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悬壶济世为一人
这似曾相识的剧情让众人放下碗筷赶到内院中，想着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只是，这次的主角却变成一个面似芙蓉的明艳女子，眉宇间还有一丝英气。
女子见一溜烟儿跑来的人之中没有她想找的那个女子，瞬间不耐烦地向他们问道：“陆心儿人呢？”
不是，敢情这是你家？
“姑娘是何人？为何要找……”顾安世礼貌地发问却被打断。
“你就说她在哪！”
“芊芊。”戮心神情温和地走出来柔声唤道，她慢慢地向那闯入者走去。
众人听到她的称呼，知是故人来访便纷纷松了口气。顾安世则注意到女子的脸色很差，唇色发白，似乎是病得不轻。
林芊芊看到女子靠近，一个箭步迎上去，捏着拳头就往她脸上招呼。戮心看上去却并没有躲避的打算。眼瞅着就要打中，张婶惊呼一声，男子们冲过去想要阻止，沈轻灵则冷眼看着。
“心儿，你怎么才回来啊，这都五年了啊。”
林芊芊带着哭腔喊道，她松开拳头，右手一把就搂住了戮心的脖子，左手则一路从戮心肩头向下抚去直至手腕。“要不是我二哥去极意山庄出诊，听说了你在世厌所的传闻，你是不是都不准备找我了？”
众人看到这姐妹情深的一幕，正纷纷安下心来，谁知那林芊芊突然脸色一变，后退半步挥手扇了戮心一巴掌，虽然能感觉出的她收着力，但戮心依然被打得微微偏转了脑袋。
“芊芊，我没事的。”明明是自己被打了，戮心却赶紧挤出一个微笑好似在安抚对方的情绪。
“你是不想活了吗？”林芊芊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满脸的怒气中充斥着深深的心疼。一时间她竟红了眼眶，仿佛刚才被打的人是她一般。她扭头看了看还在一旁的几人，拉起戮心就朝着西厢房走去。
“哪个房间是你的？”
“在另外一边，最后一间。”
“哦。”于是，她又调转方向再次从众人面前走过，同时对着想跟上来的几人大声喝道：“不许过来！”
戮心依旧是微笑着让众人不必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林芊芊一进屋立刻给戮心倒了杯茶拉着她坐下，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五年前她们暂别前，林芊芊为她最后一次的诊脉中，她可以确定地说戮心身上的内伤外患已无大碍。之后突然失去联络，几年间杳无音讯。仅仅刚才略一把脉，林芊芊就发现她的身体已经病骨支离，尽管表面看上去好似没有异常，可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早已残破不堪，全靠着她幼时打下的底子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芊芊，你知道的，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戮心垂着头，看中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所以，你就这么作贱自己？原想着让你颐养天年我才拼命修习医术，现在别说五十、六十了，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你都……你都活不过三十岁。”林芊芊抹了一把眼泪。
还有七年吗，应该来得及吧……果然和我算得差不多。
“我都明白，芊芊。”刑戮门下没有一人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纵使无法为自己医治，倒是也能知道自己死期的大概时日。
“你明白什么？你不明白！”
林芊芊愤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先是打开房门，一个眼神吓跑了在门口慌乱着装模作样扫地的周氏二兄弟，接着猛地推开窗户，就看见沈轻灵正蹲在窗下瞪大眼睛看着她。林芊芊略微一思索，从荷包中掏出一吊钱吩咐道：“去，买点蜜饯果子回来。”
她关上窗，正想着那愣头青年倒是识相没有出现，就看见戮心指了指上头，气得她大喊：“别让姑奶奶上房顶抓你下来！”没想到效果奇佳，顾安世灰溜溜地屋顶上跳下来，陪笑着从外头为她们关上房门。
“芊芊，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戮心神色温和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她，一如当年那样，少女一边埋怨一边为她疗伤。
她杀了三年，而她，医了她三年。
