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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利诱

    “来了。”

    贵妃的声音从锦若云霞的缂丝帘后悠悠传来。

    长风低头应“是”。

    里头沉默了片刻,问她:“蕊枝呢。”

    “在椒兰殿外等着。”长风放低了声音,“不光是她,其他人我也都给打发出去了。”

    保管没有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

    只听得黄贵妃不悦地“哼”了一声,诘问道:“什么时候你都能差遣动本宫殿里的人了?”

    长风抿了抿嘴角。

    心上也隐隐抽紧,疑惑寒食难道还没有来过么?

    若是已经将贵妃制住,又怎能容得贵妃如此说话?

    一时间心乱如麻。

    语气却毫无阻滞,对答如流:“请母妃恕罪。儿臣并无僭越之心,只是想和母妃说说私房话。”

    她顿了顿,“母妃这个时候叫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帘子一下子被掀起,露出黄贵妃阴沉的脸。

    她是亲自打的帘,身上穿着寝衣,披了件猩红色斗篷。

    蕊枝被差遣出去后,她亦没有叫旁人进去。人被长风不打招呼便支走了,弄得她很是窝火。

    “进来说。”

    她冷冷丢下三个字,扭头便进了暖阁。

    长风顿了顿,掀帘走了进去。

    暖阁里温暖如春,当中便是一台镂花三节大铜熏笼,弥漫着伽南香的味道。

    她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头,强忍着才没有作掩鼻的动作。

    贵妃趿着的锦鞋上,还缀着两颗鸽血红的玛瑙。

    难怪她一向瞧不上自己。

    除了不是亲生,喜好和品味也完全不在一条线。

    长风的余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确定:寒食不在。

    “魏氏究竟做了什么,陛下怎么会突然下令把她提去了宫正司?”

    原来又是来打探消息的。

    长风腹诽了一句,未及开口说话,黄贵妃已道:“别跟母妃说你不知道——”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长风,“听说,你傍晚时分还去看她了?”

    “是。”

    长风垂下眼帘,“锦屏姑姑刚要跟儿臣说一些旧事……父王就来了。”

    “然后呢?”

    黄贵妃追问。

    “父王来了,儿臣自然就只能走了。”长风悄悄观察着黄贵妃的神色,故意吸了吸鼻子,“离走前,还被父王给教训了一通。”

    “该!”黄贵妃嘴角微撇,“你父王已经很是偏爱你了——刚解了禁足,你就敢在陛下亲鞫前去探视罪人……换作别人,杀头都有可能!”

    贵妃对她的态度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长风想。

    不过事到如今知道她并非是原身的生母,反而没有那么怨怪她了。

    尤其看在阿晏的面子上,就更多了几分宽容。

    长风斟酌了片刻,道:“母妃,宫里近来似乎不太安宁……”

    黄贵妃挑了挑眉。

    “父王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长风措辞十分委婉,着意在神情里也添了几分惶然无措,“七妹前几日的非常之举,是因为受到了他人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黄贵妃闻言当即杏目圆睁,“谁肋迫的她?”

    这太值得探究了!

    胁迫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要办什么事?能办什么事?

    “对方自称是她妹母家的故旧……”长风将先前应对孔方楚的说辞又原样复述了一遍,“……信笺上留下的印章好像是个官职——”

    她作回忆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黄贵妃眉头一蹙,脱口而出:“巫越哪有这个官……”

    话音未落,便变了脸色。

    显而易见,巫越没有,那就是别的地方了!

    原本这世上还有江南国,巴蜀国,天梁国,加上他们巫越,如四星拱月般簇拥着中朝。

    可现在……

    黄贵妃的心忽然剧烈地跳了两下。

    其余三国都灭了,那巫越被灭还远么……

    就像一头狼,将三只羊都吞进了肚子,那有什么理由还留着剩下的那只羊不吃?

    也许是吃饱了。

    暂时没有了胃口。

    也许是捕措过程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可总有一日,狼还会饿。

    消耗的体力,也终会恢复。

    “那人……要让七公主找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暖阁里太热的缘故,黄贵妃额上已经隐隐沁出了薄汗。

    “应当是兵符。”

    长风面不改色地撒谎道,“那人以为七妹年纪小便不懂事,胁迫她服下了曼陀罗花粉后,让她去杨公公的房里找一枚虎纹形状的错金牌。”

    那不就是兵符么!

    黄贵妃冷笑,“说的还真迂回呢。”

    长风不吱声了。

    觉得那话说自己倒也没错,因此心里有些尴尬。

    “母妃,”长风忽然抬眸望向对方,“您说,对方要这东西做甚么……徐夫人的故旧,即便是个官儿,听名字也是文职,要我巫越的兵符做甚么……”

    这话再一次激得黄贵妃心里灵灵打了个颤。

    “当然是作乱!”黄贵妃死死咬着嘴唇道,“凡图谋兵符者,皆为乱臣!不为作乱,难道是为了保平安?”

    此话一出,长风便知:

    已经绝无可能通过哀求便让对方站在自己这边。

    以她目前的观念,理解不了自己所要做的事。因此也不会认同。

    只能靠威逼,或者利诱。

    原本是要指着寒食去完成威逼之策的。

    有时候,简单粗暴却最为有效。

    但得分事,分人,分时候。

    像眼下这个时节,她对上黄贵妃,便只能采取后者——

    利诱。

    “谁知是不是真的‘同平章事’呢。”长风淡淡道,“若说是五哥不满挨揍禁足作的怪,假托了这么个名目,是不是也有可能?”

    五王子?

    黄贵妃嗤笑。虽说他实为当今中宫之子,可谁也知道,他成不了气候。

    因此黄贵妃听了长风的话,也只有付之一笑。

    可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倘若借那个巫越并不存在的官称,要攫取兵符的另有其人呢。

    比如是先王后所生的大王子……

    黄贵妃的心骤然缩紧,她目光也随之变得犀利起来,带着几分怀疑地望向长风,却听得她已满脸苦恼地说起了别的事:

    “母妃,您能不能帮儿臣向父王求求情……让魏氏回到儿臣身边。”

    话是这么说,可长风清楚:魏氏是走不出那间暴室了。

    “好。”没想到黄贵妃一口便答应了,目光中的犀利早替换成温柔,“不过,你肯不肯先帮母妃一个忙?”

    “什么?”

    “把兵符拿到手,帮助你阿弟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