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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旻沙小院

    周予一下子被那朵白花吸引了目光,她就是自己看过那张照片里的头戴白花的女人。

    这个人和当年消失的萧念吴宁会有关系吗?

    萧念算是周予的姑姥姥,民国九年,她无故失踪。家里面只搜出来一张不久前照的照片,就是和一个头戴白花,还背着刀的女人。就算周予看到的只是一张被烟头烫掉脸的照片,从这个女人的打扮依然能认出是她。

    女人没有再说话,把刀拔出来,认真擦刀。

    周予看着这个女人,她家老太太如故说起过这个戴白花的女人,如故嘴里那个世界上最英勇的女人。

    可是,时间上明显有误。萧念是民国人,和她照相的人现在不可能这么年轻。

    她到底是谁?

    周予自认从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只是她知道,萧念二字是她家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年萧念的祭日,母亲会带她去祭拜萧念。但那也只是个衣冠冢,萧念的尸体谁也没有找到,甚至她具体的死亡日期也不知道。

    萧念的祭拜日好像是亲戚们统一定下来的。

    祭拜萧念的那天,原本话就很少的父母整日都不会说一句话。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不仅是她家,整个亲戚对这个萧念都是讳莫如深。每年去祭拜她的人很少,几乎没有,只有她们一家三口。

    这种感觉就是,他们知道民国时期萧念失踪的原因,但都闭嘴不谈,像是在隐瞒什么,害怕什么。

    周予本不想管这件事,可现在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南令跑来绑架了自己,这就不得不让周予重新思考这件事。为什么要绑架她?因为自己和萧念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听人说,她是五六岁的时候被周志洋夫妇收养,那时候她就已经是个病儿了。家里长辈极力反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死了。可周志洋夫妇坚持,长辈们也就妥协了。

    为什么收养自己?和萧念有关吗?

    每次去祭拜萧念,父母必带上自己,每次都带。妈妈还会让自己亲自把花圈放在墓碑前。

    周予不是个矫情的孩子,不爱多问,对于他们说的话向来都是照做,不问缘由。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可不简单了。当年失踪的不仅萧念一个,还有一个叫吴宁的男人,周予不知道他和萧念具体是什么关系,只知道是家人。

    周予看着还在擦刀的南令,柔声问:“你和你母亲长得像吗?”。

    照片是八十多年前的东西,显然不能是眼前这个南令。可她这副黑衣背刀白花的模样,和照片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会不会就是她的家人。周予不敢贸然问她奶奶外婆之类的,只能从母亲聊起来。

    “她生我的时候难产了,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南令想了想又说道,“但我父亲说过,我和我母亲有四分相似,其余的六分随了父亲。”

    “抱歉,”周予道。

    南令摇头,“没事。”

    “那你父亲,现在在哪儿?”周予又问,她仔细主意者南令的脸色,见她只是呆滞了一秒,也没有不悦,才放心问。

    她沉沉道,“他死了,死在蛇巢,没有尸体。”

    周予忙要说抱歉,南令先她一步开口,“你又要说抱歉?你问了别人,别人不说就是你逾矩,别人要是说了,就代表他信任你。被信任的人不必道歉,只是问别人的私事就要承担一份责任,你也要。”

    “要什么?”周予问。

    “要和我一起承担这份痛苦,”南令回,见周予一脸严肃,又解释,“这不是恐吓,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是……共情。”

    “共情,”周予重复了一遍。

    我……”她犹豫着开口,“我清楚你一心求死。求死是不想活了,可你都没有看见这个世界的全貌,贸然对世界失望,会不会太过草率。”

    周予一惊,她怎么知道这些?

    南令收起刀,换了个姿势坐着,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知道你要问的所有问题,也知道所有答案。但不要急,我会告诉你,你也不用忌惮我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闭目养养神吧,接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聊这些。”

    周予只得把一肚子的问题憋回去,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之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车缝里钻进的阳光表示外面太阳正高照。

    南令站起来,周予也紧跟着站起来,南令手里拿着一个包,她把包递给周予,“里面是衣服,穿上,都是干净的,咱们接下来要走的路,你这裙子可不行。”说完开了车门,往下一跳,又迅速关上门,回头,“我就在这儿等你,别想着要跑。”

    周予点头,蹲下来拿起包里的衣服。南令说的对,穿着裙子确实什么都干不成,南令给的衣服是件藏青色的套装,尺寸刚刚好,周予刚换完后,没有喊立马叫南令。而是小心翼翼的听外面的动静,谁料南令的声音传出来,“换好了?”