“心儿，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人戮、刽子手、千人斩这些与我有何相干？我只知道，在我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在我求遍所有神佛菩萨之后，在我堕入无间地狱之前，是你……是你用那一柄黑刃救我于水火。谁都没有来……就只有你……”林芊芊越说越激动，逐渐泣不成声。
戮心眼光一动，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她起身迎着林芊芊，后者顺势就扑入她的怀里，也许是想到戮心的身体状况，她也不敢用力又拉着戮心坐下。
“你把之前受伤中毒的经过一一告诉我好吗……让我一点点把你治好……”
戮心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违心地点了点头，继而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听了可不许再生气。”
谢谢你，芊芊，只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只见林芊芊气冲冲地从戮心房中走出来，走了没几步又好像不放心一般回头大喊：“既然你不想跟我回医馆，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你要是敢跑，我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
看着那个背影，戮心无奈地笑了，却感到残破不堪的内心充盈起来。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贯穿伤就止了个血，甚至二次撕裂？不知道胡乱用了什么药竟然感染了，还引发高烧。膝盖上那些皮外伤就不说了，年纪轻轻已经已经有了鹤膝风前兆。中毒数十次，都仅仅在中毒之后吃了刑戮门的解毒剂，尽管药效不错，但并没有对症下药，体内还有三四种余毒。其中竟然还有误食野菇中的毒！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芊芊在记录细节之时硬生生掰断一根毛笔，却只能在戮心“你说过不生气”的提醒下咬牙切齿地继续下去。
内伤倒是因为她偶尔修炼心法连带着恢复了不少。可那饥一顿饱一顿的饮食习惯，常年嗜甜，肠胃也落下了病根。再加上夜里时常睡不安稳……这身体如何能健康？
然而，她不愿细说缘由的寒毒才是最棘手的、同时也是最久远的病症。中毒之时大约估算就是在五年前。先不说她每月月信紊乱伴有腹痛，如再不加以治疗，长此以往只怕……
思及此，林芊芊写药方的笔愈加快了起来，完成一份就让医馆的伙计按全疗程抓药。有伙计以为来了大单，哪成想这竟然是一人的方子。所以当天傍晚，林芊芊回到世厌所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是二辆装满药材的牛车与二个负责煎药的伙计。
正厅之中，林芊芊的目光从世厌所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那其中带着杀气让众人不敢多言。
“我就把话放在这了。”说着，她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众人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话的份量确实很重。
“姑奶奶我叫林芊芊，是林氏医馆的少当家。”
林氏医馆，驰名整个岁城乃至全国的连锁医馆。名医圣手不胜枚举，治好的疑难杂症也数不胜数，更是国内最大的药材供货来源。上至皇宫的太医院，下到民间大小医馆，都要从林氏购买品质极佳的药材。不过令世人不解的是，这诺大家业的接班人却是幺女林芊芊，而非年纪轻轻就成为太医院左院判的长子林郁或者是有望接替“医圣”名号的二子林匆。其中缘由也只有当事人们才知晓了。
“今日我就带着俩伙计住下来了，厨房除了做饭那些时候都得煎药，若是有所冲突，我可以安排大家下馆子。另外，所有家务不能让戮心动手。”
除了话题中心的戮心，众人点头如捣蒜。
“最后就是——”林芊芊啪地一拍女孩买回来的蜜饯果子，“除了这个在喝完药之后能吃一颗之外，陆心儿不能吃一口甜食。”
“桂花糕、绿豆糕都是面粉做的，跟包子也没什么区别。”戮心嗫嚅着争辩道。
“嗯？大家听好，捉到她吃甜食的姑奶奶重重有赏。”林芊芊一个斜眼瞟过去，继续补充道，“你要是离开众人视野超过十分钟，直接算偷吃！”
凭借自己的脚程偷溜出去的念想也破灭了，戮心想着是不是要找林修墨帮忙才能吃上一口透花糍，又怕这钱通广大的林家少主早已跟极乐坊打了招呼，停掉了李木凡的跑腿活计。
“嗯……芊芊，开医馆那么赚钱吗？”
