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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恩将仇报

    五王子又是咬了咬牙。

    却不得不承认寒食的话在理,遂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终是意难平。

    “我真恨不得……”寒食的声音适时响起,低低地传入五王子耳中,“挖了他那双眼睛。”

    五王子心中一动。

    继而生出嘲弄:就这?

    光挖了他眼睛哪够——

    五王子想起丹歌的死,恨不得生啖其肉。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当长风顺利地取出心头血的时候,被夺了剑的赭衣持剑人也渐渐醒转。

    倒地的他一睁开眼睛,便从被湖风掀动的半帘下瞥见了舱内的情形。

    长风正在穿衣服。

    洁白的背如暗夜中绽放的白莲,似乎还有一抹妖冶的红,一现即逝。

    真是个贱人。

    脱了衣服贱,把湿衣服又一件件穿回去更贱。

    赭衣持剑人恨恨地想着,挣扎无果。

    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将自己悄无声息地撂倒的,但他却瞬间了悟对方是如何能教朗达置自己于不顾的。

    睡服的。

    重色轻友的蛮伢子。

    这一刻,他连来时的同伴也一并恨上了。

    “寒食,你进来。”

    长风唤道。

    紧接着,赭持人持剑人又看见了一双男子的脚迈了进去。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好弟弟。

    不但夺走了父亲的爱,还夺走了属于本该属于他的剑谱。

    要知道,他才是嫡出,他才是长子。

    “把上衣脱了。”长风道,“朗达先生要帮你彻底解开‘一念生’。”

    寒食应了一声,但没有对苗疆男子道谢。

    而是朝着长风缓缓跪下,在这飘摇不定的船上对着长风俯身一拜。

    接着指天为誓:“殿下恩同再造,今后寒食若有不臣之心,人神共弃。”

    什么?

    他还要为之解开死劫?

    赭衣持剑人愤然睁圆了双目,睡了个女人,不但置自己于不顾,还要帮自己死对头的忙?

    他想要控诉,却发现自己“呜呜”发不出声音。

    对方用一团泛着苔腥味的湿布堵住了自己的嘴。

    活了三十多年,他还没被人这么折辱过!

    偏偏绳子捆得死紧,他用了内劲都未能挣开。

    一时间起了疑:

    对方从哪儿弄到这么根特制的绳索?

    分明是江湖上有些使软鞭的练家子用的“捆仙绳”,里面混了铜丝。

    他话没说成,但发出的动静却惊动了一旁的唯亭。

    唯亭不等舱内人掀帘探看,便上前来,直接用桨敲昏了他眼中乱叫的臭虫。

    “怎么了?”

    长风一面问,一面借机掀帘出来。

    将篷舱里的空间留给了待诊的寒食。

    尽管苗疆男子告诉她,寒食并不需要平躺,而只要半裸盘坐着,由他运功将他体内的子蛊逼出,再饮下蛊王啄破食丹虫后的那一小盏心头血即可。

    之后寒食略作休息便能恢复如常,而被取了心头血的长风才要好好休息。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至少三日不能再用子午丸。

    是的。他看出了长风长年在服用一味引发热毒的药物。

    长风表示会遵医嘱。

    并且也弄清了苗疆男子为何对安息香免疫——

    “巫师可不像你们宫里的王位,是世袭的……虽然被固定在某一个家族里,但是家族里的下一任巫师是要从幼童起便开始选拔,选的就是具有特殊体质的人……”

    所谓特殊体质,应该就是对某种药物敏感或者免疫……长风猜想道。

    “那你是如何发现我放了……放了迷香的?”

    安息香可是无色无味的。对方装晕自然是有所察觉……

    “离子蛊那么近……”苗疆男子微微笑道,据实以告:“本该反应强烈的蛊王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就知道有古怪……”

    长风看见了唯亭还握着桨,又看见了匐在地上的赭衣人,当即便明白了发生的事。

    她忍俊不禁,对着想要一探究竟的苗疆男子道:“大约是听到你要为他弟弟诊治,一时欢欣过头,便不慎撞到了我这船夫手里的船桨上——放心,死不了。”

    苗疆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缩回了脑袋。

    压根没有注意到:舱内的寒食与船尾的五王子在风吹帘动的那一刻,交换了一下眼色。

    给长风取心头血要耗费蛊王的半条命。

    而给寒食逼出噬心的子蛊,却要耗费施术者的半条命。

    难怪苗疆男子一开始不肯轻易答应。

    长风感叹着,回身望向湖面,望向湖对岸即将易主的越湖殿。

    除蛊一事,寒食本人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尤其在经历了六次死去活来后,这种血液流速略微加快的异样根本不在话下。

    苗疆男子却是冷汗出透,宛如寒食先前那般。

    待子蛊从寒食耳口的切口内艰难迫出,苗疆男子已经精疲力尽。

    他象征性地给寒食耳口洒了点止血药粉,接着指了指那枚非圆非方的木盏,道:“去把那个喝下。”喘了口气,又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别洒了。那可是好不容易从你们公主殿下身上取来的心头血。”

    此言一出,寒食的拳头都硬了。

    对方绝计料想不到自己这句话,在他听来有多么得刺耳。

    寒食沉默地将木盏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一滴也不能浪费。

    就算和着毒,他也义无所顾。

    是她的心头血啊。

    他不是个噬血的怪物,因而不会觉得入口之物有多么地甘甜美味。

    血总归是咸涩的。

    像眼泪。

    “是不是觉得自己恢复了味觉了?”

    苗疆男了虚弱地笑着问道。

    他显然不清楚寒食在酝酿着对自己的杀意,侃侃而谈:“种了子蛊的人都会失去味觉,想来你已经许久没有尝过酸甜苦辣咸的滋味了……不过,从现在起,你会慢慢恢复对五味的感知,最先恢复的两味便是咸、苦,接着是酸辣,最后才是甜……”

    寒食舔净唇瓣上沾染的血。

    “其实我很好奇,当初你因她而种的蛊,如今又是因她而解了蛊……究竟你是恨她多呢,还是……”

    话音未落,一柄软剑便如腾蛇般从苗疆男子身后游曳而来。

    是五王子挑帘做荆轲。

    可惜他疏于此道,未能一击即中,让苗疆男了避开了要害,仅被划伤了胳膊上的皮肉。

    “你们汉人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