    周予心道这人莫不是多长了双眼睛,立马道,“换好了。”说完就轻轻推开车门,破门而入的强光让周予很不舒服,她用手遮住强光,南令就在前面。

    周予一眼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黄土。南令把她带到沙漠来了。

    南令则细细打量周予,周予这一身穿的很养眼。她长了一张温润的脸,略显些清瘦,这衣服衬得她气色更好了。她眉眼温柔,表情柔和,谁看了都觉得她好相处。

    南令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挑衣服的眼光好,还是周予穿的好看。

    周予跳下来,踩到了南令的靴子,忙挪开脚,却踉跄了下,南令扶住她。

    周予道,“抱歉,”她抬头就看见南令正看着自己,可那眼神有些奇怪,就像是在看一个熟人。周予这才发现这个人,比她都高个十厘米左右。

    南令见周予仰头看自己,她退后一步,笑着说,“没事儿。”然后又向前凑到周予耳边,“过去之后,不要急着向任何人求救,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因为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周予点头,她是因为当年萧念的事情被带到这里的,但这本质意义上也是绑架,虽然这个人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周予不得不信她说的话,这个南令和她以往见过的人都不同。

    南令笑着说了句,“最好。”并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白伞递给她说,“这太阳毒,自己遮着点儿。”周予收下南令的伞,道谢。

    “你我之间不用道谢,”南令说,“我们很有缘分,这辈子算是打下死结了,你要是一直道谢可就要道一辈子了。”

    周予不明所以,“死结?怎么个结法?”

    南令看向周予,又是那种目光,想要把什么看透穿透了似的。

    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看周予?周予回视她,试图从她眼神里捕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可是,她只感觉到了一种难过。

    南令的声音又从刚才说话的语调上软了下来,“以后你就会知道,”她抬过头去看前面,“我只希望你别太恨我。”

    周予听的很是迷糊,但猜想这或许就和萧念吴宁失踪有关。南令说了句跟上就大步向前走去,周予看着她,和男人一样挺拔的背影。

    她和那个照片上带白花的女子,到底会是什么关系?

    周予明白自己直接问是得不到答案的,她没有再问,只是回头看刚刚把她们运过来的货车,明白为什么会在这儿停下,因为路太难走了,而且也还被一座小沙丘挡住了。

    周予跟上南令,她们翻过这座小沙丘,就看见了一座小型植物围着的小院子。院子被四面的山丘围,院子里是十几个小土房。院子里有很多人,大概二三十个人,都是男人,他们都光着膀子,都大声吵着什么,几个男人甚至都要出手了。

    走到院门口周予才看清这植物带刺,也听清他们的话,是一种类似于少数民族的语言。周予听不懂,抬头去看南令,南令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笑。

    周予暗想,她听得懂。

    南令带着周予,无视院子里的男人。男人们也只顾着吵闹,没有拦她们。南令直接走到中间的小土房,有序的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反应,就又敲了三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缝,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脸色蜡黄,上身穿着老式的T恤,下身穿着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长裙,就像是上个世纪的衣物。女人很瘦小,衣服很不合身。

    南令带着周予直接进,周予收好伞也跟着走进去。

    小屋极其简陋,一个坑,四个小板凳。除此之外就只有墙上挂着些物件,屋子里再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了。

    女人说了句周予听不懂的话,南令拿出来一个菱形的木牌子给女人看,牌子上写着一个令字。

    之后她们的对话周予全然听不懂,周予只能看着她们都表情,去猜测到底说了什么。

    女人突然沉默,然后开口又说了一句,从她的表情上看,周予大概能猜出来,她说的是你确定你想好了吗之类的。

    南令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女人便从墙上拿了个什么东西递给南令。周予一看,是四个串在一起的蓝色珠子,像是手链,又不像是手链。南令接过后,转头递给周予,让她戴上,“戴上它。”

    周予没有接,反问,“这是什么?”

    “好东西?”南令不做解释,一把拉过周予,抓起她的手就套上去,叮嘱道,“别弄丢了。”

    周予抽不开手,心道力气真大。却也没有敢说什么,她打不过这个人。

    女人看了眼门外的男人们说了一句话,南令点头就带周予走。

    “走,”南令和女人道别后对周予说。

    二人出了门,女人没有出门相送,又关上了门。

    “留在这里,”南令拿过周予的白伞,撑开伞把伞柄交到周予手里。

    “那妇人是谁?”周予问。

    “一个赎罪的人,”她答,说完就走向院子里的男人们。

    周予看着她,重复一遍,“赎罪的人?”刚才她们的对话周予是没有是听懂,但她们的交谈中反复出现了几个字。

    赫直木登,这应该是一个人。

    这个人和南令和她又会有什么关系?

    这时南令朝男人们大喊了一声周予听不懂的话,男人们停下争吵看向南令。他们都略显不满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南令不急不慢的走到他们中间,对他们说了很多,似乎在劝什么。

    可周予觉得应该不是劝架,南令满脸写着唯恐天下不乱,真要是劝架可就怪了。其中几个男人似乎被南令的话动摇了,摇摆不定的看着正中间领头的男人。

    那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那刀疤近乎占了他的全部脸,显得他面目狰狞,异常吓人。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他们的争吵多半是盒子里的东西引起的。刀疤男呵斥了那几个试图向南令靠拢的男人,又朝南令挥手,像是要赶南令走。

    南令瞬间黑下脸,以极快的速度跑向刀疤男,旁边的人几乎都没有看清楚,刀疤男手里的木盒子已经不见了。再看南令,她已经回到她原来的位置。

    她的速度,快到不敢让人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