“那倒没有。”林芊芊爽快否认，见众人不解的神情，她得意地补充道：“但是卖药材赚钱，刚好姑奶奶我啊，有那么点经商天分。”她做了个表示一点点的手势。
谁能想到当初与心儿相遇的那座山上全是名贵药材呢？因祸得福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凭借着这第一桶金，姑奶奶我可没少下功夫，对外运作名声，对内把控质量，这才占了民间药材市场的半壁天下。大哥志在太医院院使，二哥则是医痴一枚，他们都对做生意、经营医馆不感兴趣。不过倒是借着他们的身份，药材卖起来更方便了。
“奥，对了，你们这里有夹竹桃的花瓣或者汁液吗？来得急，遗漏了这味药材。”见众人摇头，她表示随口一问，转身准备遣人回去拿一趟，背对众人后，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复杂与冰冷。
是夜，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抱着一个纸包，快速靠近世厌所的后门。
“没想到是你。”林芊芊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到月光之下，脸色阴冷地令人恐惧。
沈轻灵惊得轻呼一声，看到女子后，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戮心左肩的伤口感染兼中毒症状可以断定毒物为夹竹桃，你趁着我离开之时将世厌所药柜中做过手脚的剩余药粉收起来毁掉。”林芊芊缓步走近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还算有点脑子，没在我试探之时便暴露，当然我知道会如此，所以下午那番话就是为了提醒你我已经发现了什么，让你露出马脚。而从我回来之时，伙计们已经在厨房熬药，你没有机会靠近灶台，只能趁着夜色……”
“我不明白。”沈轻灵此时已经不再惊恐，冷静开口。
“什么？”
“你医术高明，家境殷实，为何要与那人戮为伍？”
“你！”林芊芊抬起手就要扇过去，但少女无畏的眼神却让她放弃了这个举动。
“八年前，人戮就是在这座宅子里，一刀一刀将我沈家二十一口人屠戮殆尽。”
这句话让林芊芊发现了不妥之处。
“确实，戮心曾在立顺战争中当过刺客，但她从不会抹杀目标以外的人，即使被护卫家眷发现，她也不曾下过杀手，尽管这样会让她身处险境。”
“呵，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蒙着脸的女人从床底发现我之时，佩戴着跟她一摸一样的玉佩。若不是歹人一伙，如何能轻易进出，又将我救出去？就在八年前的五月二十五日。也许是她良心发现放过了我……”
林芊芊听至此心中已经有了定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呵，立顺之战打响后没几天，戮心便离开岁城。八年前五月二十四日，在怀城外的丰沐山上她从山贼手里救了我。”在林芊芊已经放弃掉一切希望的夜晚，那个清丽的少女提着黑刃出现了，于血肉横飞之中为她斩开了生的道路。
“不可能！”沈轻灵在一瞬间失去了冷静。“你与她交好，编出这些话来骗我！”
“所以，我医术高明，家境殷实，又为何要与那人戮为伍？”林芊芊将少女的话一字一句地还给她。若不是有救命之恩，她何必一掷千金，耗神费力？
“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何会有此误解。当年，你逃过一劫，官府没有抓到凶手，或者抓到的犯人中却没有那位女子。你担心被继续斩草除根，不敢回到沈府居住。不久之后，人戮的名声逐渐传开，专门斩杀朝廷重臣，你便认定那就是杀你全家的凶手。可惜啊，这八年来，你都恨错了人，真是可笑至极。”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她！必须是她……否则、否则……
林芊芊满意地看着少女逐渐崩溃，她甚至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地用指甲划过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道红印。
“虽然很想赶走你，但我知道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生气。还好这次她中毒不深，可能是你害怕她发现所以减少了用量，医治也算及时。但若是还有下次，我不管你年纪多小，即使有她拦着，我也会让你在岁城呆不下去。”
林芊芊冷哼一声，留下警告便拿着那包夹竹桃花瓣离开。
过了片刻，沈轻灵稍稍平复了状态，来到戮心的屋子门口，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并未从内锁住。她迟疑着推开门扉，却见女子已经站在那里，似乎正是在等她的到来。
