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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公主的秘辛

    方絮见长风的气色在沐浴之后好转,不由欢喜起来。

    她细心地为长风穿戴好斗篷,继而一道回寝殿。

    谁料两人一进门,便看见了锦屏姑姑。

    只见她穿戴整齐地端着托盘,立在屋中央。一扭头,也瞧见了她们:

    “殿下!”

    “锦屏姑姑怎么都起来了?”方絮一面为长风解下斗篷收起,一面诧异道。

    长风却不奇怪。

    方才小厨房生灶,动静那么大,锦屏姑姑想不知情也难。

    何况从前这些事都是由她负责的。

    “吵到姑姑了?”长风微笑道。

    这话锦屏姑姑怎么敢当。

    她连忙摇头否认,继而笑着抬了抬手中的托盘,道明来意:“殿下,孔雀裘补好了。”

    长风讶然,朝锦屏姑姑手中的托盘投去一瞥。

    原来她不是刚起,而是一夜没睡。

    “姑姑辛苦了。”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都是婢子应该做的。”

    “冬夜漫长,离天亮还早得很。姑姑早些回去歇着罢!”长风掩口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本宫也还想再睡上一会儿。”

    再没朝孔雀裘望上一眼。

    锦屏姑姑有些失落,低头应了声“是”。

    方絮朝锦屏姑姑点了点头,转身上前打帘,长风进了内室。

    锦屏姑姑望着晃动的珠帘,有片刻的恍神。

    “对了,姑姑,”长风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令她神色一振,刚要上前,便听得她道出了后半句,“今后许多事情,你多多提点方絮——别把自己给累着。”

    锦屏姑姑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了下去,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被褥也从里到外全部换过了一遍,散发着清淡的果香气息。长风对所有的香料都没有好感。

    方絮服侍她躺下,迟疑着开口:“殿下……”

    “想说什么便说。”长风道。

    “虽然不知锦屏姑姑白日里为何要那么做,但婢子想……往日里她对殿下的关心也并非作伪……”

    “唔。”长风含混地应了一声,再无他话。

    “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向锦屏姑姑问个明白?”方絮大着胆子问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探究原因,有意义吗?”长风朝里翻了个身,闷声道:“无非是将伤口撕扯得更深而已。”

    方絮语凝。

    殿下从来都是敢于直面生死的人,何曾有过这样的逃避之举?

    由此可见,锦屏姑姑在殿下心里的分量非同一般。

    爱之深,故而责之切。

    方絮在心中叹了口气,上前为长风掖好被角,悄然退下。

    一掀帘子,瞥见了托盘中叠放整齐的孔雀裘,她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方絮将孔雀裘拎起来仔细端详,发现破洞的位置,竟然补得毫无痕迹。

    锦屏姑姑的针黹功夫,当真是秀出班行。丝毫不比尚衣局的逊色。

    其实这孔雀裘上的窟窿,是怎么来的……

    别人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

    那是今年六月里发生的事。

    殿下的箱笼都由她这个贴身宫女来打理的。

    梅雨季一过,方絮便想着把里面的衣物都拿出来晾一晾,当然也包括那件价值千金的孔雀裘。

    既是价值千金,自然不会同寻常衣物一样随随便便放在库房。而是单独放置在公主寝殿内室的黑漆高柜中。

    柜子平时是锁上的。

    而钥匙,只有殿下有。

    犹记那日殿下用过晚膳,耐着性子做了一会儿女红,之后便嚷着热,把锦屏姑姑打发去张罗沐浴事宜了。

    方絮知道,殿下是刻意避开锦屏姑姑,想吃冰乳酪。

    自打殿下来了癸水之后,再热的天气,锦屏姑姑也只许她一日吃上一碗。

    果不其然,锦屏姑姑刚走,长风便让她去小厨房。

    方絮尽管惧怕锦屏姑姑,但是更不敢违背长风的命令。

    她只得依言而去。回来时,顺势向长风提了晾晒孔雀裘一事。

    长风二话没说就把钥匙给了她。

    结果她刚把柜门打开,一个朱砂红的澄泥罐盖便掉落出来。

    方絮唬了一跳,柜中可都是殿下的珍玩。她连忙俯身拾起,仔细察看一番,终于确定罐盖上那个铜孔方大小的孔是原本就有的,并非由于磕碰,方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传来长风懒懒的一声询问,夹杂着轻微的碰瓷声。

    “回殿下,没事!”方絮拔高了声音回应,一面将罐盖放回了原处。接着她伸手去拿那件孔雀裘,忽然间看见前襟的雀眼中一个白点涌现,甚是乍眼。

    凑近了一瞧,竟是一只似蚕非蚕的丑陋虫子!

    方絮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汗毛直竖,一声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喉咙中溢出。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一条虫上位。

    “别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殿下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方絮只觉大祸临头,慌忙转过身去,屈膝道:“请殿下治罪!”

    “治什么罪?”长风语气淡淡的,走上前去。

    “治婢子失仪和看管不力之罪!”方絮说完,半晌不见长风作答,便大着胆子偷眼去观察对方的神情。谁知这不看不要紧,一抬眼竟发现长风将那只白胖虫子捉到了手里。

    她当即变色,强忍着才没有再度叫出声来。

    “殿,殿下……”

    “本宫看过了,孔雀裘上的洞是它蛀的。不怪你。”

    “殿下快把它扔了吧!婢子从未见过这么大只的白蚁……”方絮转头就要叫人,却被长风阻止。

    “这不是白蚁。”长风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既得缘看见,那本宫实话告诉你:它,是本宫的信使——”

    “信……信使……?”

    殿下是说,这只虫子是信使?方絮觉得……殿下好像疯了。

    片刻后便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才是疯了。

    “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它的存在。”长风吩咐道。

    法不传六耳。这道理方絮懂。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撞破的是连锦屏姑姑都不知情的秘辛。

    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方絮微凛,“殿下怎么说,婢子便怎么做。”

    可是——

    “孔雀裘破损,是瞒不住锦屏姑姑的!”

    “这事好办,”长风不以为意,“就说是白蚁所蛀好了。”

    “殿下,”方絮哭丧着脸,“当初锦屏姑姑能同意您将孔雀裘放在这里,就是因为这柜子是由天然黑漆雕制,最是防虫……所以方才婢子才会吓了一大跳!”

    你确定不是因为怕虫子吗?

    长风腹诽道,她小心翼翼将虫使放回澄泥罐中,关上了盖子。

    不过方絮这话倒提醒了她!

    虫使肯定是要挪换个地方的。而黑锅,也确实不能栽赃给白蚁。

    不然到时候锦屏姑姑从御药房拿来几包药粉,铺天盖地的一洒,谁知会不会将虫使也给药死了?

    孔雀裘上的窟窿虽然没法儿复原,但是她可以将原因改写——

    长风微微一笑:“把蜡烛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