修行,可是还是控制不住灵魂出窍,飞到地球上不知哪里快活去了。

    “我来这主要目的是不被御尸门那些家伙打扰……你干嘛来我这?大少爷不想当了?”夜墨殇本想解释一下,却又觉得没有那个解释的必要。他倒是反问起了唐行坤。一边说一边起身,眼帘下垂,纤指轻弹,拍了拍灰尘就站了起来。

    “如果就事情紧要程度来说,应该与你的关系更大。有个人在外面等着要见你呢。”说着,唐行坤在原地转了一圈,眼神在房间里扫过,找到了门的方向就走了出去。

    夜墨殇耸了耸肩膀,对于唐行坤这臭脾气他是知道的,所以也无所谓,倒是外面是谁在找他却让他有些兴趣。

    一把抄起一旁的酒葫芦,指尖勾在葫芦带子上轻甩了一圈,挂在腰后,他就跟着唐行坤走了出去,却也没关心那倒塌的墙壁。

    “前辈……你们来了。”秦万疆见夜墨殇与唐行坤出来有些紧张,连忙抱拳低眉,弯下腰去鞠了一躬。

    夜墨殇见了面前这人恭敬神色,于是故作深沉的没有开口,淡淡的点了点头便悬空坐下,顺带还闭上了眼睛,衣摆下垂玉佩流光,长发顺滑唐装淡雅。活脱脱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

    “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唐行坤也悬空坐下,向着万春华两人摊了摊手,作出“请”的手势,随后撩起自己敞开的衬衫,无聊的整理起了线头。

    “是这样的……”秦万疆忙不迭的上前一步,语气急切中带有些恭敬:“曦没战争时妖帝用来养兵的小世界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他似乎有了防备,华夏只找到了一个,我们破解不了,只能请你们帮忙。你们可以一眼识破妖帝的世界,想必对此比我们了解一些。”

    妖帝?他重新出手了吗……夜墨殇微微闭着眼睛,表情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已经浪潮涌动。

    那年曦没战争,他的法天象地堪堪稳住了向着太阳坠落的地球。

    其实单单抵抗来自地球与太阳的引力对他来说不难,但是他却还是费劲了力气,因为他在抵挡来自妖帝一拳的余威!这只是余威就能让夜墨殇耗尽力量,所以夜墨殇在那之后便对于寻找妖帝这件事情不那么急切。

    夜墨殇对于打打杀杀那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那个他们家族遗传的破诅咒,还有那个叫做灵明的神给了他破解诅咒的方法,他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妖帝抢铸造神躯的材料。

    “出手了又如何,你现在还不是去找妖帝的时候。”夜墨殇刚刚想到那年的事情,他的脑海里就传出了一个无悲无喜的声音,这个声音没有起伏,却又偏偏不是一个机器的声音,仿佛经过了数万年岁月的冲刷,又仿佛见证了无数个世界的毁灭与诞生,这就让他的声音如同脱离了凡尘一般。

    声音的源头在夜墨殇的丹田处,那里有一道空间裂纹,是一个小世界的入口,而声音的主人正在那小世界之中。

    这样的小世界其实在地球的修炼者中很常见,只要是获得了上古之人的传承的人都会有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的概念并不相等于所谓洞天,而是内含无穷宇宙的世界。

    而拥有这种小世界的人被称为延续者,在他们的世界中,上古之人的道念便叫做延续体,延续体身前实力的强弱决定了这个小世界扩展的大小与空间时间的强度,而地球上的上古之人却远多于现在的人类,所以对地球人来说,十个修炼者中有八个都是延续者。

    而夜墨殇的延续体,便是这个叫做“灵明”的神明,而也是因为这个神明,夜墨殇修炼的目的才有了明确的指向——找到重塑灵明身躯所要的材料,再让灵明解除他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