女子见一溜烟儿跑来的人之中没有她想找的那个女子，瞬间不耐烦地向他们问道：“陆心儿人呢？”
不是，敢情这是你家？
“姑娘是何人？为何要找……”顾安世礼貌地发问却被打断。
“你就说她在哪！”
“芊芊。”戮心神情温和地走出来柔声唤道，她慢慢地向那闯入者走去。
众人听到她的称呼，知是故人来访便纷纷松了口气。顾安世则注意到女子的脸色很差，唇色发白，似乎是病得不轻。
林芊芊看到女子靠近，一个箭步迎上去，捏着拳头就往她脸上招呼。戮心看上去却并没有躲避的打算。眼瞅着就要打中，张婶惊呼一声，男子们冲过去想要阻止，沈轻灵则冷眼看着。
“心儿，你怎么才回来啊，这都五年了啊。”
林芊芊带着哭腔喊道，她松开拳头，右手一把就搂住了戮心的脖子，左手则一路从戮心肩头向下抚去直至手腕。“要不是我二哥去极意山庄出诊，听说了你在世厌所的传闻，你是不是都不准备找我了？”
众人看到这姐妹情深的一幕，正纷纷安下心来，谁知那林芊芊突然脸色一变，后退半步挥手扇了戮心一巴掌，虽然能感觉出的她收着力，但戮心依然被打得微微偏转了脑袋。
“芊芊，我没事的。”明明是自己被打了，戮心却赶紧挤出一个微笑好似在安抚对方的情绪。
“你是不想活了吗？”林芊芊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满脸的怒气中充斥着深深的心疼。一时间她竟红了眼眶，仿佛刚才被打的人是她一般。她扭头看了看还在一旁的几人，拉起戮心就朝着西厢房走去。
“哪个房间是你的？”
“在另外一边，最后一间。”
“哦。”于是，她又调转方向再次从众人面前走过，同时对着想跟上来的几人大声喝道：“不许过来！”
戮心依旧是微笑着让众人不必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林芊芊一进屋立刻给戮心倒了杯茶拉着她坐下，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五年前她们暂别前，林芊芊为她最后一次的诊脉中，她可以确定地说戮心身上的内伤外患已无大碍。之后突然失去联络，几年间杳无音讯。仅仅刚才略一把脉，林芊芊就发现她的身体已经病骨支离，尽管表面看上去好似没有异常，可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早已残破不堪，全靠着她幼时打下的底子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芊芊，你知道的，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戮心垂着头，看中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所以，你就这么作贱自己？原想着让你颐养天年我才拼命修习医术，现在别说五十、六十了，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你都……你都活不过三十岁。”林芊芊抹了一把眼泪。
还有七年吗，应该来得及吧……果然和我算得差不多。
“我都明白，芊芊。”刑戮门下没有一人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纵使无法为自己医治，倒是也能知道自己死期的大概时日。
“你明白什么？你不明白！”
林芊芊愤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先是打开房门，一个眼神吓跑了在门口慌乱着装模作样扫地的周氏二兄弟，接着猛地推开窗户，就看见沈轻灵正蹲在窗下瞪大眼睛看着她。林芊芊略微一思索，从荷包中掏出一吊钱吩咐道：“去，买点蜜饯果子回来。”
她关上窗，正想着那愣头青年倒是识相没有出现，就看见戮心指了指上头，气得她大喊：“别让姑奶奶上房顶抓你下来！”没想到效果奇佳，顾安世灰溜溜地屋顶上跳下来，陪笑着从外头为她们关上房门。
“芊芊，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戮心神色温和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她，一如当年那样，少女一边埋怨一边为她疗伤。
她杀了三年，而她，医了她三年。
“心儿，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人戮、刽子手、千人斩这些与我有何相干？我只知道，在我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在我求遍所有神佛菩萨之后，在我堕入无间地狱之前，是你……是你用那一柄黑刃救我于水火。谁都没有来……就只有你……”林芊芊越说越激动，逐渐泣不成声。
戮心眼光一动，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她起身迎着林芊芊，后者顺势就扑入她的怀里，也许是想到戮心的身体状况，她也不敢用力又拉着戮心坐下。
“你把之前受伤中毒的经过一一告诉我好吗……让我一点点把你治好……”
戮心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违心地点了点头，继而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听了可不许再生气。”
谢谢你，芊芊，只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只见林芊芊气冲冲地从戮心房中走出来，走了没几步又好像不放心一般回头大喊：“既然你不想跟我回医馆，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你要是敢跑，我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
看着那个背影，戮心无奈地笑了，却感到残破不堪的内心充盈起来。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贯穿伤就止了个血，甚至二次撕裂？不知道胡乱用了什么药竟然感染了，还引发高烧。膝盖上那些皮外伤就不说了，年纪轻轻已经已经有了鹤膝风前兆。中毒数十次，都仅仅在中毒之后吃了刑戮门的解毒剂，尽管药效不错，但并没有对症下药，体内还有三四种余毒。其中竟然还有误食野菇中的毒！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芊芊在记录细节之时硬生生掰断一根毛笔，却只能在戮心“你说过不生气”的提醒下咬牙切齿地继续下去。
内伤倒是因为她偶尔修炼心法连带着恢复了不少。可那饥一顿饱一顿的饮食习惯，常年嗜甜，肠胃也落下了病根。再加上夜里时常睡不安稳……这身体如何能健康？
然而，她不愿细说缘由的寒毒才是最棘手的、同时也是最久远的病症。中毒之时大约估算就是在五年前。先不说她每月月信紊乱伴有腹痛，如再不加以治疗，长此以往只怕……
思及此，林芊芊写药方的笔愈加快了起来，完成一份就让医馆的伙计按全疗程抓药。有伙计以为来了大单，哪成想这竟然是一人的方子。所以当天傍晚，林芊芊回到世厌所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是二辆装满药材的牛车与二个负责煎药的伙计。
正厅之中，林芊芊的目光从世厌所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那其中带着杀气让众人不敢多言。
“我就把话放在这了。”说着，她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众人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话的份量确实很重。
“姑奶奶我叫林芊芊，是林氏医馆的少当家。”
林氏医馆，驰名整个岁城乃至全国的连锁医馆。名医圣手不胜枚举，治好的疑难杂症也数不胜数，更是国内最大的药材供货来源。上至皇宫的太医院，下到民间大小医馆，都要从林氏购买品质极佳的药材。不过令世人不解的是，这诺大家业的接班人却是幺女林芊芊，而非年纪轻轻就成为太医院左院判的长子林郁或者是有望接替“医圣”名号的二子林匆。其中缘由也只有当事人们才知晓了。
“今日我就带着俩伙计住下来了，厨房除了做饭那些时候都得煎药，若是有所冲突，我可以安排大家下馆子。另外，所有家务不能让戮心动手。”
除了话题中心的戮心，众人点头如捣蒜。
“最后就是——”林芊芊啪地一拍女孩买回来的蜜饯果子，“除了这个在喝完药之后能吃一颗之外，陆心儿不能吃一口甜食。”
“桂花糕、绿豆糕都是面粉做的，跟包子也没什么区别。”戮心嗫嚅着争辩道。
“嗯？大家听好，捉到她吃甜食的姑奶奶重重有赏。”林芊芊一个斜眼瞟过去，继续补充道，“你要是离开众人视野超过十分钟，直接算偷吃！”
凭借自己的脚程偷溜出去的念想也破灭了，戮心想着是不是要找林修墨帮忙才能吃上一口透花糍，又怕这钱通广大的林家少主早已跟极乐坊打了招呼，停掉了李木凡的跑腿活计。
“嗯……芊芊，开医馆那么赚钱吗？”
“那倒没有。”林芊芊爽快否认，见众人不解的神情，她得意地补充道：“但是卖药材赚钱，刚好姑奶奶我啊，有那么点经商天分。”她做了个表示一点点的手势。
谁能想到当初与心儿相遇的那座山上全是名贵药材呢？因祸得福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凭借着这第一桶金，姑奶奶我可没少下功夫，对外运作名声，对内把控质量，这才占了民间药材市场的半壁天下。大哥志在太医院院使，二哥则是医痴一枚，他们都对做生意、经营医馆不感兴趣。不过倒是借着他们的身份，药材卖起来更方便了。
“奥，对了，你们这里有夹竹桃的花瓣或者汁液吗？来得急，遗漏了这味药材。”见众人摇头，她表示随口一问，转身准备遣人回去拿一趟，背对众人后，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复杂与冰冷。
是夜，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抱着一个纸包，快速靠近世厌所的后门。
“没想到是你。”林芊芊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到月光之下，脸色阴冷地令人恐惧。
沈轻灵惊得轻呼一声，看到女子后，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戮心左肩的伤口感染兼中毒症状可以断定毒物为夹竹桃，你趁着我离开之时将世厌所药柜中做过手脚的剩余药粉收起来毁掉。”林芊芊缓步走近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还算有点脑子，没在我试探之时便暴露，当然我知道会如此，所以下午那番话就是为了提醒你我已经发现了什么，让你露出马脚。而从我回来之时，伙计们已经在厨房熬药，你没有机会靠近灶台，只能趁着夜色……”
“我不明白。”沈轻灵此时已经不再惊恐，冷静开口。
“什么？”
“你医术高明，家境殷实，为何要与那人戮为伍？”
“你！”林芊芊抬起手就要扇过去，但少女无畏的眼神却让她放弃了这个举动。
“八年前，人戮就是在这座宅子里，一刀一刀将我沈家二十一口人屠戮殆尽。”
这句话让林芊芊发现了不妥之处。
“确实，戮心曾在立顺战争中当过刺客，但她从不会抹杀目标以外的人，即使被护卫家眷发现，她也不曾下过杀手，尽管这样会让她身处险境。”
“呵，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蒙着脸的女人从床底发现我之时，佩戴着跟她一摸一样的玉佩。若不是歹人一伙，如何能轻易进出，又将我救出去？就在八年前的五月二十五日。也许是她良心发现放过了我……”
林芊芊听至此心中已经有了定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呵，立顺之战打响后没几天，戮心便离开岁城。八年前五月二十四日，在怀城外的丰沐山上她从山贼手里救了我。”在林芊芊已经放弃掉一切希望的夜晚，那个清丽的少女提着黑刃出现了，于血肉横飞之中为她斩开了生的道路。
“不可能！”沈轻灵在一瞬间失去了冷静。“你与她交好，编出这些话来骗我！”
“所以，我医术高明，家境殷实，又为何要与那人戮为伍？”林芊芊将少女的话一字一句地还给她。若不是有救命之恩，她何必一掷千金，耗神费力？
“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何会有此误解。当年，你逃过一劫，官府没有抓到凶手，或者抓到的犯人中却没有那位女子。你担心被继续斩草除根，不敢回到沈府居住。不久之后，人戮的名声逐渐传开，专门斩杀朝廷重臣，你便认定那就是杀你全家的凶手。可惜啊，这八年来，你都恨错了人，真是可笑至极。”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她！必须是她……否则、否则……
林芊芊满意地看着少女逐渐崩溃，她甚至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地用指甲划过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道红印。
“虽然很想赶走你，但我知道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生气。还好这次她中毒不深，可能是你害怕她发现所以减少了用量，医治也算及时。但若是还有下次，我不管你年纪多小，即使有她拦着，我也会让你在岁城呆不下去。”
林芊芊冷哼一声，留下警告便拿着那包夹竹桃花瓣离开。
过了片刻，沈轻灵稍稍平复了状态，来到戮心的屋子门口，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并未从内锁住。她迟疑着推开门扉，却见女子已经站在那里，似乎正是在等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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